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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79章 黑隼 ...


  •   桐庐,云舒客栈,小店已经整饬一新,门口一条颀长的条幅写着,新店开业,酒水免费。

      自从一年前董易牙的惨案发生,这家云舒客栈被迫停业,可没有人希望自己吃的东西里面,有不明来源的毒物,也没有人希望住在这样破败的墙壁漏风的地方,那个桐庐最大最好的唯一一家客栈,沦为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第一凶宅。

      舒德启被戒了赌,便留在这里收拾起小店,如今耗时一年,把这里又装修的亮亮堂堂,像是家上档次的客栈,重新开业,自己当起了掌柜。

      二世祖决定不要家里的钱,家里自然是高兴地要星星不给月亮,只觉得偌大的产业,后继有人。他们打听到这店铺开张的消息,十二抬的大轿子给他抬了三轿子的银钱物件,小店里里外外就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自己摸索着开始做,还没赚到钱,自然也是没银票雇人的,舒德启只能挽起袖子自己当掌柜,身边跟着个倒贴的伙计,倒也省心。

      他此刻看看那倒贴伙计忙着卸货,摆摆手“酒神,你别管这些,他们自己带来这么多人和东西,让他们自己料理去,你先去前面招呼客人。”

      云舒客栈向来是江湖好汉愿意歇脚的地方,好汉可以食无肉,不能居无酒,看见酒水免费四个大字,像是盖世神偷看见金银财宝,哪里会不动心,没等他们做出决定,两条腿已经诚实地走近店里。

      那好汉一身羊皮袄子,看样子是西北狄戎那边来的人,才一坐下,便操着那口不太流利的汉话道“小二,先上两桶酒来。”

      范不上端着一壶酒上来,摆在他面前,给他倒上,问他要点什么。

      那鲜卑人抻着脖子看看边上几桌客人,把杯中的酒泼到范不上脸上,怒道“老子说要两桶酒,你听不懂话么,拿着这一小杯是糊弄谁呢?”

      他这作难来的突然,本来酒水不要银钱,自然是等他喝没了,再给他上新的来,也能避免浪费,周围的客人也都是这样,他这故意发难,便是明摆着要找茬。

      范不上是个爱酒的,最看不得好酒被坏人浪费,两只眉毛已经竖起来,却念着毕竟是开业大吉的日子,不想与他计较,强压下来火气,耐着性子道“我们这里是先点菜,点多少银子的菜,才能送多少银子的酒。”

      那鲜卑人拍拍胸脯,一只脚踩在条凳上,将那壶酒顺着嗓子尽数灌进去,粗着嗓门道“我拓跋人,哪里管你们这些燕人的规矩。”

      那壶酒被他倒完,他把腰间的弯刀抽出来,拍在桌子上,指着那开刃带血槽的弯刀,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与西南的苗疆不同,他们认可中原的地位,会叫这边人为中原人,但是拓跋人建立了自己的王朝,所以看他们只觉的是燕人,燕国亡国已有百余年,其间他们王朝更迭,皇帝都换了几个,他们仍然傲慢的用这样的称呼来称呼他们。

      这已经不是一个没长眼的侠客挑衅客栈的事情,这简直上升到了民族的仇恨,边上桌子的好汉也听不下去,怒道“就该让任自流任大侠去你们那里,也好让这些边壤小族知道,我们中原的厉害。”

      “任自流?”那拓跋人做了一个轻蔑至极的手势,表示这样的人物在他们那里就是最末流的垃圾。

      客栈中的气氛剑拔弩张,一些中原的侠士已经把手按在佩剑之上。

      舒德启感受到这凝固的空气,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要是两年前,这个时候他的筛盅已经甩了出去,一年之前,他早已把这里搅弄地破马张飞,可是现在,经过这一年的磋磨,比起豪气干云的侠士,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个商人。

      他心疼自己一年以来的汗水,不希望刚刚有所起色的客栈,因为这一场意气之争,就再度停业,意气之争,他在心里嘲讽他自己,这样的家国大事,寸步不让之时,他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客栈。

      即便心里痛恨着,他还是去后厨抱了两桶酒出来,他的一身身手还在,抱着两大桶酒,也看不出太吃力。

      他把酒放在桌子上,弯腰问那拓跋人“客官,您的酒到了,如果您不点菜,我便让小二下去了。”

      这时候服软低头的行为,在那些游侠好汉眼中,和成为中原的叛徒没有差别,他们眼尖的早已认出,这是那个“六亲不认”的家伙,如今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对一个外族人低三下四。

      他们有的吼道“赌痞子你好不要脸,你自己丢脸,莫要将我们的面子也丢尽。”

      范不上把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取下来,握在手里,肌肉绷紧,显然已经怒极。

      那眼尖嘴快地又吼道“他们俩没一个好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小二不对外人动手,倒是冲着我们要比划呢。”

      这架势一拉开,两边人内讧起来,倒是将那最初挑事的拓跋人给晾在一边,他又听不大懂他们拿方言吵架,在他耳边叽叽哇哇不知道念叨的是什么,烦不胜烦的提起弯刀,把桌子劈成两半。

      桌上的两桶酒掉到地上,陶土的缸子碎裂,上好的佳酿汩汩地流到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范不上的毛巾已经缠上他的弯刀,一带一扯便将毫无防备的拓跋人摔了个趔趄,周围响起叫好之声。

      这个客栈是付出多少心力和时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范不上不想闹大,只一击便收手。但是吃亏的那一方哪里肯罢休,把脖子上挂着的哨子一吹,抡起弯刀,便刀刀不停地往他要害处砍来。

      现在不止是这一张桌子的问题,周围的椅子和梁柱,没有不遭受牵连的。一般的客人早就跑了,那些看热闹的好汉,仗着自己还会两分武艺,只叉腰站着看热闹,像是看耍猴似的看着这俩人打架。

      舒德启焦虑地望着外面,没有插手他们的斗争,而是面色严肃地去后厨拿了两把剁骨刀,一手攥着一只,等在门口。

      他小时候跟着家族走南闯北,这哨子声他熟悉地很。拓跋部落的紧急号子,一旦遇险,即刻吹响,四方拓跋族人,务必前来驰援。看来这个人是因为自己的族人就在附近,才如此放肆。

      门口突然架起两柄响环圆刀,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只一爪便将范不上提了起来。

      范不上和那人肩上的草原黑隼撞了个对脸,黑隼目光锐利,黄色的喙叨向他的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边上三枚毒菱角打向黑隼位置,黑隼扑腾着翅膀向后躲开,倒是很有灵性。

      范不上感激地看向那并不认识的侠客,钳着他脖子的男人把他单手举到面前,盯着他的头顶问道“谢青云在哪,有线索了么?”

      拓跋人一改刚才蛮横的面孔,畏畏缩缩地看向那比他高大威猛的男人,两股战战道“大王,小……小的不知道您亲自前来,他还没,没有消息。”

      舒德启打量着那两柄圆刀,这男人一左一右的两个护卫就不是他能够对付的,更何况是中间这个,双手似铁爪,虎背熊腰,近乎野人一样的拓跋部首领。不知这个草原的王者,跑到他们这里来干什么,又为什么要找谢青云。

      谢青云此刻还无知无觉的在数傈僳,无涯海边上的茅草屋是新搭起来的,里面有点漏风,刚刚数清楚的一小堆,被风一吹,又和其他的混在一起。

      符江离把吹乱的傈僳拨回去,提醒他道“一百二十八。”

      鼓揭车盯着那不足一握的粮食,又隔着被风吹漏的屋檐向外眺望了一眼,“现在把这些粮食分下去,每人一粒,分不着的就饿着。老实和他们交代吧,这就是最后的口粮。”

      吃饭的嘴巴多,地里的粮食少,一场大火之下,焚天谷原来的那点存粮也被付之一炬,勉力支撑了不足一个月,原来还有将近三百个人,现在也只剩下伤情最浅的这一百多人了。

      不过,现在眼看着这一百多人,也要饿死在这里。

      “穷啊,”谢青云叹气,两只眉毛皱成个川字。

      “至少可以再等一下谷主。”符江离客气道,这可是他们晚餐的最后希望。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安平两手空空的进了门,无涯海的鱼都已经被他们给抓光了。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均沉默不语。

      鼓揭车干着急地拍大腿,但是他家远在漠北,若是等那边送粮食来,只怕要等到明年再开春才能送到,这些饿死鬼投胎后,也有一岁了。

      符江离搜肠刮肚的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他尚且有所亏欠,如今又要再麻烦于她,想来她却不会见死不救。“李园六杰的芳四娘,曾经师从贞静师太,算是峨眉一派的半个传人,想来峨眉或许有余力。”

      峨眉要是有余力,早就该派人来相救,绝不会拖延至这么久,不过就算他没办法,这件事倒还是点醒了谢青云来“若是论起江湖朋友,在下倒是还有个人,能有些无中生有的本事。”

      可不是么,粮食短缺不是一日两日,他们的朋友也早就被搜刮一空,现在再能想起来的,必是有那再变出东西来的本事。

      而谢青云的朋友,他那半个师兄,“梁上夫子”赵新岁。

      虽然赵新岁已经金盆洗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若联系上他,或许还能有所转机。

      至于眼下这一顿,谢青云把这一捧粮食抓在手里,走到无涯海岸边,找了片开阔地方放下。

      众人正惊讶于他对最后口粮的浪费,却看见天边飞来了几只水鸟,尚没有靠近这些粮食,便已经垂直地坠下来了。

      至于谢青云,他练武磋磨这么多年,江湖上传闻都快把他说成个神仙,中原武林的未来。结果那活神仙为了混口饭吃,却要靠小时候的看家本事——打鸟。

      也多亏他还有这么个手艺,挽救中原武林的未来于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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