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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你好厉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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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905离他们已经很远。
裴攻止与方旗扬走在晌午烈日炎炎的公路间,如同沙漠长途跋涉的旅人。
体力的消耗、补给的不足以及食不果腹的饥饿感在瞬间袭来。
方旗扬以手扇扇风,试图取凉,然而,一张脸滚红滚红,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他咽下一口腥腥的唾液,忽然问身边的男人道:“你为什么想知道楚文龙身上的编号?”
他似乎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曾在别墅的卫生间里被这个男人逼问……他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楚文龙身上有编号的。
自己绝不会主动、轻易提起这些。
裴攻止一时语塞,难以回答,因为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身上曾经也有过那样的编号。
方旗扬想了想,再次追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楚文龙身上有编号的?”
“你自己说的。”裴攻止蹙眉,只想骂他一句‘傻逼’!可他忍住了,他不想对一个臭小子爆粗口。
“我?”方旗扬一脸震惊,单眉微挑,十分不可思议。
裴攻止倒吸一口气,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夸他一句影帝。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干脆开诚布公道:“你不也是组织里一员吗?”
“被迫的!”方旗扬当即强调,语气突变,眼中浮上一丝警惕与厌恶。
“所以……你加入那个组织和你被绑架有直接关系,是吗?”
“不说这个。”
“你能说我不能说?”裴攻止不爽。
“随便你。”丢下这句,方旗扬突然加快步伐,裴攻止白他一眼,觉得这家伙相当独断专行。
前方的男孩足下不稳,赤着一双脏兮兮的脚,两条腿儿在破破烂烂的衬衫下晃荡。
裴攻止在后,看见他将那把枪丢进了路边的麦田。
不知为何,望着单薄的背影,裴攻止竟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
隐隐间,他觉得这个男孩经历过太多。
脑海里想起Marionette、人形木偶、女/又/隶以及精神病等那些字……再回想对方方才颠三倒四的状态。
裴攻止很难理解一个单薄瘦弱、二十出头的男孩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至于能说出那些东西,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如果没记错,亢锡荫说过,他被绑架的时候,年纪还小……是谁在一个孩子身上……哦……不,是舌头上……用刺穿的方式钉上那样的编号?
而他又在那个组织里呆了多久,怎么会对那些人了解那么多?
还有,裴攻止觉得方旗扬和那个所谓的组织并不融洽,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呢?又为什么来绑架他?
想着想着,裴攻止不由加快步伐。
前方的男孩有一种魔力。
他只要站在那里,裴攻止的视线便总会被抓住,所思考的东西,也总是围绕着对方。
意识到这点,裴攻止忙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只不过,他还是追了上去,与其并肩,道:“你把留有自己指纹的枪丢在这儿,联合国际刑警就算查到,你还是有先一步暴露在那个组织视野中的危险,我觉得……他们对你挺不利的……”
还有一句“我觉得你好像很害怕”,但这句裴攻止没讲。
方旗扬心头微痛,不安稍纵即逝,泰然回道:“Owner 亲自露面,如果不是有人给了他们巨大的利益,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不利,不能一味的躲避。害怕,不是一味的忍让。这些年我一直在藏,可他们总能通过蛛丝马迹找到我,我躲够了。害怕不能让敌人仁慈,与其如此,不如主动进攻,这一次只是我没有防备,他们出手,反而也暴露了弱点和动向,谁也讨不到好处。既然让我不好过,与其做个缩头乌龟,不如想办法先发制人!如果不是有人不允,我早想这么干了。”
他乌拉拉说了一大串,裴攻止听的云里雾里,只抓了几点道:“谁不允许?你想干什么?他们、我是说那个组织,你觉得他们受到了什么威胁?”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找我。”方旗扬骤然顿足,声音轻轻却自信,神情神秘又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厉,他的笑似烈日让人晕眩。
裴攻止忽然发觉,原来,这个男孩和自己一样,有一个酒窝。
他觉得很神奇。
曾经,明诚说过一个关于酒窝的传说。
他说有些人不愿喝下孟婆汤,相约不忘前尘,所以孟婆只好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个酒窝作为记号。
这些人必须跳入忘川,受水淹火烧磨折,等上千年才能再次轮回。
他们带着前世的记忆、未了的情缘,在今生寻找过往的恋人,以酒窝作记,彼此相认。
想着那荒诞的传说,裴攻止却不敢直视对方,他撇开眼,故作镇定问:“为什么?为什么抓你?”
“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方旗扬摆摆手继续前行,裴攻止听见他兀自哼笑一声,又道:“你迟早要知道的。”
“什么意思?”
那个男孩不再说话,烈日下,裴攻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如果没想错,方旗扬的意思像在说他自己……就是威胁那个组织的存在?
可他有这样的能力么?
被威胁、被绑架甚至会被杀,却这样冷静的玩笑般的说着这些。
好像他的手里真有很重要的东西让对方不惜一切赶尽杀绝?
看着他的背影,裴攻止第一次产生一种恐慌。
纵使面对战场上的生生死死,他也从未畏惧过。
可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那身体里散发的危险气息简直堪比核弹,一旦爆炸,仿若要尸骨无存……
他知道自己必须远离他!
并不是因为那个神秘组织的缘故,而是一种预感。
裴攻止觉得方旗扬如同海洋里巨大的漩涡,亦或是沙漠中不易察觉的流沙……一旦陷落,无法逃脱。
可他刚产生这样的想法,与其保持距离时,方旗扬却总有办法,让人不得不去靠近……
— — —
那小子突然一屁股坐到了路边,低垂着头在双臂间。
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看起来特别难受。
裴攻止走近,站在一旁,沉声道:“你在这儿休息,我去前面看看,如果905还能用,就来接你,如果不行,再想办法。”
“不……”
也不知方旗扬在坚持什么,他突然抬头伸手,递向裴攻止道:“扶我,一起走。”
“你没必要这样坚持。”裴攻止觉得他自讨苦吃。
方旗扬却道:“我得去,再拖下去村民可能会报警。如果等下真有警察,你只管前行,我去应付,保护好自己。”
裴攻止一怔,眉心紧皱,看着男孩伸来的手,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琴,有一根弦莫名被拨动了。
在他犹豫不决时,方旗扬纤瘦的手已主动握上他的手,裴攻止心头一惊,表面强装镇定,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臂站起身。
方旗扬的手……
冰凉冰凉……可他绕上裴攻止手臂的胳膊却滚烫滚烫……
“你在发烧?”裴攻止只觉得他烫得吓人。
然而,那家伙还不要命的轻飘飘说了句:“一会儿就退了。”
发烧不就是这样吗?
时而升,时而降,反反复复,但总会好的。
方旗扬半依在裴攻止身边,刚迈出一步,忽然指尖一紧。
他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裴攻止已撒开他的手,拍拍肩头,附身在他身前道:“上来。”
“不用。”
“上来!”
“不……”
不等他拒绝,裴攻止已顺势将人背起,凑起他的屁股向上一颠。
“真的不用……”
“嘘!”
宽大的警服下,方旗扬滚烫的胸脯贴在裴攻止赤/果坚实的脊背间。
这样贴着一个男人会让他很不舒服。
会这样贴上他身体的男人除了做那种事情,再没有别的可能……可现在……有一个人,背着自己,只是为了让他好受点?
方旗扬愣愣地看着裴攻止的脑袋,能嗅到他身体散发的淡淡咸咸的汗味儿。
可是,这个味道竟让他非常心安。
他的视线不经意停在裴攻止的脖颈间……
那里文着一面鲜红鲜红的五星旗!
裴攻止拖着伤脚,背着方旗扬加快步伐前行。
方旗扬于心不安,晃了晃双腿,附在裴攻止的耳边道:“我自己可以。”
“我也可以。”
“你脚上有伤。”
“哼。”裴攻止一笑,目视前方,双手紧了一紧,提醒他:“抱紧点,你太瘦了。”
方旗扬很轻,很瘦,总感觉背不稳。
感受到背上人听话地紧了紧双臂。
说不上为何,裴攻止发现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甚至能感觉到背间对方心跳的频率,比起自己的,方旗扬的心跳却更显平稳。
“如果你累了……放我下来。”
“你有多重?九十二三?一米七有吗?”
“有的!一七一!”果然男人对身高都比较在意,方旗扬恹恹的,问到身高时精神抖擞了不少。
裴攻止哼笑一声,不语。
方旗扬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体重?”
“我的手就是称。”说话时,裴攻止无意识捏了捏方旗扬的大腿,道:“当兵时经常负重训练,你这体量一上身我就知道。你这个体格还不如我负重训练的包裹重。”
“负重训练?”
“恩,最多一次负重背着六十公斤的枪械,六天,八百多公里。所以,放心吧。就算背着你走上三天三夜,也不在话下。”
“你好厉害啊!”方旗扬由衷夸耀。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夸奖让裴攻止心乱如麻,由心到脚,都有点轻飘飘发软。
方旗扬一呼一吸都在裴攻止的耳旁,听不出他的口吻,道:“我就没这样的本事,永远也不会有了。”
“你也很厉害。”
“哪里?”
“嘴巴。”
“啊?”
“废话很多!高烧还不能让你闭嘴。”
方旗扬真的很烫,就连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也如岩浆一般,让裴攻止也变得很烫。
可是渐渐地,渐渐地,这家伙便真的不再说话了。
裴攻止发现他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
那一刻,裴攻止心里的压力小了许多。
不知为何,方旗扬醒着的时候,总让裴攻止感到紧张,就连托着他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不敢乱动。
方旗扬双臂依然紧紧环绕在他肩头,鼻子呼出的气息,滚烫潮湿,骚的裴攻止浑身上下痒痒的,脚步也不由放慢下来……
灰色的水泥公路间,裴攻止走过之处时不时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就像绽放在乡间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