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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再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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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某日,晚。
越过繁华都市的霓虹,裴攻止与青荣武聚首在郊外镇上的一家清真饭店。店里热热闹闹,坐满了来吃火锅的人。
这个节气吃火锅其实还有些热,不过包间里有空调,天气冷热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裴攻止坐在当中,青荣武出去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过身边走边道:“你背对门坐比较方便,上菜什么的不容易瞧见你。”
裴攻止点头,并不在意饭桌上的位置问题。青荣武脱去西装,拍拍他的肩头,错身坐下,关心着:“最近几天怎么样?听罗医生说你一个人留在别墅了。”
“还好。”
“身体呢?我一直忙也没时间关心你一下,肝脓肿好彻底了吗?其他伤病呢?”
“都好。”裴攻止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完全没有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其实,与其说他是冷漠,不如说他有些木讷,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别人的关怀,和表达自己的感受,突然的关心总会让他不那么自在。
青荣武的寒暄是出于本心,坐下前给他倒了杯水,又问:“酒能喝吗?”
“我不喝酒。”
“你就要离开了,不是吗?”
裴攻止抬头看向笑嘻嘻的男人,片刻意会,端起酒杯,淡淡然道:“一杯。”
“我托朋友从京带了两瓶好酒,一杯怎么行!就当是给你践行,望你诸事顺利,逢凶化吉!”
人还未走,青荣武似乎已预料到了未来的危险,他接过裴攻止的杯子,满登登斟了一杯。
裴攻止不喝酒,并不是不会,不是不能,只是这些年当兵养成的自律。
他端起酒杯,盯着杯中快要溢出来的酒,片刻,真诚地看向青荣武,郑重其事地道了句:“多谢。”
话落,他独自一人将酒一饮而尽。
青荣武似笑非笑看着他,裴攻止才放下酒杯,他便迫不及待的又满上一杯:“喝不喝随你,但不能让你空杯,这是规矩。”裴攻止点头,没太在意。
青荣武的目光落在他的T恤间,裴攻止的T恤下,贴近胸口的地方有块儿凸起,那是什么东西青荣武一清二楚。
他想了片刻,不想在饿肚子的时候提那些事。
不过裴攻止是个不爱绕弯的人,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放下酒杯便道:“你还记得跨省大桥案吧?”
“先不说这些,等菜上来,咱们再说。”青荣武笑。
“你不是想知道山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种事太血腥,还是不要在饭桌上说的好。”
“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裴攻止不顾青荣武的话,说出一直以来没有告诉过他的秘密。果然,青荣武一听这话,上道了:“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除我之外,当时在山顶的警员不是二十八个。“裴攻止语气平淡,青荣武却有些起伏,提点他:“这种话可不要胡说哦?”
“我从不说胡话。”见裴攻止态度那样坚定,青荣武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盯着裴攻止,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真心求教:“愿闻其详。”
“你还记得那个人吗?”裴攻止发问,青荣武想了一瞬,不是太理解。裴攻止提点道:“跨省案,山顶上那具无头尸。”
“你是说……辛耀辉?”青荣武蹙眉,裴攻止点头:“当年其实山顶上还有一个人,第二十九人!我之所以想让你确定辛耀辉的身份,是因为如果能确定辛耀辉就是死者,那么案子就简单多了。如果你无法确定辛耀辉就是无头尸,我觉得……这件事就复杂起来了。”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么久也一直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说实话,案子实在太久了,很多证据都不充足,时过境迁,真的犹如大海捞针。”青荣武非常遗憾:“但你放心,任何一丝线索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想你不用查了。”
“你把话说清楚些。”
裴攻止正想开口,服务员敲门而入,上了几道菜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瞬间闭嘴,包间里的氛围有些凝重,服务员也不好意思打扰般,放下东西匆匆而逃。
人前脚刚关上门,裴攻止跟着便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调查辛耀辉吗?”
“因为你怀疑他不是他,或者他有问题。”话题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问题上,裴攻止点头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的怀疑他么?”这个青荣武还真不知道,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裴攻止想要去掘辛耀辉以及其父母的老坟去做鉴定时的那份决心。
“怎么,听你现在的意思是要推翻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不用查,什么意思?”青荣武带着一丝玩味调侃他。
裴攻止倒承认的快:“我承认,我可能出现了偏差。”说罢,转口解释起来:“但我觉得还是有查的必要,只不过,可以先放一放辛耀辉的事,他不是很难查吗?”
因为如果辛耀辉不是那具无头尸,那那个无头尸就有可能是后来蹬上山顶的第二十九人。如果如此,辛耀辉的身份就扑朔迷离许多。他有可能借死犹生,隐姓埋名在了哪里?
而当年桑陈卧底身份暴露,很有可能跟这个辛耀辉有关。
因为他极有可能是对方的线人,说白了也就是警局里的内奸,但这些其实都只是猜测。
青荣武一时还要梳理,去想之前的事,越想越郁闷,哼哧一笑:“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一句话,我查到现在?真快要去长白山的老虎肚子里翻腾他老爹老妈的骨头渣了。”
裴攻止有些歉意,认真又道:“如果不是你为我换了监狱,恐怕我们还会在偏道上越走越远。”
“这么说是因祸得福了?赶紧说,我好奇死了。怎么个意思?”
“算是。”裴攻止板着脸,可说出的话却莫名有些玩笑感。青荣武表面轻松,内心越来越不安:“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有件事,我隐瞒了你!”
“你倒是坦诚。”青荣武蹙眉问他:“是什么?现在说也不晚。”
“当年在我昏迷之前,山上最后又来了一人,就是我特别想跟你提的第二十九人。而且,我怀疑他可能是名警员。”裴攻止加重了‘警员’两字,目光如炬地盯着青荣武,看得青荣武心头一紧,仿佛他就是那第二十九名警员似的。
透过裴攻止的双眼,青荣武甚至觉得脊背发凉,那寒意来自十几年前,那座惨烈山头的风……冷风过身,吹起一片迷雾,一切都波谲云诡。
他想了想,问裴攻止:“为什么用怀疑这个词?”
“他身着警服。”
“那个年代,警服是可以在街上买到的。”
“所以我说了,只是怀疑。”
“你接着讲。”
裴攻止凝视着青荣武,双眼如同无尽的深渊,唇齿轻轻地扇动着:“出警人员当中,只有辛耀辉失去了头,警徽和编号也都被人摘去,我觉得这是很刻意的掩藏,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身份成为一个迷。”
“是,赞同。接着说!”青荣武就像听故事一样感兴趣,裴攻止却很严肃:“余下的二十七名警员都可以确定身份,却唯有这个辛耀辉断头惨死,找不到头颅,无法证明其身份,也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能证明他就是他。能这么做的人,至少是对辛耀辉非常了解的人……”
“所以,你怀疑对他下手的人是对他情况非常了解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接触往来密切的人?甚至是对他的家庭环境和交友环境都一清二楚的?要从他寥寥无几的关系网里找到这样一个人?”青荣武接话,却有些不解:“那这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掩藏身份啊,这不是一目了然吗?”裴攻止不理解青荣武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一问。
青荣武笑笑,反问:“那会是谁呢?”
“我只是给你提供思路,至于是谁,如果需要,你可以自己去查。怎么样?之前不就着手了吗?辛耀辉的人际关系你查出新东西了吗?”
“你不是说我可以不用查了吗?你这人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青荣武嘴上抱怨,但完全理解裴攻止的猜想。
如果无头尸真的是辛耀辉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是谁对一名警察如此熟悉,除了警队的人,也只能是朋友或家人,可谁都知道辛耀辉不善交际,除了警队几个伙计外,从不曾结交外面的人。而他的家人除了父母,血亲缘薄,也早就没有了。
青荣武想了想,琢磨着:“谢谢你提供的新思路,不过,这思路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时过境迁,时间久远,他的人际关系又比较单一,的确难查,看来是没办法证明无头尸和辛耀辉之间的关系了。”
关于辛耀辉,无论什么新思路都离不开确定他身份这一点,可这像个死循环。
青荣武顿了顿,又问: “倒是你这样讲,不需要查辛耀辉,是因为你提起的第二十九人吗?”
“不错。”裴攻止点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口说了说自己的猜想:“我倒是觉得无头尸很有可能是辛耀辉本人,否则,要凭空弄一具尸体来作假,未免太麻烦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人真的会这么做,那么……这样做的人究竟是为了掩藏什么呢?不管是什么,想必一定很重要。
青荣武长出一口气,歪着头,郁闷不已: “所以这和你转监后发生的事有什么直接关系?还是你在那段时间里知道了什么?第二十九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第二十九个人是警员,当然这仅仅是通过对方的服装得出的结论,还有一点,无论是这第二十九人,还是后来……”裴攻止对于直升机的事还是没有知无不尽地道完,顿了一瞬继续:“如果辛耀辉不是辛耀辉了,那这第二十九人就是那个对辛耀辉个人情况十分了解的人!除了他应该没人能有时间和机会再动手。他也有可能是辛耀辉的同谋,再或者,如果无头尸是辛耀辉,那么那第二十九个人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什么?自然不会是为了杀死辛耀辉这样简单,混淆辛耀辉的身份,却又对辛耀辉十分了解,知道毁了他就查不出其身份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一切,之前便想过,可是没有证据和线索,猜测只能是猜测。但所有断案都要通过猜想,来验证或推翻,最终通过证据与线索敲定,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也许,那第二十九个人毁掉辛耀辉的目的是想用辛耀辉的尸体来制造自己假死的假象,迷惑某些人,掩藏自己的行踪或身份?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那第二十九人其实也只是裴攻止的一种代名罢了,它包含了当时在山顶出现过的所有人,包括那架直升机上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隧道里与自己搏斗的男人,一切都要从辛耀辉或者那个身着警服的男人查起。
辛耀辉这条线索太难查,那就换个方向,况且,已经有些线索了。
青荣武见他不说话,追问着:“把话说完!你真要急死我了,也许什么?”
“也许通过这第二十九人的身份,找出他,就能弄清当年的一切,从而找到凶手了。”
“不对,你真想说这个?”青荣武潜意识里觉得裴攻止有所隐瞒,且对裴攻止所提到的第二十九人持有怀疑的态度:“这第二十九人或许是你亲眼所见,但我根本无从查起。这些日子,我看过当时的出警记录,包括当年警局的人员情况,甚至询问老一辈还在世的在职员工,乃至周边警局的人员情况我都查阅过。没有人员调动或凭空消失的情况,警员出警也不会擅自行动都有记录在册。所以,第二十九人是警员的可能性不大,或者说几乎为零。故而,你的猜想不成立。”
青荣武看过当年所有的详细记档,整个区域的警局都没有关于出警的第二十九人记载,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擅自行动。
那个年代警服不属于管制物品,穿着回家也是常事,做不到真的一一调查。查所谓的第二十九人跟查辛耀辉的身份有什么区别?都是难上加难。
不过,青荣武知道,除了当时在场的裴攻止,想必也没人会比他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青荣武始终有些怀疑,他甚至觉得裴攻止口中这‘第二十九人’或是编造出来的?
毕竟他们对彼此没多少信任可言,再加上裴攻止又是个叫人猜不透的家伙,先前怎么问他都不愿说,现在突然开口,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万一扰乱了查案方向,可是要白白浪费许多精力。
裴攻止垂目思索一番,慢慢才道:“其实,如果不是你给我看的那些资料,我根本不在乎他是谁。”
“他是指?”
“第二十九人。”
“听你这话,莫非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青荣武情绪有些激动,裴攻止却不急于说明,竟说些没关系的题外话:“你知道我的记忆有多好吗?”
有时候记性太好是一种负担。就像他,今时今日也忘不掉许多过去的事,甚至越想越发清晰,大脑真的是很神奇的器官。
裴攻止长呼一口气,侃侃又道:“虽然是昏迷前的一眼,但脑海中还是有些印象,你知道我还有个爱好么?”
“你能不要绕弯子吗?我以为你这人挺直爽的。”青荣武越听越糊涂,裴攻止是真不着急,不徐不疾的:“除了拿枪,我还喜欢握笔。”
握笔?
青荣武蹙眉,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和二者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