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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陪你过的第三个年 ...

  •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怎么又是这身,我穿出去人都说我一大把年纪装嫩。”成玉拿着袁梅递过来的新年衣服无奈说道。
      袁梅说道:“我妈本来就嫩。”
      袁梅把新年衣服挨个给了大家。
      陈恙接到衣服的时候愣了很久,这件衣服……就是《拥挤》结尾时所画的。
      那个结尾是个大团圆,所有人过了一个阖家幸福的年,穿着红色卫衣,鲜艳张扬又喜庆,可偏偏那个被困在盛夏里的小配角,那个代替他死去的人没能过上。
      也就是说,那是陈恙没过上的年,而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弥补回来了。像是拉扯着时光,给过去的遗憾补上了圆满。
      他楞楞拿着衣服,很久都说不出来话。
      “发什么呆?”喻晚走过去问。
      陈恙说话声有点哑:“你知道这件衣服……”
      “你漫画周边。”喻晚接了话。
      陈恙久久不语,眼泪在眼眶打转。
      喻晚抹了抹他眼角,轻声说:“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三个年。”
      他的意思是,这件衣服他穿了三个年,所以说,他最苦的那三年喻晚从未缺席,一直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用他感受不到的方式在抚慰着他。
      他已经陪了他好几年。
      “过年不要哭。”喻晚说:“不然一年都得哭。”
      陈恙无奈染上了笑。
      “出去走走吗?”喻晚问道。
      陈恙点头:“嗯!”
      天色浅淡,没有撕裂的云彩,也没有焦灼的阳光,却也不显得索然无味。
      两人并肩走在水泥长路上。
      “以前这条路没这么好走,全是泥泞,一到雨季,水和了土,走起路来都很难,我那时候皮,喜欢在泥地里跳,每次都沾一身泥回去。”喻晚说着不由得含了笑意:“没少挨打。”
      “那个时候,这里的人家也没这么优越,房子都是烂砖砌的,我爷爷说得对,都是后来改革开放,现在家家户户才都盖上了好房子,走上了好路。”
      “这里变化挺大的,唯一没变的就是每天准时升起的炊烟和能流出房屋的饭香,我小时候总喜欢挨家挨户闻闻味道,看看谁家的饭最香。”
      陈恙伴着他的步调,一路不语,听他说着过往琐事。
      现在的喻晚,虽然不爱跳泥地,也不会闻饭香,甚至没了以往的外向,但也始终热爱这个地方。
      陈恙能看出来,在这里走着的喻晚是最接近以前他给自己所描述的那个喻晚的。
      “你的童年还挺丰富。”陈恙笑说。
      喻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稀奇的,这里每一家的孩子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生在土里,有的忘了本,有的却刻了骨。”陈恙满目柔意看向喻晚。
      喻晚轻笑一声:“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文采斐然?”
      “那我乐意被夸。”陈恙说。
      喻晚无奈说道:“那你很棒哦。”
      “哎。”陈恙叹了口气:“好遗憾没有赶上那时候的你,那么可爱。”
      “现在也不迟。”喻晚说:“这时候的我被你赶上了你还不知足吗?”
      “特别知足。”陈恙含笑:“我太知足了。”
      喻晚看了他眼又把目光转向路旁的庄稼,他指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看到那棵树没,我以前就喜欢躲在那下面偷喝我爷爷的酒。”
      陈恙轻轻笑了笑,点头示意看到了。
      “从那儿再往前走个五百米,就是我家的地,一到季节,我爷爷外公就提着镰刀去割麦子。”喻晚说:“我不太会干那个,每次都把麦割得惨不忍睹。”
      “没被爷爷一镰刀砍了吗?”陈恙笑说。
      “你还能想得更狠点吗?”喻晚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陈恙抓上他的胳膊:“不能被砍,那么可爱,谁下得了手。”
      “形容词换个。”喻晚揉了把他脑袋。
      “那……小巧玲珑?”陈恙两眼直看着喻晚。
      喻晚笑得很勉强:“你可真会挑词。”
      “谢谢夸奖啦。”
      “不谢。”喻晚说着一把推开他。
      陈恙不依不挠地追了上去。
      “今天我外公叫你去说了什么?”喻晚问。
      陈恙说道:“他说我们很配。”
      “我外公什么人我不知道?”喻晚看着他。
      “哎哟。”被拆穿的陈恙撇了撇嘴:“就是让我写了几个字。”
      “毛笔字?”喻晚问。
      “对。”
      “他啊,没什么爱好。”喻晚仰头说起:“就是喜欢字。”
      “得亏他喜欢的是字,要换作其它的我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被他接纳了。”陈恙说道。
      “他挺喜欢你的。”喻晚说。
      陈恙笑说:“我看得出来,我这么帅这么有才,肯定讨喜的。”
      “给点光你就枝繁叶茂了是吧?”喻晚抬手拍了下他后脑勺。
      陈恙摸了摸脑袋:“打傻了才是。”
      “本来就傻。”喻晚又拍了一下。
      “好歹也是年级第二,能不能有点尊严存在!”陈恙不满。
      “不能。”喻晚接了尾字的笑。
      陈恙无奈叹气:“爱到深处自然怼。”
      “怼到深处自然打。”喻晚接过话,说着打了他一下。
      陈恙戏精上身,弯腰装了起来:“哎哟好疼。”
      “多疼?”喻晚无动于衷:“形容一下,我再决定要不要送你去抢救一下。”
      “非常非常疼,就是那种需要男朋友亲一口的疼。”陈恙说:“最好是伸伸舌头。”
      “那应该是没救了,直接找块地埋了吧。”喻晚道。
      陈恙咬牙说道:“这么好的气氛能不能跟我好好地腻歪两句?”
      喻晚轻笑一声,朝他走过去,手臂绕过他的身子搂住他的腰,就当陈恙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来好好疼疼自己的时候,喻晚掐了一把他的腰,一溜烟跑开了。
      “哎哟我操。”陈恙摁着被他掐过的地方:“这下是真疼了。”
      罪魁祸首已经跑远了。
      “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陈恙低声念道。
      念完又无奈追上他去。
      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却以接近了,所以他肆无忌惮跑得有些快,喻晚刻意慢着步子等他追上来。
      陈恙感觉耳边有风刮过,两旁的景不停更迭,他看到了那个慢悠悠地跑在长路上的身影,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追赶上了那个时候的喻晚,那个爱笑爱闹,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喻晚小朋友。
      时光被晚间的细风捣碎,他感觉自己已经沦陷。
      这条水泥长路下埋着的土,见证过小时候的喻晚从身踏过,又在很多年后的今天目睹了追赶着的两个少年。
      好像日子真的还有很长,好像还可以这样好久好久。
      陈恙住的是喻晚房间,他的房间虽很少有人住,但仍然干净,应该是回来之前有人打扫过,书柜里塞满了书,空格上有好几个不同款式的魔方。
      陈恙随手拿起一个转了起来:“怎么没见你玩儿过?”
      “早腻了。”喻晚说。
      陈恙笑了笑将魔方放回原位。
      “睡觉吧,明天要早起。”喻晚说。
      陈恙听话的躺了过去:“早起干嘛?”
      “大年三十,要准备很多东西。”喻晚无奈道:“早起跑山上去,就不用干活了。”
      陈恙笑了笑:“你经常这么干?”
      喻晚摁灭了灯也跟着躺过去:“对,所以每年三十都被骂。”
      陈恙含着笑腔:“跑山上去了,然后呢?做什么?”
      “看风景,早上山上的风景很好。”喻晚想了想说:“明天带你去看,正好多了个理由。”
      “所以我就是个借口?”陈恙摸索着手机。
      “让你当借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喻晚伸手摸到了他的手机,递给了他。
      陈恙接过手机问他:“能不能后天去看风景?”
      “嗯?”喻晚不解。
      “我想和大家一起干活。”陈恙道。
      喻晚心底一软,声音低了下去:“好,那后天去。”
      “别玩儿太晚。”喻晚说完闭眼睡了。
      陈恙摁亮手机,就着日历看了好久。
      日历上的明天,日历上的春节,他也要赶着去过了。
      他的目光扫过春节红点,停在了二月八号下面的小灰点。
      看了很久才切开屏幕,翻了一通,最后点进了神庙逃亡。
      没玩多久,也就几局就睡下了。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实,睡在喻晚睡过无数次的床上。
      次日凌晨五点。
      他和喻晚起了床,一家人都换上了那件鲜艳的红色卫衣。
      “奶奶新年好!”陈恙第一个祝福给了于琴。
      于琴笑得皱纹深凹,满目慈祥:“新年好。”
      “外婆!新年快乐!”陈恙跟一旁下楼来的成玉喊道。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成玉眼怀笑意。
      袁梅拿着好几个厚厚的红包走过来来。
      “新年快乐妈妈。”陈恙喊着。
      “新年快乐啊小夜。”袁梅笑着递给他一个红包。
      陈恙愣了一下:“这是……”
      “红包啊,过年都得包红包的啊。”袁梅说:“快拿着。”
      “好。”陈恙愣愣接过。
      袁梅把红包给家里所有人除喻早以外的发了个遍。
      喻晚趿着鞋从卧室里出来,袁梅把最后一个扔给了他。
      喻晚揉了揉眼睛,掀开看了一眼,总有一千二,他数完扔给了陈恙。
      “给我干嘛?”陈恙慌乱接住。
      “两份加在一起够买双鞋了,算我的新年礼物。”喻晚说。
      袁梅听罢笑了笑:“你个臭小子,还挺会投机取巧。”
      “谢谢。”喻晚撂下一句就去洗漱了。
      喻早是最后一个起床,喻晚在家院已经开始劈柴了,他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懒声道:“哟,今年怎么不跑了,我还准备上山抓你呢。”
      “劳烦您费心了,我今年打算大发慈悲帮帮忙。”喻晚手起刀落,木柴一分为二。
      “我看不是大发慈悲,是因为爱情吧。”喻早笑说。
      “是啊,你享受不到的,你们衰老的爱情注定是支离破碎的,而我们永远热恋。”喻晚炫耀着。
      “梅啊!你儿子欺负我!”喻早喊道。
      一旁递柴的陈恙笑了笑。
      喻早很快洗漱完加入到忙碌中来。
      家里唯一的三个女人在厨房准备菜肴,袁善臣在屋里写对联,喻隋良跑到商店里去采买,喻早来来回回挑着水,喻晚拎着把刀,要杀人的样子般劈柴,陈恙在一旁递柴。
      “你穿这个很好看。”陈恙递过去一块木柴。
      “谢谢。”喻晚的说话声气被劈柴的气力所影响,字眼嚼得铿锵有力。
      陈恙时不时看着满屋子忙碌的人,老的少的,个个穿着红色的衣服,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过上一个这样的年,一个自己想象中的年。
      “小崽子。”袁善臣把头探出窗户来喊道:“就是你。”
      “我吗?”陈恙仰头问。
      “对。”袁善臣说:“上来写个对联。”
      陈恙点点头把木柴丢在一旁,拍了拍手跑上楼去。
      喻晚无奈弯腰去捡柴。
      这个地方都在忙碌。
      喻早挑水要从家里往村子那头走上个好几分钟,每一挑水都得挑上个十来分钟,路上遇到熟人还会唠上两句,左右一耽搁,有的时候甚至半个小时才挑上一担水回来。
      “我真觉得你是去隔壁村挑的这水。”袁梅看着卸下担子的喻早。
      喻早将水桶的水倾入水缸:“哎哟,路上堵。”
      “你挑水还开车?”袁梅眉头一皱。
      “不是,我就是跟人多聊了两句,大过年的,也不好扫兴。”喻早连忙解释。
      “梅梅,把那边菜洗了。”成玉喊道。
      “好。”袁梅这才走去掰菜叶,清洗起来。
      于琴把手上的水珠就着围裙随便抹了几把:“锅热了倒一下油,我上个厕所。”
      成玉握着刀,娴熟地切肉:“好嘞。”
      喻晚看着拿着扁担又要出门的喻早,对着喻早喊了一声:“隔壁村水不够了,省省吧。”
      “我说我没去隔壁村!”喻早气呼呼地出了大门口。
      喻晚弯腰捡柴,眼角弯出一点笑意来。
      袁善臣穿着鲜红色卫衣,军人气概被这件衣服磨脱了大半,显得有点好笑,又有种说不出的……呆萌。
      他手里拿着毛笔,在红色长纸上点墨起笔,写着上联,陈恙跟着他的节奏,不慌不忙地在一旁写着下联。
      上联:否极泰来享福安。
      下联:万事顺意过新年。
      横批:安平喜乐。
      两人点墨收字,几乎同时落笔。
      袁善臣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陈恙的,觉得很是满意。
      陈恙站的位置是窗台口,喻晚木柴劈得累了,就撑着腰仰头歇歇,透过二楼窗户看到了面露笑意的陈恙。
      从这里只能看到他的侧影,看得到他的一半笑,他戴着眼镜,手里捻着的笔还没来得及放在墨台,鲜红色卫衣明显不合时宜。
      侧倚窗台的红衣少年身旁落了斑驳的光晕,渲染起一个世纪的美好。
      喻晚久久移不开眼,房顶的阳光和发光的少年一起落进了他眼底。
      陈恙转眼望窗户外的时候一眼撇到了偷窥他的人,笑着对他眨了下眼睛。
      喻晚感受到他的骚气,没理会他,又弯腰捡柴去了。
      忙活了一上午,午饭都是草草吃了。重头戏在晚上的团圆饭,搞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都散了活。
      也就是说没什么需要做的了,在这大年三十的一天,大家尽情享受吧。
      喻晚和陈恙决定去逛逛油菜花田,因为姓陈的觉得实在是太壮观了。
      但这壮观是真的谈得上,方圆几十亩田全部生满了油菜花,花束拥挤,花根整齐,远远望去,黄灿灿一片,风儿一吹,便是花漾叶坠,海一般在流动似的。
      下午一点多的太阳明媚不止,黄色的花朵拼命傲展身姿,少年并肩走在水泥路上。
      “这里有个路,能下去看看吗?”陈恙指着一条被行人踏出来的泥路。
      喻晚点头越过他,纵身一跃先下去了,又朝还在上面的陈恙扬手:“下来吧。”
      陈恙笑了笑,伸出手搭在他手心,喻晚收力拽住他的手,陈恙被拉了个猝不及防,摔在他怀里。
      “你玩儿阴的?”陈恙愣愣把脑袋抬起来。
      “明的也玩儿。”喻晚丢下一句走了。
      陈恙无奈笑着跟上去。
      两人步调不齐,穿梭在无尽的油菜花丛,花枝高而密,簇拥了两人。
      “是不是没有站在上面看着好看?”喻晚说:“有些东西就是远着看好看,凑近了就会觉得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花多的地方最是招蜂引蝶,这里也不例外。
      陈恙停了下来,突然看着跟前的人不再前行。喻晚见状也停了下来。
      他看见粉白的蝴蝶在他身旁飞舞,大片花朵成了他的背景,那些拼命伸出美丽来展示自己的花朵输给了这位连表情都难得摆一个的男孩。
      就是这一刻,蝴蝶自来,花色不艳,阳光正好,少年不燥。
      “谁说的凑近了不好看。”陈恙轻声说话,抬手想去逗弄喻晚肩旁的蝴蝶。
      喻晚直接抓住了伸过来的手腕,陈恙眼睛抬了起来,喻晚拉着他手腕将他扯到怀里。
      风吻过花瓣,花香不止,喻晚低头轻轻吻在陈恙嘴唇,模仿着风的情调,让怀里的人也香出几十里。
      他直着几根手指覆在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唇侧,修长纤细的手指挡了风光。
      即便是这里隐蔽,也有些余悸,两人心跳都很快,不知是觉得刺激,亦或是紧张,还是爱意太盛,不由得心动起来。
      也许阳光一蹴而就,爱意快溢出田地,比递出几里的花香还要浓郁。
      所以忍不住情动,想要尝到对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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