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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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伤口攀沿滑落，鞭上带着倒刺，混合淡盐水落下，受刑者已经是入气多出气少，一开始唐无影没想过用刑，但随着时间过去，解药也不知何时能研制出来，堡内的呼声不容忽略，唐央受命，避开要害也是下了狠手。
为了不让人死了，还用上百年老参吊命。安淳的双眼绑了黑布，在视觉丧失的情况下，听觉和触觉提高了许久，角落里蟑螂爬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更不说那鞭子落在身上时，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他恨不得就这样死了。
在第一天被关的时候，安淳就受不了的想咬舌自尽。他本来就不是意志多坚定的人，不过是咬舌头而已，不过就是死而已，他一点都不怕。但在被发现后，这就只能成奢望，还更加重了他畏罪求死的嫌疑。
嘴里被塞了特制的口枷，手脚的锁链拉紧，手脚大开的锁在铁架上，架子上还涂了盐水，伤口触到盐水更是倍感煎熬。约莫是觉得够了，行刑者解开了口枷，让安淳更心痛的是，那是属于唐央的声音。
那声音毫无感情可言，仿佛他行刑的对象不是自己的爱人，而是一个毫无干系之人。
“记起什么了？”即使是被下了封住记忆的药，但大脑是很精细的器官，只要受到足够刺激，说不定那药效就会过去。这也是行刑的原因。
安淳大口呼吸着空气，不停的咳嗽着，他的嘴里满是铁锈味，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这几天只喝了参汤等续命的食物，但他觉得没什么作用，他明显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遗憾的是他还活着，活在这残酷的人间。
“杀、杀了我……”也许是骨子里的不甘，又或许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就算再痛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那也是，安淳可不是那么容易流泪的人。何况他胸口还堵着一口气，他的委屈无法诉说，更不容许自己懦弱。
耳边的啧舌声清晰入耳，唐央还在循循善诱。“我保证，你说出来，我不让你死。”
“呵呵……”他惨笑，“我说、你不信……”他的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是唐央靠得太近，耳力灵敏，还真听不出他说什么。
说完这些，他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血都给咳干了。他虽然很想这么做，血流光了他就解脱了，就可以死了，但是每一次有这个感觉时，胸膛里却传来淡淡的暖意，比参汤更有力的护着他的生命。
他不知道那股子暖流是什么，或许是唐央说的属于他被封住的内力。他怎么可能有内力，他本就不会武功，吹个风都能病倒，走个远路脚上都能起水泡，这么脆弱的身体，哪里像个武者。
“你当真还想不起来？”唐央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看不到他的脸，安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又感觉到头上有水流滴下，一滴一滴的，滴在他脸上，暖极了，也冷极了。
他想说，你哭什么呢，我才想哭呢。
他想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说，放过我吧，你真的想我死吗？
但他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唐央不信他，唐无影不信他，谁也不相信他。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飞蛾扑火的惹上这么个杀手，杀手本就无情，过去那四个多月的温情让他松懈了，让他以为杀手真的是有感情的，以为他的血是热的。
但现在才知道，只有眼泪是热的，他们两个人的血，都是冷的。他的血滑落，落在皮肤上，那都是冷的，冷得他的心都跟着一缩一缩。
“放了我……”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我要……”我要回家……
我想回家，可是我的家在哪里？他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应该是以前伤到过，或者唐央说的是真的，他不过是被人下了药，忘记了。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家里是否有人。
但是……但是他想回家……
他不要待在这里，这片陌生的土地总是让他想要退缩。从一年前被渔民救起来时，磕磕碰碰的学着村话时，艰难的听着村里夫子那乡音极重的教课声时，看着那些晦涩的写满唐文的书简时……
他就知道自己跟这片土地格格不入。到处都有他看不明白的东西，那些唐人嘴里的神佛，那些举止小心翼翼的女人，那些将人命当草芥的江湖人，那些随处可见的不公道之事，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
你们在做的事情，好奇怪啊。不应该这样的啊。为什么那么多逆来顺受的人，不应该这样的啊。为什么明明有人做错事了却不被惩罚，不应该这样的啊。为什么有些人活该死去有些人却能光鲜亮丽的活着，不应该这样的啊……
文字、服装、文化、语言、信仰、律法……他都存在着疑惑。逼着自己去接受，内心却在反抗。逼着自己不去听不去管，逼着自己关在狭小的内心里，将烦恼之事都推给别人，只想着天塌了也有人给他挡着……
但没有人会帮他挡的。穆玄英有他的生活他的志向，他跟在他身边总觉得违和。叶朔有他的考虑他的立场，不可能将他这个没有过去的人领出那小小的宅子让世人看见。唐央也是，他是唐门杀手，一旦安淳暴露出丁点的威胁，昔日的誓言不过是今天的笑话。
其实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那女人会对他笑，仿佛他就是她一整个世界。会把幼小的他抱起来，指着前方黑洞洞的地方，高声昂扬的张嘴说着什么，他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东西。然后看到一堵高耸入云的白墙，又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
他怀念那女人温暖的怀抱，正是如此，他才会寻找更多的温暖，想要找到能跟那个女人一样的，给他的同样的温暖，和能全心全意依赖的信任……
这是不可能的……
伤口还在作痛，他被人抱在怀里，也不是抱，他的双手还被锁链牢牢的捆锁，只是脚上的链子被解开了，那人扯开他的裤子，不管不顾的一顿抽撞，几乎顶进他的肺里，那是完完全全的发泄，带着恨意带着伤害，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却成了比鞭子更让他害怕的酷刑。
他终于哭出来了，低低的哭着，眼泪却没有流出眼眶，已经没有人帮他舔走眼里的泪水，也没有人会焦急担忧的安慰他，细声细语的哄他，留在脑海里的，就只有直入骨髓的阴寒……
唐老太原名梁翠玉，是唐门太上掌门，现任掌门唐傲天的奶奶，百来岁的老人身体还算健康，只是年轻时练追魂杖法出了岔子，留下常咳嗽的毛病。她在唐门的地位崇高，即使是唐傲天都不能轻易违逆她的命令。
唐老太如今不过是个颐养天年的老人，整日看着小辈们闹腾，对门内事很少插手，也就只有出事关唐门的大事时才会出面。那次袭击是对准她的，来者似乎也忌惮她的武功，没有多做停留，拿到密信就走人，只是唐老太一时气急攻心，躺在床上昏昏睡睡的不见人。
现在事情过去有八天了，那老太才撑着拐杖坐在大堂，唤来了唐门所有主事的高阶弟子，其中就有唐无影。
唐无影听了老太的话，素来冷酷的面色也有些松动，声音也不稳：“放了他？”
“没错。”唐老太说了这两个字，又低咳了两声，旁边的长老们纷纷想围过来，被她挥手推回了位子。唐老太年老了，武功还在，是门内金字塔上的高手。
“那娃子叫什么来着？”唐老太问。
“安淳。”唐无影说，“只查出他一年半前出现在西边的陈家村，被渔民从海上捞起来，醒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连话都不会说，只花了一个月就学会了文字和一口闽南话。后来去了扬州，被藏剑山庄的叶朔领为座上宾，在他买的宅子里住了一年，很少外出。就在四个半月前，又突然和叶朔决裂，叶朔一直向隐元会的人买消息，在找他……后面遇到唐央，解了唐央身上的合情散，两个人在一起，又带回了我们唐门。”
“那么，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唐老太又问。
唐无影脸色微变，说：“我说的这些，是我们的情报堂查出的。而这小子的来历，什么都查不到。隐元会那边，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他们不想说。”唐老太笑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人都脸色大变。
唐老太道：“我也是老了，竟然在床上拖了那么久，才刚知道那瓜娃子的事情。”
“老太太的意思是……他和隐元会有关系？”唐怀义问道。他是老太的大儿子，唐门暗器第一人，早年丧妻丧子，心灰意冷的一门心思栽进暗器的研究中，如今八十多岁，不管事很久了，不代表他就不懂江湖的门门道道。
隐元会是江湖一个特殊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那些会员散播在唐国各个地方，可能是农民、樵夫、商人、小贩、主妇、青楼女子……他们彼此间不认识，通过特殊手法传递消息，他们的消息是最广最准确的，所以江湖离不开它，就算是唐门这样的世家，对隐元会也是敬上三分。
而唐老太话里的意思，莫不是那个安淳还和隐元会有关系？只是隐元会向来中立，会员多没有武功，也没野心，没可能参与到袭击唐门的事件里。这么想并非他们大意轻信，而是隐元会筑基唐国几百年了，无处不在，他们掌握的消息太多，难免会被人盯上，但盯上的人最后都讨不了好，而隐元会虽身处江湖，却也从未插手过江湖的事情。
“你们啊……就是想太多了。”唐老太叹气。“那瓜娃子进堡里第一天，我就让人秘密查了，如果不是有所了解，怎么会让他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进了内堡。外堡那么多处地方，他哪里不能待？”
“那……”唐怀义皱紧了眉头，“老太太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唐老太笃定的话语，让其他人更放不下心。“我只知道，一个连隐元会都要全力封锁他消息，还背地里护着他的人，不会是个寻常人。他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武功的人，能够在凶险的江湖里活得那么肆意洒脱，你们就没想过，他背后里有谁？”
“可是那袭击者确实是宁愿受伤也要护着他，还要带他离开。”这也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没有勾结，怎么会如此？
唐老太连叹三息，“丢失的不过是早年和一位知己的信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死的两名弟子是我刻意放在身边的恶人谷的眼线，他们企图趁乱杀我，说起来老身还是被救了的那个……”
这事显然在场人第一次听说，各个惊愕不已，就连一开始当透明人的唐无乐也是乱了呼吸。
“但他还杀了不少下人！”唐无影道。
“被杀的人里，是不是都是唐央院里的人？”唐老太露出个诡异的微笑，“你那弟子的桃花债也该理理了，如果不是我让唐满看着，那瓜娃子指不定早被毒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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