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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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淳等人的行程并不算慢，耗费了月余时间才进入了关内道，此处遍地荒漠，残垣断壁，寸草不生，烈日暴晒，水源缺乏，人烟罕见。开始他们还担心安淳撑不住，只是没想到他意志如此坚定，竟然生生的熬过了月余时间。
周书梅是随行的那位神医，他每日都会给安淳诊脉，入口之药也是他亲手熬制，安淳的病早已回力无天，他更设想过此人半路恨亡，但这些日子以来，却是真心钦佩此人求生意志之坚定。
也算他们幸运，竟然寻到了一个村落，这村落不大，住户加起来不到六十人，在这疾苦的荒漠里，即便是黄口小儿也都是满面风霜，皮肤枯皱，但都能耍得一手好刀法，即便在唐门弟子看来他们的武功不值一提，却也对他们坚毅求生的态度所动容。
他们决定在此处落宿几日，也是因为安淳病情实在是悬乎。这里银钱派不上用场，用了一桶清水和半车干粮肉干，村民们给他们收拾了几间石屋，容他们住下。
在这里，水是无价之宝，食物更是极其尊贵，在这无法抗拒的诱惑下，即使村民人怀疑这些人的来历，忌惮他们的意图，也不得不折腰。唐门人也庆幸在上个城镇里购入了足够的粮食和饮用水，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在这里熬下去。
沙漠的白天热得能烤下一层皮，晚上却冷得能冻掉鼻子，一名双十年华的弟子披着大衣，缩着手脚过来换班，另一个值班人递过去一个水袋，喝了口里面的烈酒，才松了口气：“贼天气，忒冻了唆。撒泡尿都结冰了。”
另一人笑道：“叫你平日勤练武你不听，知道冻了吧。”
“瓜批一边去，我学武时哪时偷了懒，有种跟我比一回，一弩射你对穿。”唐槐嘀嘀咕咕，“听说明教住的地方都是沙漠，天天对着这种鬼天气，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别人还说我们蜀川瘴气多，不适合居住呢，咱们还不是活得风生水起的。”唐苏撇嘴道，“嗳，师弟，你说那些人追不追得上司恩公他们啊？”
“哼，少门主亲自带人去支援，就算追上了，我们唐门也不是吃素的。”他哼哼道，又压低声音，“嗳你听见了么…那里……”他指了指中央的一间石屋，脸色有些不自然，“咱们是不是该掉头啊，这样下去不行啊。”
“你又不是没听说他性子，就算我们是为他好，他能听进去？”唐苏是经历过名剑大会的，那人明明都快病倒了，都要强撑着给那个七秀弟子撑场面，就知道这人骨子里傲得很，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说着也是叹息，“是咱们唐家堡对不起他。”
唐槐听了这个，心头有些不舒服。“你看看唐央师兄，每天拉着一张脸，跟要杀人似的，如果安公子撑不过去……”不过，他又哪里可能撑得了，不过是多些时日和少些时日的区别。
安淳待的那屋子，深夜里都灯火通明，周书梅折腾了好一会，才擦了热汗走出了房门，身后跟着唐央。他说：“唐央，你还是劝劝他吧，这样不行的，早晚都得出事。”
唐央深深的看了眼屋内，那人的鼻息声轻不可闻。
周书梅摇头，“就算是裴元大师兄和孙前辈出面，也是扭转无力。他已经和阎王斗太久了，我给他切脉，脉象都几乎切不到……”
唐央听不得这些，干脆进了屋。周书梅摇头不止，寻思着今天又是个不眠夜，医者父母心，看到患者这副模样，他心里也不忍。可是医术终究是有限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阎王。拖了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唐央进了屋，安淳就醒了，他压根就没睡，他问：“有消息吗？”
“探子回报，他们之前和边境的突厥军交兵了，突厥军基本被灭，他们也受了些伤，应该就在关内某处休养生息。”唐央简单的道。
安淳对这消息不太满意，说：“我们不能耽搁了，明日就追上去吧。”
“……你说过，只是想洗刷司恩公的冤名。”
安淳倒是不知怎么接下去。他本就打定主意不见司娲他们，可又不甘心姐姐的名声被人这么糟践，即便是要用□□之躯挡下那些讨伐军，等到她们回了天华，他也就能安心了。
他气愤不已，不禁低喃：“如果……”如果他不是病了，如果他身体健康，定然不会这么无力。早在孙思邈救活他后，他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全当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但如今，却是头一次生出，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想要活下去，想要变强，想要活下去……
皑皑白雪，雪山深宫。苍天大树，直入云霄。舞勺少年，雪中打座，雪絮无一片落在他身上。他衣着单薄，却不惧酷寒，远远看着，像是雪中篝火，烈焰熊熊。他突然身子晃了下，整个人前倾栽倒在地上，睁开的双眸一片血色，布满了血丝，本是冷着的一张精致小脸，被盛怒和绝望折磨得扭曲，他在雪中朝天嘶喊，精纯强横的内力席卷了漫天的雪絮，见他包围在中心里，突然内力一放，周边五里地，树干倾倒，脚下为圆心扩散，再无一点雪花。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却能够感受到那个人的痛苦，这种痛苦让他难以承受，恨不得当场死去。那少年眼里含泪，举起右手就朝着天灵感狠狠的拍去——
“安淳？”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淳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满脸狼狈的唐央，他的发冠已经散乱，额头有干掉的血迹，前衣有一大块被撕裂了，露出里面草率用布条包起的渗血胸膛。
安淳有些吃惊，他动了动手指，吃力的摸了摸唐央喜极而泣的脸庞，用沙哑的声音用：“怎么…？”这里是哪里？唯有上方投下来稀疏的日光能看清伸指的距离，周围都是一片黑暗，还能听到呜呜似鬼哭的声音。
唐央道：“你昏迷四天了，我以为……”草草擦了眼角的泪水，不怪他如此激动，躺在他怀里的人，在三个时辰前就停止了呼吸，他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仰天无声嚎哭，却是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人悲伤到极致，还真是无泪可流。又或者是因为，他本就是个无血无泪的恶徒，才会遭受此等报应。即便是以往受过的最严重的伤，都不及他那时心脏传来痛楚的一分半分。
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失去这个人了，却没想到他突然恢复了呼吸，又醒了过来。抓着他放在自己脸颊的手，唐央开始解释：“那天我们在那个村落里落脚，直到第二天下午申时还没醒过来，周大夫用了很多方式都没能叫醒你，我们便决定掉头，哪知道半路上突然杀出了一支胡兵，我们与之缠斗，又碰上了沙尘暴，最后我只来得及抓住你，我们掉落的地方正好是流沙地，就陷入了这个地下宫殿。在你昏迷的前三天，我沿着石壁走了好久好久，后来……后来你气息越来越弱，我就不走了。”
唐央十足庆幸，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幸好…幸好你醒过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就真的要失去你了。
原来那是梦啊……安淳疲倦不堪的眨了眨干涩的眼。他意识还有些浑噩，只依稀听到他们如今在一座地下宫殿里，唐央说的其他话，甚至就连他的脸，他都不能听清看清。五感已经退弱如此，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熬不了。
“唐央…姐……”他的声音轻不可闻。“我、姐……别告诉她……”
唐央清楚他的意思，他坚定的点头。从这个人失去呼吸的那一刻，唐央就觉得自己成了具行尸走肉。安淳想让他帮她姐姐，又不让她知道自己离世的消息。
这怎么可以，这个人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这等遗言，他不想遵守，他宁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只求共赴黄泉，追上奈何桥，与他一同轮回。
等心绪平静下来，唐央才低头看安淳，那人睁着一双大眼睛，透过微光那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刺穿他的□□。唐央张了张嘴，说：“安淳，你想出去吗？”
如果你不想出去，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让我陪你到最后一秒。
安淳提前把遗言交代了，却也不想如唐央所愿的留下，他想继续走，找到出路。因为他知道，唐央不一定会遵守他的遗言。如果能够找到出口的话，才能迫使唐央完成他的遗愿。
人都是怕死的，如果他们一起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宫殿，唐央自然宁愿守着他的尸体，因为已经没有希望。但如果有了出口，他就会怕死了，有了希望，他就会离开这里，就会将完成他的遗愿视为必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断了呼吸，但他要离开这里，唐央即便是抱着他的尸体，也会在倒下最后一刻前都不停止前进。他们已经不吃不喝四天了，安淳自不用说，他连食欲都完全丧失了。唐央身心俱创，唯一让他前进的理由，不过是安淳想要出去罢了。
如果能够出去的话，蓝天白日，定是比那阴暗诡异的地下宫殿好太多。他知道安淳喜欢阳光，平时最爱懒懒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他一定不喜欢被关在那种黑暗的地方里……
双目失焦的唐央，如活死人般僵硬的挪动着他的步子，一步步的走着，但是抱着怀里人的手却越来越用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在渐渐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53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