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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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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过去抬手用自己的长剑搭住萧琮带着血腥味的长剑,眼神示意他。
  月牙翡翠也沾染了星星点点,被她不在意地伸手抚掉。
  她没把握萧琮这状态能不能看懂她的暗示。
  结果萧琮还真低下头把长剑收回,只是眼中杀意未褪,眉眼看着有点冷郁。
  宋玹安暂时放弃和他交流。
  探头去问楼下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有点急,扬了一下尾调,“说话!”
  这语气显得十分严厉,有人甚至腿软得直接原地坐了下去。
  最后还是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指了指台阶上几个被一剑封喉的黑衣人。
  “这…这几个人突然行刺,还试图放迷香到您的房间……被这位公子……了”
  他想说解决了,但感觉这个词过于温和,只好放弃修辞。
  听完描述的宋玹安,神情从难以置信到无语凝噎。
  如果她有罪,可以让她死,真的倒也不必这样。
  她仰头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尽量使自己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很温和。
  “那你们这么害怕干嘛!”
  城郊边就这一个驿站,开了少说也有十几年,平时连皇亲贵族带着朝廷官员都会路过留宿,来来往往人多眼杂。
  下楼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以为萧琮发疯了。
  其实萧琮发疯倒也不要紧,但这里发疯就得出大事。
  毕竟方圆几里只有她能阻止他,还只能打个平手。
  店小二被她咬牙切齿的扭曲脸色吓得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
  “这位公子身手……非凡,大家都以为他要……要……”
  他曾以为玹安姑娘很可怕,谁知道最可怕的是这个笑容温和的公子。
  玹安姑娘,对不起!
  宋玹安自然是不会听到他的画外音,她眼下倒是彻底听明白了。
  得,疯批被发现了吧。
  她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抬眼瞥那个被阴暗埋没的身影。
  但又不得不替他善后,掏出两张银票轻飘飘地丢到楼下。
  “拿去修一修店面,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管好你们的嘴。”
  转身上楼后想了想,又朝楼下道:“备点早餐,两人份的。”
  楼下有人连忙应了声,捧着银票颤颤巍巍的收拾起来。
  宋玹安带着萧琮回了房间。
  一进门,萧琮又恢复了和煦温柔的气质。
  他似乎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在他过于冷白的脸上特别明显,他身上还沾着血,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冷茶。
  “你什么情况?”宋玹安抱着手臂看他。
  萧琮抬手抹掉脸颊的血珠,含着笑道:“刚刚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了。”
  “哦。”宋玹安冷笑着睨他,“我比较想听你本人狡辩。”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带着晨曦的光圈,如被金箔黏上。
  说不出的……怪异。
  宋玹安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手却抚上了剑柄。
  这人状态看着像是要随时打一场。
  但萧琮笑过之后只是深沉的看着她。
  “宋玹安,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他的下颚还有一大片血色,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宋玹安非常确定他是真发疯。
  因为他站起了身,伸出手按住了她的伤口,动作很快,力气还不小。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跳动混着伤口的疼痛从左肩传来。
  萧琮手指一分又一分地逐渐用力,直到纱布上有暗红的花朵慢慢呈现,然后扩散晕染。
  “痛吗?”他声线低沉,带着淡笑,目光却带着灼热。
  宋玹安将抚在剑柄的手放下,慢慢地抬眼与他对视,挑眉道:“你说呢。”
  萧琮闻言力度更深,表面的药膏似乎也被摁入,带着辛辣的钝痛感。
  宋玹安依旧面不改色望着他。
  她眼中有光芒浮现,唇边扬起一个幽暗的笑:“你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嗯?”
  她呼吸很烫,声音像那深海里唱歌的鲛人,带着深远的蛊惑。
  萧琮毫无察觉,只贪恋的覆着纱布,摸着那股温热。
  “我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
  “哦?”宋玹安笑,“怎么不一样?”
  “宋玹安,你全身浸透着血的时候,会不会也是现在这样淡然自若?”
  萧琮低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他沾血的指慢慢往上移,银铃细细碎碎的响。
  最终指尖停留在了宋玹安脖间跳动的脉上,轻压了下去。
  宋玹安偏了偏头,露出那一节修长无暇的脖颈。
  却飞快抬手抓住他的冰凉的手腕,与她掌心的灼热相反。
  “想看我全身浸血?”
  她嫣然一笑,嘴唇轻轻启动,吐出丝丝兰香。
  “那就和我合作吧。”
  天已经彻底亮起,朝晖染满了杏花,像是沾了涂料的毛笔入水,再被人大胆铺开涂抹。
  杏花像星子点缀于绿桠之中,玻璃珠子一样的晨露有两三只蝴蝶碰到然后坠下。
  门口传来匆匆脚步声,人来人往的驿站终于在破坏的沉寂后热闹起来。
  此时有人在门外敲门,是店小二捧着早餐上了楼,隔着木门,他的声音有点不清晰。
  “玹安姑娘,您的早餐做好了。”
  宋玹安低头轻笑一声,拨开了萧琮的手。
  提着长剑,月牙翡翠在空中划了小半圈,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单手拿着食案打发走来人。
  萧琮逆光垂眸,将指尖血色慢慢捻入掌心。
  宋玹安坐到木椅上,端起碗喊他:“赶紧吃,车夫等很久了。”
  萧琮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跟着她一起旋身坐了在对面,端起了碗。
  餐食很清淡,两碗粥,四个馒头,几碟店家自己腌制的酱菜。
  萧琮不知道是因为一晚没睡还是大清早就杀了人心情愉悦,竟然把整碗粥加上两个馒头都吃了。
  两人收拾了行李下楼,店小二正在收起挂了一晚上的红灯笼。
  看到二人出来,恭谨的将他们送到了路旁马车边。
  风略过深蓝的幕帘,露出萧琮苍白瘦削的侧颜以及宋玹安红暗纹的宽袖。
  马蹄踏着碎花,迎着三月下旬的阳光朝前缓缓驶去,然后逐渐加快。
  *
  琅琊古城,青石铺地,墙壁上有爬山虎的碧绿延伸至深处,长巷挂的灯笼墨边杏身。
  大路两边是开满花的银杏,扇子似的叶子郁郁葱葱。
  据说江南古镇烟雨濛濛很细腻,但宋玹安觉得这里也不比江南景色差。
  他们的客栈在城中心,名为望月客栈,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心矗立,屋檐以玫红为边,一路上去四层。
  月光照耀下来,中和了玫红色的艳丽,像笼罩了一层淡粉的玉纱。
  “琅琊好地方啊!”
  宋玹安站在屋顶,一手握着她那名为翠珏的长剑,一手拿着一个咬了两口的糖苹果,在空中划了一圈。
  停留在萧琮眼前,他发丝随风往后轻轻飞扬,正用平和的眼眸看着底下街道。
  萧琮今天非常难得的穿了一身杏白底堇色纹的衣服,用一根月白丝带半扎起头发。
  长长的丝带从发间垂下,衬的他像井水中倒映的新月一样温柔朦胧。
  宋玹安看他穿了几个月的深色衣服,今天一身白紫搭配倒衬得他温文尔雅。
  他的脸色过于苍白,穿深色会显得有点病-态,浅色倒还真有翩翩公子那味。
  宋玹安:呵,江湖骗子!
  要不是她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就真信了他的邪!
  萧琮自然听不见她的嘲讽,他目光落在车水马龙的街上问道:“你不做任务吗?”
  他们来了有六天,前两天宋玹安和萧琮在客栈狠狠的睡了两天两夜,第三第四天宋玹安把琅琊城从头到尾逛了一遍。
  第五天宋玹安摸索了一整天地形,萧琮则在城中的药房呆了一整天。
  眼下是第六天。
  “别急啊。”宋玹安把翠珏换了个方向抱着,珠子的声音悠悠扬起。
  她咬了一口糖苹果,然后迎着风往他身后抬了一下下巴。
  “你看。”
  萧琮转过身,月白的发带随着他身体绕了一圈半垂在肩上。
  他看着街道上灯火辉煌,一辆鸦青色的马车驶过,车身华丽无比。
  他回头望着宋玹安:“他怎么了?”
  “你猜猜他是谁?”
  “……巡抚陈若容。”
  宋玹安摆了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竟然知道啊?”
  萧琮轻轻勾唇:“我是江湖郎中,四处游历,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他又侧脸盯着下面拐进长巷然后停留在宅子前的马车。
  “所以你的任务对象是他?为何要杀他?”
  “两年前,陈若容强抢了四民女子纳入府中为妾,其中一个是江南苏家的女儿,苏家找了两年,几乎快把整个江南翻遍都了无音讯,今年从红姝坊得知女儿竟强-迫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人,且还孕中被打导致小产,因此不能再生育,陈家连仆人都敢对她拳打脚踢,苏家虽然是商籍,但家底丰厚能力也好,这笔帐,你猜猜苏家会不会算?”
  萧琮表情没什么变化。
  宋玹安更稀奇了:“你连这也知道?”
  “陈若容的名声,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好稀奇的。”
  好像也是,宋玹安赞同。
  系统给她看过陈若容的人生传记,可以说就两个字概括:
  烂人。
  他好-色还贪,第一任妻子被他气到吐血病逝,没一个月又娶了第二任,侍妾姨娘好几房。
  而且她亲妹妹又是宫里的陈贵妃。
  所以苏家选择了最狠但最解恨的方法,苏家在江南,既不涉政也远离京城。
  更何况,以红姝坊的能力,要追究起来就很复杂了。
  只是苏家恨陈若容到如此地步,怕是也会动摇到宫里,让那地方也染上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