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针锋相对 ...
-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又继续打着小算盘,“那男子也会让人产生怜悯之心保护欲吗?引起保护欲的话会不会更能增进彼此的关系?”说出这句荒唐话之前,苏穆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他既然想要把刘孑从苏宁手里硬生生夺回来,把婚约攥紧到手里,就要从一开始代替苏宁在刘孑世界里的存在。
李太傅瞅着茶杯里的褐色茶汤静默一阵,试探性地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求知若渴”的苏穆,看来这孩子的病并不只有体外,身心受到的创伤更是严重。李太傅收回视线,只是瞄了一眼准备侧耳倾听的徒弟就已经做好了回老家寻求民间偏方的打算。
“为师只擅长探讨文学政治,这男女相处之道涉猎尚浅,恐怕不能回答你的疑惑。”
苏穆眼里的光倏地黯淡下来,想必是自己太着急了,男女之事确实要仔细琢磨。
“看来是我操之过急,好事多磨,我等的起。”苏穆说话向来直接,特别是在老师李太傅面前更是无话不谈,无比信任他,两人的关系远超过君臣的阶级关系。
“说来说去,苏穆是有捧在心尖上惦念着人?”
苏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会?还没到那个地步,我只是单纯的想拉进和他的关系。”当意识到此话恐怕有歧义时,李太傅像是感慨孩子长大一样笑了笑。
靠在玄关待命的萧易突然身子一抽站直,耳朵捕捉到了敏感信息,刹那间怀疑自己与大皇子心生嫌隙,如此重要的消息竟然完全不知情。
“看来你对于这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但是身在皇宫,这方面应该会很早就接触到吧?”
苏穆咨询无果摇摇头:“这很特殊,史书上也没有先例。哎,本想着能从师傅这里学到皮毛,看来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李太傅喝下两杯茶后就早早离开,萧易护送他到门口,恰巧他转身进屋,李太傅叫住他。
“听说你换药的时候苏穆有点抗拒?下次换药就用白色布条把眼睛蒙上吧,眼里会少一些恐惧。”他将布条从怀里揣着的手帕里抽出,叠好递给萧易。
“李太傅方才在屋里怎么不亲自给?”
“我一看到他挂在耳廓上的面纱就不敢开口,换药的时候记得缠上,他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但对痛感很敏感,记得有一次被书房的门槛绊倒划破了脸硬是在镜子前照了七天。”
“还是您想得周到,不过昨晚我见他并无异常,说一张脸换来一条命值当。如果我当时在场,就不会…”
“他说是意外那边是意外,他从来不会诓骗别人,这也是我欣赏他的一点,你跟谁在他身边多年早已情同亲兄弟。”
手里握着布条冲模糊的背影挥手,“明白了李太傅,多谢您的开导!”
门吱呀一开,一阵清香覆盖了屋内的闷热,苏穆端坐在镜子前像是在等待什么。
“怎么还不换药?你手里的布条是留着准备当抹布吗?”
萧易先是一愣,他怎么能未卜先知?被戳穿心思后蹑手蹑脚走到他跟前帮他解开面纱的细绳,然后手指抹光滑的膏体再在伤口上轻轻触碰。
“我可不会读心术,是我刚才趴门口听见了,我现在可不是曾经听不得真相的苏穆,活在用谎言堆砌的保护圈能憋死人。所以天大的麻烦降临在我身上,我再也不会逃避。”
“偷听?难道是不信任我?”
“我看李太傅今日一进屋就心事重重的,定是担心我的伤情,他也知道我对容貌很是看重,有些话肯定不会在明面说。”
摘下面纱的一瞬间,苏穆没有回避反而特别好奇自己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坑坑洼洼的左脸与洁白无瑕的右脸形成鲜明对比,左脸代表死去的过去,右脸则代表崭新的未来。
萧易换好药帮他在脑后系好面纱绳子,“恢复得虽然慢,但是不会留疤。”
次日一早,钟楼刚传来的雄浑钟声,床褥就已经收拾得干净整齐。
庭院里樱花和菊花竞相绽放,苏穆早早坐在板凳上打开经书朗诵,成熟性感又不失少年清澈的嗓音与树杈上短暂停留的鸟儿合奏,就像是一拍即合临时组成的搭档出乎意料地和谐。
“大皇子,该用早膳了。”侍女走过来刚想把托盘里的饭菜端下来,但空间有限的桌子都被十几本古书所占据,犹豫地瞅了瞅桌子狭小的空隙。
沉浸在书里的苏穆闻声抬头,直接伸手把一碗瘦肉粥和筷子拿下来, “其他的就不必了,奥,这些书帮我放到我的书房,我晚上回来再看。”
像是背后有狼群追着撵着他,速度极快地喝完粥就打算放下筷子背上挎包溜走。
前脚刚跑出去几步,猛然想起事情回头冲整理书籍的侍女喊。
“刚才的早膳是不是有红糖的油炸糕?”
“有的。”她看了看连碰都没碰的油炸糕以为是这道菜扰乱了大皇子的食欲,手都紧张地扣住盘子打算请罪,“奴婢以后不会再给您送这道菜了,我现在就通知御膳厨!”
侍女慌了,苏穆更是一个箭步窜过来比她更慌,赶紧把盘子放进送餐的木桶里,“别动!这东西有人爱吃。”
侍女看着提着木桶的萧易和忙得满头大汗的大皇子情不自禁蹙起了眉目,烫手的山芋终于是滚到了自己手里,“难怪姑姑们说资历尚浅的侍女无法伺候一门心思扎在课业里的大皇子,他的话总是另有深意,我实在是参不透。那明日的早膳还送不送这道主食呢?”
因为御书房离寝宫很近,两人没走多久就进了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李太傅盘退而坐整理教案,“这么早就来学习,真是勤奋啊,前两天皇上还特意问我大皇子的课业,我回道大皇子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先生,您布置给我们的习作都是一样的吗?”苏穆单膝跪地,回头看到陆陆续续进来的学生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我奉行孔子老先生的因材施教观念对待学生,自然习作是不一样的。”
苏穆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兴致缺缺地捧着一摞书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哎 ,不凑巧,那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就少之又少了。”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半柱香,苏穆东张西望就算因为身形高大坐在教室后面也要抻着脖子往前门看,手随意地搭在旁边的坐垫上,一直期待着身边位子的人。
“不好意思先生,我今日头有些疼,起得晚了。”
浅褐色长袍米白色抹额,左耳挂着胭脂红的耳链,无处不提现外族人风情。
苏穆看着眼前人恍如隔世,这时候的刘孑很是狂妄自傲玩味人生,根本不是五年后被他人当做傀儡的胆小怯懦的世子殿下。一时间,苏穆觉得可惜了,一代天骄却被至亲威逼利诱成了痴儿。
在御书房上课的各个学生都知道刘孑和苏穆是一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只要李太傅提出议题,两个人的意见总是互为驳论,关键两个人还各执己见,吵不出最后的结论又会动手。
所以当两个人焦灼时,同学们和李太傅便会上前拉架,但是第二天两个人又回把旧事重提,长期以来更是关系僵硬起来。
没想到在御书房气焰嚣张的刘孑只是纸糊的老虎,苏穆心里暗爽。又或许他表面气场强大,但是心智像小孩一样单纯,很容易被蒙骗?他虽然表现出野心勃勃谨小慎微其实根本没有防范之心?那我可不能错过这良机。苏穆光想着以后怎样一步步把这个“表里不一”的单纯小白兔拐进设下的全套里,不料座位的主人就站在眼前。
“苏穆,你手放在我的座位上。”
“啊?对不住对不住,想事情太投入忘记了。”苏穆赶快抽回手,同时把书卷展开佯装沉思,做戏要做足。
等等,刘孑的脸…这着实引起了苏穆的兴趣,但因为两人关系微妙不好开口,冒事的问很容易又掀起骂战。
没想到刘孑一脸震惊地侧过脸,水汪汪的桃花眼半眯起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戴着面纱?也是有伤口吗?”
正中下怀,苏穆一个激灵放下书,上下打量戴着半面到鼻尖的面具的对方。没想到还能与刘孑同时毁容,倒也是缘分使然。但苏穆印象里刘孑似乎是没有戴过面具的,可能上辈子的仇恨影响到了这辈子,苏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戴面纱总比露着这张吓人的脸好点,你要是害怕就别看。”话刚出口,苏穆肠子都悔青了一半,对方好意关心,自己却没礼貌地怼了回去,这还怎么哄骗对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刘孑理解一笑:“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但是我的才华在我心里,跟容貌无关。我就是觉得你戴面纱露出一双含情眼有点像女孩子,无意冒犯。”
这是在夸苏穆?苏穆也搞不清,只能尴尬地伸手抚了一下洁白的面纱。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打造一张遮盖做左脸的面具,丝毫不影响你的视野。”
“这怎么好意思?”苏穆还没说完推脱的话,刘孑直接撕开一张白纸在上面打起了草稿。
“下课再画吧,别耽误你听课。”
刘孑窃喜:“好的。”
今日听课,苏穆第一次走神了。他一直在琢磨刘孑在给自己画像时那抹窃喜和释怀的笑的深层含义,如果是嘲笑,那两个人都毁容了,谁也没比谁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