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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身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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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是六安县土生土长的,她对六安县很熟悉,正午日头上了房梁,她已经把消息带回来了。
“陈娘子还在灰衣巷,最近好像感染了风寒,有几日没出过门了。主子若是着急,现在就可以去,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我换身衣服,马上就走。”
外面天冷,宋梨穿了豆绿的褙子,里面添了件白色的对襟小袄,下身是青绿色的襦裙。她不识路,只能默默地跟在红杏身后。
往北走几百米进入瓦子街,街道两旁房舍古朴,高低错落,店铺也很多,都是方便乡下人的粮店、柳篓店、陶瓷店、小饭馆等。
红杏边走边给宋梨说:“灰衣巷还在瓦子街前头,我早上去的时候,那里十分热闹,听说有家平安饭馆,里面的菜好吃的让人吞了舌头,好些贵人秀才都赞不绝口呢!”
“主子你看,”红杏指着几丈外的地方,“那里就是平安饭馆,现在还很热闹。”
宋梨匆匆瞥了一眼,小饭馆确实很热闹,许是里头不够坐,还在外面扎了棚子,围了三四桌客人。
其中刚好出来个上菜的姑娘,十七八岁的,穿着翠绿的衫裙,头上簪着朵绢花,鲜嫩地出水。少女浑身通透,在朴素的、嘈杂的小饭馆里显得格外出众。想来就是原文女主苏蓉蓉了。
宋梨也没有多想,先紧着急事。“走吧,看我娘亲要紧。”
陈曼娘住的地方很不好找,弯弯绕绕走了几条路,才在高高低低的房舍里找到。
门扉虚掩,红杏上前敲门,敲了几下也无人应答。
宋梨听着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示意红杏直接推开门。
这是一个阴暗逼仄的矮屋,黑漆漆地看不见光亮,红杏走进门里,摸索着把木窗推开,阳光洒进来,满屋飞尘晶亮晶亮的。
里屋陈设简单,一架硬板床,几个老旧的木箱子,进门的地方吊着个瓦罐,里面煨着药。炉火早已经熄灭,走近才能闻见药材的味道。
宋梨凑到床榻面前细细一瞧,陈曼娘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面色苍白,嘴唇起皮,一头黑发生出几根银丝,却被打理地整整齐齐的。
虽然脸上充斥着岁月的痕迹,但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的秀美容颜。
许是听见开门的响声,陈曼娘缓缓睁开眼,眼色有些迷茫,她头一歪,瞟到了宋梨。
陈曼娘很早就被宋老爷送到灰衣巷,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女儿,此时突然相见,是在脑子里描摹了千百遍的脸,她脑子一愣,泪水盈满了双眼。
宋梨瞧着无声流泪的陈曼娘,心头升起一股子酸涩,眼眶也温热起来。
她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当然不至于有这么深的情感,这是原主的身体情绪,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娘亲。
“阿梨,我的阿梨。”陈曼娘声音嘶哑,有些颤颤巍巍的。
她眼睛一闭,颊边滚下黄豆大的泪水,晕湿了鬓发。她却不管不顾,只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双干瘦的手往宋梨的裙摆探去。
宋梨忙忙地接住了她的手,说话也有些抖:“阿娘,我在这儿,阿梨在这儿。”
话音刚落,也落了泪。
母女相见,心头感情激荡难以平复,又是落泪,又是念叨,好半天才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陈曼娘还紧紧握着宋梨的手腕。
宋梨倒没关系,拿着随身带的绢帕给陈曼娘擦拭眼泪。陈曼娘激动过了,倒是咳嗽起来,眉眼间尽是困倦疲惫。
宋梨便道:“阿娘,你先睡一会吧,我就在这儿给你熬药,药煎好了我叫你。”
陈曼娘是不愿意休息的,可身子实在是太疲惫,又经历了一场大悲大喜之事,捱不住疲乏,朦胧地说:“阿梨,我只睡一会儿,一定要喊我起来。”
她说完,呼吸就轻了,显然进入了梦乡。
宋梨缓慢地将手腕拿走,理了理被子。然后起身叫着红杏出门。
轻轻掩上门,宋梨掏出一粒碎银子给红杏,说:“去那边的粥铺买些清粥回来,让我娘吃点东西再喝药。”
红杏依言离开。
宋梨又回房间煎药,她本来想直接叫个大夫再给陈曼娘瞧瞧,竟是囊中羞涩,出不起银子,只能先让她就着以前的药将就一下。
吃了清粥小菜,喝完药,陈曼娘的精神头明显好了不少。她拉着宋梨说了不少话,迫切地想要了解宋梨现在的生活。
尤其是,她当初被送出来时,宋家夫妻都不让她接近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宋梨跑来见她,她很担心。
“阿梨,你大娘那里……怎么允许你出门来看我?”
宋梨想了想,将自己的情形如实相告:“娘,我现在已经进了崔大人府上。大娘已经管不上我。”
陈曼娘有些疑惑:“崔大人?”
宋梨:“就是新上任的崔大人,他也是六安县的秀才,现在回来当大官了。”
她说的轻松,陈曼娘却是眉头紧锁:“阿梨……你,怎么会这样?你何苦进那崔大人的府上,嫁个平头百姓,凭着宋家的权势,何人敢欺负你啊!”
陈曼娘是做妾的,她听宋梨的话,自是明白,宋梨进崔府,定是一顶小轿抬了进去。士农工商,她一个小妇人都知道,商家女儿怎么做得了朝廷大官的夫人。
宋梨当初也不知原主为何非要进崔府,如今才短短半日倒是推测出不少。
六安县民风开放,闺阁少女逢年过节戴帏帽也能出去快活,嫁了人的不论是大夫人还是小娘子,只要夫家不拘着,进出来往十分方便。
没有嫁人之前,宋梨的衣食住行全权捏在宋夫人手中,半点不由人,只看如今手中剩下的银子,就知道她在宋府里过得一塌糊涂。
宋梨:“阿娘,大夫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当下出了宋府,我来往自由,也能来看娘亲,比原来好太多。”虽然依然没有银子。
陈曼娘也是无法,她只是担心女儿:“崔大人对你好吗?”
宋梨:“……”
她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按小说剧情,崔子恪可从来没有进过宋梨房里,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还好吧。”
陈曼娘作为过来人,怎么能看不出宋梨的迟疑。只是事已成定局,她多说也没有用,叹了口气:“都怪娘亲没有用,若是,若是我还在宋府……”
说着,竟有些哽咽。
又七七八八地聊了不少事情,陈曼娘突然眼神有些躲闪,吞吞吐吐地问:“阿梨,你知道,明礼,明礼那孩子怎么样了吗?”
明礼?
宋梨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小说里的某个憨憨的纨绔,作为大酒楼的独生子,他看上了女主,几次三番骚扰女主,还想强抢民女,结果被女主一脚差点断子绝孙。
这个宋明礼还真是和宋梨一母同胞的?
不过,既然陈曼娘生得一儿一女,儿子在剧情里还是独生子,怎会被宋老爷赶出门?依着这样的设定,陈曼娘不应当是府中宠妾嘛?
不知里头有何隐情,只能等着回头差人细细打听打听。
宋梨嘴角一抽,有些头痛,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我这一个月都在崔家,也有些时日没见过明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陈曼娘眉间聚拢了忧愁,女儿在眼前,她不免担心儿子。
宋梨瞧着,安慰陈曼娘:“阿娘不用担心,再怎么说,明礼也是宋家唯一的儿子,肯定少不了吃穿。”
陈曼娘扯起笑容:“也是。”
直到日头偏西,宋梨把身上的银子都留给陈曼娘,才跟着红杏回了府衙。
走到府衙的时候,宋梨感觉身子一松,一直萦绕的微弱的急切也随风散去。她手掌覆上心口,心头一松,虽然无意占据别人的身子,但终归还是完全握在自己手中更让人放心。
但是,宋梨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很久。
她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走回县衙已经饿得有些发晕,差了红杏去取饭,结果厨房的人直接说来晚了没饭。
红杏气了个仰倒,跟宋梨禀报的时候也带了些火气。
宋梨性子本来不算好,这会儿子也心里窝火。只是形势比人强,她现在无权无势,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早早梳洗睡觉。
夜色渐深,和瓦子街相隔几条大街的莺花巷热闹起来。
虽说名头是莺花巷,但谁不知道莺花不过是酸儒秀对青楼妓.子的叫法。
莺花巷最里头的的红袖招,是个文雅清倌地,此刻油灯熏黄,丝竹弦乐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大包厢里,六安县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崔子恪正和几个穿金带银的富商共饮。
红衣美人抚琴奏乐,青衣侍立,纤纤玉手斟酒布菜。
席间推杯换盏,崔子恪谈及建设银钱之事,言语诚恳、情真意切,又说自己不过初上任,六安县繁荣得靠各位老人。
富商们也是笑意满满,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坐在首位被众人簇拥着的两位领头人更是抚摸着胡须,老神在在。
双方你来我往,互相应和奉承,最后俱是颇为满意。直至深夜,才散了桌。
送走了几位富商,崔子恪的面色淡了下来,神色莫测,脱下外衫,交给了早早等在外面的书童随侍青竹。
内衙,宋梨刚刚有了睡意,前院里突然灯火通明,脚步声嘈杂,有声音喊说是大人回来了要沐浴更衣。
宋梨被吵得不耐烦,用被子蒙住了耳朵依然能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
晚间饥饿窝火,如今又不得好睡眠,宋梨烦躁极了倒是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身份低微,只是个妾室;外头的亲娘生着病,没有银钱;不知几时会上线的憨货亲弟弟;满身光环的女主苏蓉蓉……
一堆烂摊子摆在眼前,不说占了原主的身子总要帮着照顾娘亲弟弟,自己也存活下去,宋梨现在急切地需要破局之法。
而崔子恪……
作为男主,有钱有势,长相不差,还是个清纯少男,怎么看都是个好出路。
不说别的,如果现在勾搭上,至少明天能吃到不错的膳食!
宋梨盯着外头晕黄的灯火,感受着腹部的饥饿,出声喊外间的红杏。红杏很快进来。
“红杏,帮我梳洗一下,然后带我去浴房。”
红杏有些怔愣,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帮宋梨挽了个简单的披发小髻。
选了一身轻薄易解的衫裙,宋梨在唇上抹上点红色唇脂,细细晕开。
灯下看美人,婉约朦胧、唇红齿白,才足够撩人。
跟着红杏,穿过回廊走到浴房,浴房外竟无人看守。
真是天赐的好机会!宋梨勾了勾唇。
红杏有些踌躇,她知道了主子的想法,有些担心。
宋梨安抚小丫头,轻声:“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大人总不可能打我。”
直到四下无人,宋梨轻巧地推开房门,再紧紧关上。
浴房里隔了一扇白底山水屏风,袅袅白雾从后面升起,一旁的架子上挂着男子衣衫。
宋梨走近了,能闻见脂粉的味道。
她心下一定,果然!她赌对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是谁?”染了些许柔软的清冽嗓音。许是宋梨开门的吱呀声惊到崔子恪。
“大人。”宋梨穿过屏风,弯眉微笑,直直地盯着里面的人。
屏风里面是一个浴桶,水雾缭绕,混着花瓣的清香。崔子恪披散着绸缎一般的墨发,点漆的丹凤眼混着暗沉,凝着视线落在宋梨身上。
“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躁.动。
宋梨没有回话,径直扯下块柔软的白帕子,顶着被热气熏红的脸走到与浴桶前,擦拭男人的肌肤。
崔子恪自从红袖招里出来,心头便生了烦躁,怎么也排解不了。回到府衙,让青竹去厨房催膳食,他便先洗浴。
本来平息下来的冲动,这会儿子随着轻柔力道地拨动愈发升腾。
崔子恪的眼神逐渐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