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祸国殃民的太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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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芝回到寝殿中，小皇帝果然睡得不甚安稳。
小孩儿皱着眉头动弹手脚，似乎下一瞬就会醒来，是芝坐到床边拍着他的身体哄他熟睡，却不想，他反而睁开了眼睛。
祁晏小手揉了揉眼睛，软绵绵地唤，“母后。”
他翻起身，速度极快地爬到了是芝怀里，依恋地揪着她的衣裳，“母后，我做梦了。”
是芝轻晃着他的身体，柔声问，“梦到什么了？”
祁晏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梦到您和父皇陪着我放风筝，母后，我好想父皇啊！”
说着说着，他的鼻子眼眶就泛起薄红，眼泪在漂亮的眼睛里打着转。
小皇帝如今才七岁，身量还未开始长，整个就是白白糯糯的小团子，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小脸漂亮得像个仙童。
他从小就被祁宣捧在手里，享受着独一无二的宠爱，原身也是喜欢他的，他是个不缺爱的小朋友。
可现在父亲不在了，祁晏的安全感消失一半，就只能更加黏着母亲，想在她身上寻找汲取更多爱意。
这已是他数不清多少次，在是芝怀里哭着说想父皇。
是芝熟练地哄他，“晏儿，你父皇虽然不在人世间了，但你心里还有关于他的记忆，这代表着他会一直陪伴着你。”
不知为何，祁晏看起来更伤心了，眼泪跟成串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直到哭着在是芝怀里睡着，他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看着好不可爱。
是芝把他放到床上，朝留烟小声抱怨了一句，“小孩子可真难哄。”
留烟掩嘴轻笑，“太后娘娘，皇上这是跟您撒娇呢，他连奶娘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您的，他这么依赖您不是更好吗？”
祁晏从生下来之后，就有四个奶娘和一堆太监宫女伺候着，三岁之前都由祁宣来养，三岁之后入住东宫，也不再需要喝奶，身边便只留了一个安分的奶娘照顾他。
原身几乎没有亲自带过他，一般来说，这个孩子应该对一直陪着他的奶娘更亲。
可祁晏不同，他也依赖奶娘，却更依赖亲娘。
从父亲去世后，他就夜夜做噩梦还爱发烧，总是哭着找母亲，是芝见他实在可怜，把他留在永安殿同吃同睡，他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记忆里的原身没有这样做，可是芝这样做，也没人觉得奇怪，只当她是见祁晏没了父亲，慈母心比之前更强了。
留烟就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她很乐于见到是芝与小皇帝亲近。
是芝知道，留烟入宫后自梳，愿意一辈子服侍原身，她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今日发生的事，让是芝觉得，不能任由留烟这么擅自做主下去了。
她示意留烟随自己到寝殿外，淡淡道，“为什么不与我商量，就让祁恒来永安殿？”
留烟本还笑着，见状立即跪了下去，“娘娘，奴婢没有私自联络晋王，是晋王递话说与您有要事相商，奴婢想要给您一个惊喜，这才擅自做主，请娘娘责罚。”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是芝腹诽了一句，面上却不露喜怒，“你是该责罚，明日自己去领五板子，好好长个教训。”
这是以往原身惩罚留烟时的法子，初入宫廷时，留烟犯过好几回错，原身再宠信她，也不得不在诸多宫人前拿她立威，却也舍不得真伤她。
留烟是她的大宫女，行刑的人不会下重手，这五板子不会伤她，但会让她痛。
是芝也是要让留烟痛，才能彻底清楚她的态度，不会再犯浑。
“奴婢领罚。”留烟倒是不见委屈。
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不管娘娘想不想见晋王，都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是芝让她起来，才语重心长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晏儿当了皇帝，可他还小不能亲政，我只能代为执政，朝中看不惯我们母子的大有人在，在这样的当口，我和祁恒绝对不能传出一点风言风语。”
“否则的话，恐怕连晏儿的血统都会受到质疑，那样的后果，你该知道有多严重。”
虽然洛云枫那派人还没跟她敌对到要从这方面来攻讦她的地步，但并不妨碍是芝拿这个来吓唬留烟。
果然，留烟闻言大惊失色，差点又要跪下，“奴婢竟犯下了这等大祸，娘娘……”
她眼泪汪汪，却声音狠戾，“娘娘放心，若有人敢嚼这个舌根，奴婢就与他们拼命。”
她仿佛能随机扑上去咬死哪个朝廷重臣。
是芝攥着她的手臂，“知你忠心，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你警醒着些，别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也别叫晏儿发觉出什么，这孩子看着软绵其实性子倔，他心里若生了刺，就不会再与我亲密无间了。”
前世便是这样，小皇帝撞破了母亲和皇叔的奸情，纵然从小祁恒宠他不亚于亲生父亲，他也不能接受，与原身闹得不开开交，非要逼原身断了这段关系，原身怎么可能任孩子拿捏，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母子两决裂的开端，小皇帝的心理不得而知，原身虽遗憾但并不后悔。
她爱自己的孩子，但还是最爱自己，谁也别想叫她妥协。
在这一点上是芝还是很欣赏原身的，不过如今她必须当个孩子大过天的母亲，来冷却和祁恒的感情。
对着留烟和祁恒，她都能用这个借口。
留烟果然懂了，极认真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芝似笑非笑，“你最好是真的知道。”
留烟自小跟在原身身边，对原身和祁恒的事情一清二楚，后来原身常与祁恒幽会，也都是她为两人安排。
在她心里，原身肯定是欢喜见到祁恒的。
是芝这段时间对祁恒冷落的态度，她很是不解，才会昏了头一样把祁恒请进了永安殿，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几乎是对是芝的试探。
是芝与她说这番话，就是要打消她的疑虑。
这是自小就跟随原身的贴身丫鬟，在宫里最是得脸，与太师府也关系紧密，是芝不可能把她换掉，只能想办法让她跟随自己转变思想。
皇帝都换了，她这个太后当然不可能还和以前一样了。
大宫女留烟也该如此。
……
是芝并不是完全在忽悠祁恒，如今朝堂的确是风起云涌，她实在没经历再应付他。
主少国疑，太后当政，又有六位顾命大臣各有拥趸，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更何况永远不可能平静下来的政治中心。
谁都想占据最大的话语权，那就必须按下所有的对手，单打独斗不行就先找盟友。
六位顾命大臣分成两派，不只是交情，更是一种趋向。
祁恒代表着宗室，天然拥护皇权，又有先帝给予的种种特殊待遇，要凌驾于所有朝臣之上。
赵太师是太后之父，少帝外家，还是大昭世家的领袖人物，他要继续当公卿第一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算没有原身的关系，他们的联合也是必然，他们是皇帝的父族和母族，天然有着被皇帝亲近的优势，从来都是被朝臣所警惕的。
尤其祁晏还年幼，以洛云枫为首的朝臣，绝对不能忍受小皇帝被他的亲人所把持。
洛云枫乃大儒洛怀瑾之子，年纪轻轻就才学出众天下皆知，是文人的榜样，文臣的领袖。
许霖是北境许家的家主，许家镇守北境多年，抵挡着来自北戎的威胁，这一代的许家三兄弟更是骁勇善战，威名如雷贯耳。
裴行是大昭勋贵中佼佼者，九公十八侯大多都是他的同盟，这些人拧成了一股绳，是大昭最重要的势力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这三人看来，他们都对皇帝忠心耿耿，所以不能看着皇帝被宗亲外戚架空，祸害朝纲。
毕竟古往今来，外戚祸国、藩王谋逆之事常有，他们不得不警惕。
因此，他们自发形成了联盟，抵抗着赵太师和晋王，这才是对皇帝也是对大昭好。
至于御史大夫刘歇，他掌握着帝国财政，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存在，他虽与赵太师是好友，但实际上并不偏颇谁，是顾命大臣里最忙碌的人，斗争几乎牵连不到他身上去。
这几人代表着几方势力，都想要压其他人一头，成为大昭朝堂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是芝最不喜欢玩的就是政治，现在却身在这个漩涡中，不能抽身。
她也不可能抽身，把手上的权利交出去，当个与世无争的太后。
那不是在洗白原身，而是在犯蠢。
原身掌握权力的初衷没有错，她只是后来迷失在了权力催生的恶欲之中。
是芝如果不争不斗，等到小皇帝长大，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被外公和皇叔架空，只能当个乖宝宝，然后结婚生孩子，孩子继续当乖宝宝。
一种是被丞相和大将军架空，只能当个傀儡，然后结婚生孩子，孩子继续当傀儡。
或者更狠的，他都没结婚生孩子就被迫退位，掌权的那个人直接从宗室里扒拉出个更小的孩子，最好是婴儿，继续当被架空的小皇帝。
至于他大婚之后，权臣就乖乖还政给他，根本不可能。
都说洛云枫光风霁月，是天下最雅正的君子，让他掌权，难道就能在小皇帝能亲政后，就把手中权力尽数奉上吗？
是芝要是信了这个鬼话，那她也不用做任务了。
如今大昭还算太平，十一道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唯有北境有些动荡，北戎去岁侵入边塞，给当地造成了不少的损失，被许家打入王庭，擒了几万戎人，全被送去挖矿了。
彼时，他们都并不把北边的异族放在眼里，谁能想到四十年后，大昭会亡在北戎手里。
是芝坐在小皇帝旁边听政，隔着厚厚的珠帘，看着群臣舌战。
他们今日是在为要不要继续对北戎用兵而争吵，许大将军是主战派，他实在是被那些跳蚤烦得不行，想灭了北戎。
作为盟友，洛丞相和靖远侯都支持他。
自然而然的，赵太师投了反对票，祁恒紧随其后表示发动战争劳民伤财，北戎既然投降，那就该网开一面，展示大昭上国的慈悲。
可问题是，北戎经常来惹大昭，打不过了就滑跪，递上降书，然后再犯，再递，没完没了。
许霖觉得他们因为党争就反对，实在气不过，所以骂他们怎么不慈悲慈悲北境的百姓，难不成异族比大昭百姓还重要？
赵太师的拥趸觉得他这是指桑骂槐，是在诬陷赵太师与北戎有染，不顾大昭百姓，当即忍不住开吵，指责大将军和丞相根本不顾国库财政吃紧，把北戎打下来了难道能弥补这个损失吗？
这下洛云枫的拥趸也不干了，直言他们鼠目寸光，若让北戎年年侵略，抢完就跑，才是最大的损失，大昭百姓辛辛苦苦劳作全养他们去了。
两派的人你来我往，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不是之前有位皇帝规定不许臣子们在明光殿打架，估计他们就要互相扯头花了。
是芝在珠帘后看得津津有味，她觉得最有意思的还是御史大夫刘歇，他老人家远离战场，都快要开始打瞌睡了。
以他为首的中立派纯臣，也都不言不语，安静得和整个朝堂格格不入。
突然，是芝察觉到一道目光，她转头望去，就看到小皇帝求救地望着她，感觉都快哭了。
七岁的小朋友还算坚强，看着底下吵了这么久都没闹脾气，可他也还是坚持不住了。
是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猛然喝道，“安静。”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存在感十足，让正吵得上头的人都无法忽略。
太后发话，众人自当遵从，便都消了声，明光殿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是芝故意揉了揉太阳穴，“都是朝廷重臣，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争吵，想要出战的，仔细写封奏折呈上来，列举出出战的好处，不想出战的也写，待我与皇帝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也请诸位谨记，于我大昭有利的才是可行之事。”
看出她不耐烦的样子，朝臣们都不再争辩，齐声道，“太后圣明。”
“好了，今日议事就到这儿。”
是芝使了个眼色，司礼太监就立即唱道，“退朝。”
众人又齐声道，“恭送太后，恭送陛下。”
是芝没再理会那帮人，牵着小皇帝的手往后面走，待到了无人之处，小皇帝突然扯了扯她的裙角。
是芝弯腰低头，就听祁晏小小声道，“母后，我想要更衣。”
她莞尔一笑，难怪跟她求救，人有三急，不得不急。
她索性把祁晏抱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朝服，和身边人的惊呼，快步往后殿走去。
祁晏两只小手抱住她的脖子，有些羞涩，“母后，这于礼不合。”
“那你不想我抱？”是芝作势要把他放下去。
祁晏就不吭声了，默默把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是芝轻笑，又与他咬耳朵，“我是你母后，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们是最亲密的，不用在意什么礼不礼的。”
祁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
没人会对太后和小皇帝比以往更亲近有意见，亲母子，皇帝又才七岁，便是那些个迂腐老臣，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过不可能一直这样，估计祁晏十岁之后，是芝再想这么抱他就不行了。
因此，她必须趁着现在多与祁晏亲近。
被父母所爱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是芝既然要养他，就得好好养。
把小皇帝送进御书房读书后，是芝便得了消息，赵太师在丹心殿等待召见。
丹心殿是太后摄政后，特意收拾出来私下会见朝臣的地方，位于永安殿和紫极殿之间，离明光殿亦不是特别远，是芝每天都要来此处理事物。
是芝进殿后，赵太师已经等待多时，见到是芝，他立即行礼，“臣参见太后。”
大昭通常不行跪拜之礼，行的是揖礼，是芝见他弯起老腰，忍不住上前相扶，“父亲，你不必对我如此多礼。”
“娘娘，礼不可废。”赵太师这样说着，却显然很享用女儿对自己的亲近。
他捋着胡须，严肃地看着是芝，“娘娘，你方才为何叫停？这些日子无论什么政令，洛云枫那小子都要与我们对着干，该趁此机会杀杀他们的威风才是。”
对着旁人，赵太师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可在女儿面前，他不必藏着掩着。
这对父女是一样的野心家，也是最坚实的同盟，从祁宣重病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试图掌控朝堂，只是一直没能成功。
如今洛云枫与他们分庭抗礼，他们就更束手束脚了。
赵太师全然不知，上一世他们不择手段斗倒了洛云枫联盟，引起了极大动荡，忠臣良将都为此不满，他们只能提拔良莠不齐但依附着他们的人，让朝廷从根子上开始腐烂。
至少在现在，赵太师将洛云枫视为极为难缠的对手，觉得接下来还有得斗。
是芝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既定的未来，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转变了立场。
她还会借着赵太师和祁恒，来压制洛云枫联盟，但将来洛云枫他们落入下风的时候，她又会给他们支持，继续跟赵太师抗衡。
朝堂之上，绝不能一家独大，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是芝要靠着这样的平衡，护着祁晏慢慢长大，等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要怎么驾驭臣下，那就是他的事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是芝还要借赵太师的势，不能与他闹翻。
她轻言细语道，“父亲，许家掌管整个北境的兵马，许家兄弟拥兵数十万，他们既是大昭的守护者，也是最大的威胁，若是惹怒了许霖，激得他生出不臣之心，可就糟了。”
看着赵太师变得凝重的表情，是芝悄然弯了弯唇角，“所以父亲，现在明面上我不能一味偏袒于你，我和晏儿得公平，得让他们有所期望，否则他们会对我们越来越不满，晏儿到底还小，坐不稳位子，如果被逼着让位于受他们青睐的宗室子，那该如何是好？”
赵太师闻言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们敢。”
是芝为他奉茶，“父亲，洛家引导着天下文人之心，许家掌控着大昭最强的兵力，靖远侯一系的勋贵都有开国之功，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反正坐在皇位上的，不还是祁家人吗？”
她这话算是劝到了赵太师心里，他现在最大的牌，就是身为皇帝的外孙，可万一洛云枫那帮人不讲武德，直接掀了牌桌呢？
那对他们赵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赵太师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笑着对是芝道，“娘娘想的透彻，之前是臣操之过急了，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芝顿了顿，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也笑了笑，“父亲明白就好，压制他们要徐徐图之，父亲纵横朝堂多年，定然比女儿更懂得这些，倒是女儿班门弄斧了。”
赵太师却摇头道，“不必妄自菲薄，吾儿聪慧，天资远超你两个哥哥，你若是男儿身，必定能再延我赵家百年。”
说着说着，他又得意起来，“不过你为赵家生了个好外孙，还是比你两个哥哥强，你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你和晏儿，这太后之位和皇位，只能是你们的。”
要说赵太师疼女儿吧，他确实很疼，从小就要星星不给月亮，可不经意一句话，就是可惜她是个女儿。
可要说他不疼吧，他又句句不离她两个哥哥，主要用来踩儿子捧女儿。
是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抿唇笑了笑，“有父亲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赵太师很满意女儿的信任，又问了些她的日常之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父慈女孝间，是芝突然问道，“父亲，之前听说白合又生病了，父亲可知她近来如何了？”
赵太师浑不在意，“这我倒是不知，我也许久未见过她了，她不回娘家，我也不好去晋王府。”
是芝垂眸，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祸国殃民的太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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