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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兽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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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做客的小西和东,繁星已经挂满夜幕,那一颗颗明亮璀璨的星子,仿佛揉碎的钻石镶嵌其中,壮观又华丽。
而在这样静谧美好的星空下,一股熟悉的肉香味从十几米外那户兽人家里飘过来。
坐在矮凳上消食赏景的穆言嗅嗅鼻子,扭头和腌肉的霄说话:“旁边那家人也煮上酸果腌的肉了。”
之前煮第二波肉片的时候,霄不仅端了三碗去给岸和族长大巫,还把他和小西摘回来的大部分酸果拿去给了族长,教他怎么使用。
过后没多久,族长召集各家集合,把酸果分了下去。
但他和小西今天摘的酸果并不多,怕是不够分,他好奇的问:“我看你们这个部落的人还是有点多的,我那些酸果应该不够分吧?”
“是不够,所以会优先分给家里有幼崽,或者家里没有雄兽人的。”霄看一眼旁边那家兽人,“他们家没有雄兽人。”
穆言微怔,再次看向旁边,只有一个清瘦背影坐在阳台上煮东西,煮好,他叫来旁边的邻居,盛了一碗给他们,剩下的,他端起来走进洞里。
穆言收回视线,轻声感慨,“你们部落的族长还挺好的,会优先照顾弱势群体。”
“嗯,族长和大巫都很好。”霄的视线转到穆言脸上,“所以你要是再也回不去你的故乡,你可以安心在我们部落住下来。”
再也回不去……
穆言的心脏不可避免的泛起刺疼,他蹙了蹙眉,快速压下,尽量轻快的道:“好,那以后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邻居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穆言,以后多多关照了。”
他伸出一只手,想跟霄握。
霄倒是懂了他的意思,可他双手都有盐,不得空,面露为难。
穆言反应过来,被自己蠢哭的拍拍额头,拍的时候,他的视线自然下垂,不经意的看到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狡黠的光自眸底一闪而过,下一秒,他果断伸出罪恶的爪子,俯身握住那条大尾巴,上下摇晃,“这样也行,你好你好。”
没敢多撸,晃了两下就克制的放开,然后一脸天真无辜的冲着霄微笑。
霄全身僵硬:“……”
这个亚兽人不知道雄兽人的尾巴不能随便摸吗?
这可是伴侣间的求欢行为。
不过看他眼中的单纯,他应该是不知道,可能他的故乡没有这个习俗吧。
霄理智的分析完,心跳还是失速,“你好,我叫霄。”
“哪个霄字啊?”穆言并不知道霄的名字是哪个,他只是按照自己听出来的发音,随便在脑海里给他匹配了一个字,其他兽人也是如此。
“字?”霄轻蹙眉宇,“什么是字?”
好吧,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出成体系的文字,但那种像甲骨文的字还是有的。
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在那个大巫的石洞里见过,对方用那些“甲骨文”记录着每一种药材。
“就是你们大巫石洞里那种复杂的纹路。”
霄:“你说兽文?”
原来这里的文字叫兽文啊,也挺贴切的,穆言嗯了声。
霄:“那是大巫之间使用的,一般只有大巫和大巫的弟子能看懂,我们不会。”
“这样啊……”穆言恍然大悟,静默片刻,他心血来潮的问:“那我故乡的兽文你想不想知道?”
霄没多想的颔首。
穆言当即起身跑到石灶面前,取出一根烧黑的木棍,顺便添两根新柴进去,石锅里现在在烧他的洗澡水。
添完柴火,他走回霄旁边蹲下,碎碎念道:“你说你叫霄,我想想看啊,该给你这个发音对应哪个字呢……”
毒枭的枭好呢,还是夜宵的宵?要不萧瑟的萧,骁勇的骁?
……还是云霄的霄吧!
穆言大脑绕地球一圈,终于选中自己偏好的,笑眯眯的在石地上写下一个正楷的霄字。
“这个霄,有云和天空的意思,以后我抬头看天,就能马上想起你了。”
霄看着地上陌生的兽文,心脏剧烈一震,像是什么东西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身体里。
尤其听到后半句,他抬头看向穆言,穆言正在看天空。
片刻,他收回视线,笑容明媚的问他:“怎么样?你满意这个字吗?
霄脱口而出:“满意。”
又道:“那你的字是什么样的?”
“我的名字吗?”穆言弯眉,熟练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咯,这就是我的。”
霄认真的盯着,努力在脑海里勾画它们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两个兽文很美。
不,三个兽文都很美。
“谢谢。”霄低声开口,“水开了,你去洗澡吧,等你洗好,我把我洞里的食物兽皮分你一半,再给你垒一个新石灶。”
分食物?垒新石灶?
穆言心慌:“你为什么要给我分食物垒石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了?你讨厌我了?”
“没讨厌。”霄看穆言误会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我是看你现在振作起来了,想着你可能更愿意独自生活。”
“谁说我更愿意独自生活了!”穆言是过惯好日子的人,这也是为何他来到这个世界,会颓废那么多天。
如今能够振作起来,霄的作用不可谓不大,结果他前脚恢复精神,后脚霄竟然想和他分开生活。
这样他不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吗。
穆言忍不住害怕,他今年才二十一,还在读大三,当然,他知道,这个年龄不算太小,但没出过社会,又不愁吃穿,每个月还有十万生活费的他,其实并不成熟。
所以他希望在这个陌生世界,有个人可以让他……小小的依赖一下。
霄没想到穆言的反应那么大,眼睛里全是无助,他迅速改口:“你不愿意,那我就不给你垒石灶了,以后我们还是一起吃,至于食物兽皮,你就收下吧,你现在的洞里都没什么吃的用的。”
穆言听到不分开吃了,心里的慌乱倏然抚平,还以为邻居看他前几天好吃懒做,厌恶他了呢。
幸好不是这样,穆言放松下来,而这一放松,也有精力去想分食物的问题。
经过今天和小西出去采集,他现在可是知道食物的珍贵了的,哪里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霄的赠予,还是赠予一半的那种?
穆言连连摇头:“别,你不用给我,我现在已经振作起来,我会自己储存食物的。”
“枯叶季已经过去一半,且越接近雪季,我们能找到的食物越少,你就算现在很努力的开始储存食物,也存不够的。”霄告诉穆言残酷的现实。
穆言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事,我先尽力再说,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候你再接济我不就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穆言依赖的望向霄。
霄如他所愿:“嗯。”
穆言哈的一笑,开心的搂住他肩膀,“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人很好,你放心,以后我有了什么好东西,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霄瞥眼肩上的白皙手指,尾巴左右轻扫,“不用,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行。”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的好兄弟。”穆言知道霄是在跟他客气,也或者是不相信他以后能有好东西。
没事没事,时间会证明一切。
穆言如此想着,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耗了,转移话题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霄颔首:“去吧,要我给你倒水吗?”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他们亚兽人的力气也大得很,抱起石锅轻而易举。
穆言起身去把木桶拿到石锅边放下,继而用兽皮将发烫的石锅围住,暗暗运气抱起来,把热水倒进桶里。
全部倒完,回头问霄:“你要烧水洗澡吗?”
“我不用,一会儿我去河里洗,不过你可以加一点水进去烧成你要的那个开水。”
“哦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没开水了。”穆言加几瓢冷水进石锅,再加几瓢兑到自己的木桶里,摸着温度合适,他提起来回自己的石洞,挡上藤编门。
洞里瞬间变黑,但不怕,他们兽人都是夜视高手。
可惜有好的一面时,总有不好的一面,比如这里没有沐浴露。
倒是有一种香香的叶子,这里的兽人都用那种香香叶洗澡,可他试过那叶子,根本没有清洁力,只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那该怎么改善呢?
……有了!他可以做草木灰猪油肥皂啊!
穆言洗着洗着,眼睛亮成灯泡,他看了那么多穿越生存指南,可不是白看的。
哈哈哈,又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等明天分食物的时候,他看看这里的野兽有没有类似猪板油那种脂肪构造,有的话,他要过来熬点兽油。
到时候自己一块,好兄弟霄一块,小西一块,族长大巫一块,其他的看情况再说。
完!美!
穆言笑眯眯的列好明日计划表,专心搓澡。
他是在洞口旁边洗的,这样脏水更容易排出去,条件简陋,他洗得也快,没几下就到最后一步
——抱起木桶,将剩余的水从脖子处一股脑的冲下去。
爽完,拿过一块兽皮巾擦干,光着屁股走到床边,围上另一条干净的兽皮裙。
好吧,也不怎么干净,就是每天换着穿,显得干净点,谁叫兽皮不能频繁水洗呢。
穆言哭唧唧,又想到导致这种境地的原因,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
他明明是身穿,可那股神秘的吸力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拉他过来的时候,把他身上十几万的手表、衣服裤子、鞋子袜子全都弄不见了。
这也就罢了,最绝的是,连条遮羞的裤衩子都没给他留。
他是赤条条穿来这里的!
等等……赤条条?
那这不是表明霄把他看光光了?
穆言生无可恋十天,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被看光的问题。
虽说他后面在大巫石洞里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条草裙,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条草裙怎么来的。
穆言嫩脸一红,羞耻的抱头倒进床里。
左滚右滚,右滚左滚,忽然理直气壮的坐起来。
有什么好害羞的,大家都是“男”的,看就看了呗,他身材可不差,无需自卑!
穆言低头摸摸自己的四块腹肌,傲娇的挺胸抬头,套上兽皮褂出去。
霄已经腌好他带回来的那条兽腿,改为在削木片,不知道要弄什么。
穆言耳根发烫的盯他一眼,礼貌的没有打扰。
他轻轻放下木桶,把刚刚换下来的兽皮衣服搭到支撑草棚的梯形横木上。
用夜晚的凉风吹一吹,权当洗过。
晾晒完毕,他顺势抬头打量棚顶,上面多出几块兽肉,旁边还有些以前腌的。
话说,这里的兽人还不知道腊肉熏一熏更香,只是熏腊肉一般要用柏树枝,他今天采集的时候,完全没看到这种树。
果木好像也行,那要不要试着熏一熏呢?
算了,还是先不急着改善这个,储存食物更要紧,穆言暂时压下该念头,敛眸望向地面。
原本只有一个簸箕的晾衣杆上又多出两个,是今晚从部落里分到的野菜野果茎块,一份他的,一份霄的。
前几天自己不肯出去采集,霄都没存下来他那份蔬菜野果。
穆言羞愧,连带着心里那点不自在,羞耻感全部消失无踪,只余下对霄的满满感激。
兄弟,你对我的好,我一定会涌泉相报的!
咱先提升生活质量,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一定帮你娶上一个又漂亮又优秀的媳妇儿,让你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
穆言豪情万丈的在心里许诺完,右侧忽然罩下来一大片阴影,是霄走过来,挡住了石灶那边的火光。
“穆言,你可以把你刚刚写过的兽文再在这木片上写一遍吗?”霄说着,递来刚刚削好的木片。
穆言终于知道他削这个要干什么,诧异一瞬,勾唇调侃:“想私下里学习巩固啊?可以啊。”
他接过来,霄自觉递上烧黑的木棍,穆言走到矮凳边蹲下,把木片放上去,很认真的一笔一划写下“霄”字。
写完,正欲还给霄,他道:“你的可以也写一个吗?”
穆言以为这是两人好兄弟的见证,没多想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霄在上,他的在下。
“欧啦,你看看行不行。”穆言把木片还给霄。
霄堪称庄严肃穆的打量半晌,凝住穆言道:“谢谢。”
“别这么客气啦,都是好兄弟嘛。”穆言又哥俩好的揽上人家霄的肩膀,一点没有自己是亚兽人的自觉。
霄莫名的也没提醒他兽兽有别。
只道:“天色不早,你快去睡吧,明天你就不能睡到很晚,要早起跟部落里的人出去采集了。”
早起困难户的穆言:“……”
坚强起来,穆小葵,你可以的!
“好,我知道了。”穆言跟霄挥挥手,“晚安。”
霄学他,回了声晚安。
穆言转身走进家洞,霄也踱进自己的洞,他的洞有三四十个平方,左侧堆食物家当,右侧睡人。
不同于穆言的席地床,他的是石床,石床内侧的过道里,还有一个掏空的木柜子,里面放着他阿父阿帕留给他的东西。
如今这里面,又多出一块小木片。
霄蹲在木柜边,修长粗粒的手指隔空描摹小木片上的兽文。
霄,我的名字。
穆言,他的。
良久,霄起身出去,拎上两个木桶走捷径,翻栅栏去河边打水,打满石缸,拿上草鞋和兽皮裙去河里洗澡。
再次回来,石锅里的水已然烧开,他舀上一大碗,走到穆言的洞外面,稍稍推开一点藤编门往里看,那个累坏的亚兽人已经沉沉的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开水放到木桩上面,用另一个木碗倒扣盖上。
穆言无意识的翻身,踢开兽皮被。
霄伸手,温柔的给他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