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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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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口空空的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灰尘,还是灰尘。
黑色的棺椁静静地放着,尽管里面什么都没有,柴星河还是空空地怅惘,那只小兔子蹦入了棺椁中,静静卧着。
一切的一切又好像回归了安静。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柴星河想打开“老神仙”的棺椁,他小步挪了过去,绕了三圈,这是规矩,好像一切都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老神仙”的棺材薄,好推得很,柴星河甚至只用了一只手,就推开了一整片棺材板。
崭新,没什么灰尘,一看就是新做的,上面的漆刷的很粗糙,一看就是临时赶制的。
倒是刚刚的那一口空荡荡的棺材,形制规整,用料精细,价格不菲。
老神仙一瞧面容就是个高寿之人,额头高挺,两颊凹陷,颧骨凸出,牙齿完好,连发须都还是黑白相间。
传言他活了一百多岁,应当是老死的。
衣衫整洁,无异味,一身暗蓝色的道袍,道袜鞋履,一应俱全,手持一柄拂尘。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死了,柴星河甚至认为他只是在沉睡。
也许根本就没有两个人,旁边的这一口一直都是空着的,在等它的主人。
楠木棺材外部的装饰也很精美,正面材头是碑厅鹤鹿,琉璃镶嵌。
瓦大厅的上空飞着十四只仙鹤这是绝少出现的情况,通常情况下,一般会只有一两只。
大厅的两旁是青松,柏树,不计其数;前方是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间是通往大厅的石阶,宛如仙境。
材头正顶上写着的字,柴星河不认识,像是一种符文,也像是某种字体。
笔画缠绕,相互勾连,倒像是周木云之前贴在雅琢胸前的符箓字号。
这两口棺材没什么特别之处,自然也勾不起柴星河的兴趣。
他在这破庙之中来回走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就只是一座普通的破庙。
这里尽管阴森可怖,但是他并不想离开,因为屋外是浓稠的白雾。
进入其中,就好像被人用面团砸了脸,眼睛睁不开,口鼻不通气,令人窒息。
方才领着他进来的那只兔子还在棺材里打转,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跑得累了,它就停下里用嘴舔棺材内的灰尘。
后来,它竟然专心致志的干起了这件事。
柴星河绕回到了佛像的面前,抬眼和佛像对视,他只是觉得眼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望着香案上的蜡烛,从刚刚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丝丝损耗,在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荒谬了。
他不会因为两根烧不完的蜡烛感到惊奇,他伸出一根手指,恶作剧似的想要去捻灭。
他用食指狠狠的按了下去,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方才还不灼热的鬼火,此刻竟然滚烫,火苗跳上了柴星河的手背,甩都甩不掉。
他仓皇中抬头,对上了佛像的眼睛。
佛像睁眼了!
但只是睁开了左眼。
佛像的眸子随着柴星河的移动而转动。
柴星河把火苗甩到了空着的棺椁内,沾上了浮灰,它瞬间就熄灭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厚厚的一层灰,已经被那只兔子舔的干净了不少,兔子的脚下踩着一个物件,用红线拴着。
柴星河伸手去捡,拎起来一看,是一块儿小兔子的白玉吊坠。
兔子跳到他身上,蹭到柴星河的手心,叼走了那枚吊坠,含进了嘴里。
佛像睁眼望着这只兔子,微笑着,扯着嘴角。
空荡荡的棺材,是有夹层的,柴星河掀开一面盖板。
赫然躺着一具干枯了的尸体,难以分辨容颜。
柴星河弯曲手指,轻扣他身下的那层夹板。
“铛铛”。
这声空响提示下面还有一层。
柴星河不准备再掀开了。
他开始观察这具干枯的尸体,衣服穿戴整齐,手腕向内轻放着,柴星河伸手摸上去,插着三个银针。
另外的手腕上没有。
佛像的眼珠子又在转动,声音很响。
香案上现在只剩下了一盏蜡烛亮着,柴星河走上前,故技重施,这回他隔着自己的衣服袖子,捻灭了鬼火。
佛像又睁眼了!
这回是右眼,此时,佛像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两只眼睛一睁开,佛像就不再慈眉善目了,他开始有了表情,皱着眉,俨然变成了怒目金刚。
柴星河想在这具枯尸身上寻找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的目光落在了只剩一只的登山鞋上,这是个昂贵的牌子,不像是村里人能用得起的。
而且,这个棺椁的图案单调,材头正顶上没有写字,甚至连瓦大厅都没有雕刻。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单调枯燥的棺材。
华丽的棺材是为了让死了人去另外一个世界过得更好,可是眼前这口,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佛像的眼睛死死盯着柴星河,他不能动,像是被什么禁锢着。
小兔子在棺材顶上乱跳,有些疯疯癫癫,柴星河心想这只兔子怕不是要疯了。
它跳下棺椁,原地转了三圈,竟然跳出了门槛,冲到了院子中,柴星河跟上前去。
白色的兔子,消失在了白色的浓雾之中,竟然一点儿也找不到了。
偌大的废弃的院子此时只剩下柴星河一人,他肩头上的那只邪祟还不会说话,他开始有些害怕。
他喊了两声:“老板?老板?老板?”
还是无人应答。
柴星河开始在院子打转。
被石头撞翻了,才知道那是石头。
被树木磕到了脑门,才知道那是树。
被墙蹭了一鼻子灰,才知道那是残墙断垣。
到后来,他每走一步就会撞到一个物体。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院子在缩小,他逃不出去了,因为他现在没有出路,只能后退。
直到他的脚后跟磕在了破庙的门槛上。
他一个身形不稳,后背先着地,跌了进去。
紧接着。
吱呀!咔哒!
门被关上了,他躺在地上,猛地抬头,才看清这破庙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只只秋千架。
秋千架不大,秋千板的样式像是一个个牌位,上面写着名字。
柴星河窜了起来,他想看着上面写了什么。
可是太高了,他根本看不清,他踩在门槛上,也还是看不清。
他想了个法子,盖上黑色的棺椁,爬了上去,踩着顶,看到了这口棺材正上方的牌子。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张大明。
这个名字,柴星河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在顾南明的日记本中看到过,应当是他随行的朋友。
难道张大明已经死了。
假如这里的每一个秋千,代表着一个人,那么现在就有十三个人?
那是否也就意味着,这口棺椁之下躺着十三个人。
有风吹了过来,吹开了两扇小窗,大门依旧紧闭。
秋千被风吹动,左右摇晃,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哒哒的声音。
门口闪过一个黑影,高大,形状怪异。
柴星河冷眼望着这一切,他丝毫不害怕,反而有了一丝兴奋,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攀上佛像,全然不顾怒目金刚的眼神,蹬踏着他的掌心,手肘,肩膀,耳朵,上了房梁。
他蹲在房梁上,安安静静,聆听着脚步声。
他攥住手边的一个秋千,直接扯了下来,踹到了怀里。
门被打开了,先是开了一条缝,伸进来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垂着手腕,顺时针转了三圈,逆时针转了三圈,好像在打开一把锁。
亦或是这只是个进庙的仪式罢了。
推门进来的是个双手合十的老妇人,穿着红色的外套,他觉得眼熟,不敢细想。
老妇人踮起脚才刚刚和棺椁顶平视,柴星河没把夹板放进去,导致老妇人一伸头就看到了那具枯尸。
“罪过罪过,您怎么自己把夹板掀开了?”老妇人喃喃自语。
柴星河听得一清二楚。
老妇人又绕到了“老神仙”的棺椁旁,她说:“善哉啊善哉,您怎么也自己把盖板打开了,这还没到时间呢。我过来瞧瞧你们。”
说完,抬头对着顶上的秋千拜了三拜,虔诚至极。
柴星河只觉得好笑,进了庙不拜菩萨拜棺椁。
“谁!是谁!谁在那里!滚出来!”老妇人先是大喝一声,再就是疯狂的嘶吼,柴星河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柴星河的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走到红衣老太太的面前,绕着她晃了一圈。背对着老人,他斜着望了这红衣老妇人一眼。
吓得老妇人立刻双膝跪地,双手贴在地上,手心朝上:“拜见邪王大人!”
柴星河蹲了下来,他笑着问道:“邪王大人?你喊我邪王大人?”
红衣老妇人又喊了一句:“拜见邪王大人。”
柴星河俶尔收起笑,厉声呵斥:“为什么现在才来?起来吧!”
红衣老妇人说:“老奴方才在这村子里被一人绊住了脚!”
柴星河的眼中露出一丝凶光:“谁能绊住你的脚?”
红衣老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悬医阁阁主,周木云。”
邪王灵胎已然觉醒,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什么都忘记了,唯有“周木云”这个名字他牢牢记在心底。
门被猛地推开。
周木云长发黑衣,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进不来。
他跳不进来,迈不开腿。
门槛太高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是很难进来的。
周木云是个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