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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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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星河蹲了下来,把头凑过去,望着周木云手中的深红色笔记本。
他将二者叠放在一起,竟然一模一样。
他问道:“看吗?”柴星河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他手腕上的机械表提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可是他抬头望天,张家口的天色好像一直是这样,不明不暗,且不会随着外面的时间而变化。
这有可能和半山腰的雾气有关,柴星河这样想。
柴星河正准备将附着在笔记本外面的一层薄薄的塑料打开。
“有人上山了!”周木云这样说道。
“怎么办?”柴星河把两本笔记本塞到了自己背着的包里。
此人上山的速度特别的快,几乎是急速奔跑而来,一级一级的台阶,他上的很快。
周木云拉上柴星河躲到了一棵灌木丛旁边。声音越发逼近,每一脚都踩在柴星河的神经上。
他憋的实在是难受。
柴星河的手被周木云捏在手心,他微微移动自己的脚尖,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捏紧了。
“别动!”
柴星河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昏暗中观察上山的这人。
拐弯处,闪过一个黑影,似鬼魅一般,一瞬间,柴星河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啪嗒啪嗒啪嗒......”
柴星河心想:“这是什么声音?”就远远的望见一群人跟在后面,他们走路没有声音,手上拿着竹板在敲打。
敲打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浩浩荡荡,两两一排,走路很久,柴星河估算,至少有几十号人,可是既然是人,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呢?
周木云和柴星河所在的地方是山顶,而那群人行进的地方是这山的深处。
柴星河不再像来时那般紧张和害怕,他竟然有了一丝兴奋,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
他跃跃欲试,准备跟上去。
“走,我们跟上!”他这样对周木云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周木云问道。
柴星河的机械表上有提示,八月二十号。
周木云掐指一算,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七。
至阴之时。
此刻深山中怕是有瘴气弥漫,不可贸然前行。
柴星河似乎对这瘴气很感兴趣,他闭着眼睛,陶醉其中,细嗅着,他说:“你闻。”
他想跟上那些人的脚步,却被周木云在后颈上扎了一针。
周木云抱着柴星河,对着黑暗中的孤影喊了一声:“出来吧!”
只见一人身披铠甲,手持红缨枪,跪拜在周木云面前缓缓道:“参见阁主。”
周木云将柴星河放在地上躺平:“起来吧!雅穗。”
雅穗是这一方山神,听从周木云的调遣,他望着地上的柴星河问道:“这便是柴樵所说的那个孩子。”
柴樵是柴星河的爷爷。
“竟然没想到,柴樵竟然把邪王灵胎放在了自己的孙子身上。”雅穗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放置于柴星河的额间,他觉察出了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雅穗实在是不敢相信。
也就短短十多年,灵胎竟然长得如此茁壮,邪气旺盛,方才险些要冲出柴星河的身体。
“我不该把他带到瘴气这样深沉的地方。”周木云沉默了,他也远远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怎么办?”雅穗问道。
“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吧,你带着他在这里等我,别让人碰他脖颈后的那根银针。”周木云低着嗓子说。
雅穗拦住他:“怎么这么着急?”
周木云抬腕,望着手上的一圈红线:“我的时间不多了。”
雅穗皱眉忧心忡忡:“您还有几日封针?”
周木云叹了口气:“七天。”
雅穗跪在地上:“属下实在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请您过来。”
周木云负手而立,站在一棵樟树旁,望着张家口:“不是你请,我也该回来的,那些邪祟活的实在是太久了。”
就在刚刚,雅穗将邪祟引了坑内,只等着周木云出针镇压。
那些邪祟,就是周木云闻见的,但是没看见的,彼时他们都被雅穗牢牢攥在手中,用丝线拉扯,像提线木偶一般。
“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是打竹板,是邪祟骨骼碰撞的声音,白花花的,在浓雾中,昏暗月光下,像是竹板。
周木云飞到树梢,立在云端,望着深坑中纠缠着的几十只邪祟。
邪祟们张大嘴巴,伸长舌头,高高抬起,对着天上狂吼。
他闭眼,抬眸,睁眼,袖中飞出百余根银针,每一针都扎在他们的鬼封海泉穴。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不动了,骨骼和骨骼之间摩擦碰撞,发出“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
周木云飞入深坑之中,取出短剑,解决余孽,他在邪祟中杀红了眼,勉强才能稳住身形。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嘶吼,是雅穗的声音。
还有?
还有柴星河的声音。
周木云砍杀了最后一只坑中邪祟,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滚烫,灼伤了他的皮肤。
他迅速出坑,只见柴星河趴在雅穗的脖子上。
他已然幻化成了一只凶猛的邪祟,连着原本他身上趴着的两只,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黑无常带着雅琢匆匆赶来。
雅穗的脖子已经被撕咬开裂,柴星河是要生生把他的脖子咬断!
黑无常蒙上了雅琢的眼睛,令他跌坐在地上,末了他的嘴里还在偷偷念叨:“大人。”
他喊得是柴星河。
周木云大喝一声:“无常!快!”
黑无常提着镰刀,亮起白刃,挥舞在鬼林浓雾深处,淡淡的月光下,白茫茫一片。
柴星河被黑无常从身后削下了一条膀子,跌落在枯木落叶之上,飞溅点点黑血,滚落下了山崖。
他后脖颈上的银针仍然在稳当当的扎着。
周木云伸手,袖中冲出一根红线,受了他的令咒,迅速缠绕在了银针之上,扎得更深。
红线绷直,柴星河被周木云拖拽到自己的面前,狼狈不堪。
雅穗的脖子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出鲜血,黑无常伸手去捂,可是根本止不住。
周木云迅速在柴星河邪化后的身上,扎了六根银针,才刚刚止住他的邪性。
他来到雅穗的身边,先是用了银针止血,从自己衣服上抽出根根金线,缠绕在了雅穗的脖子上,才止住不断往外喷涌的血。
雅穗半睁着眼,指着身后:“阁主,阁主,他......”
黑无常飞起镰刀,砍下了柴星河的头颅,眼望着就要滚落到山下,他抬脚止住。
柴星河的鲜血溅了周木云一身。
好在刚刚杀了那些邪祟,要不然现在周木云都得叫他们活吞了。
周木云瘫坐在地上,他手腕上的红线越来越浅,离封针的日子越近,他就越是虚弱。
柴星河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肩背上只剩下李家屯的那只邪祟了。
他还是平静的躺在地上,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像。
周木云的金线可以疗愈伤口,但是需要一段时间,这本是他缝在衣服上挡煞用的,现在一半都缠在了雅穗的脖子上。
黑无常上前搀他起来。
周木云说:“走吧,带上雅琢雅穗,下山吧。”
柴星河的血能吸引邪祟,方才点在雅琢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刚刚他们只用这两滴血究竟张家口村内的邪祟引上了山,再一网打尽。
每一条邪祟都算在了周木云的头上,抵消他的一条功德。
不是人人都敢杀邪祟,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杀邪祟,只有周木云愿意用自己的千万功德,去抵消每一条邪祟。
周木云背着柴星河往山下走,黑无常的背上是雅琢,雅穗返回了深山之中,收拾残局,三天之后,还有恶战。
黑无常说:“老板,村里现存四十八口人,邪祟已经悉数上山。”
周木云的长发垂下,挡着他惨白的脸,方才那一番混乱,他束头的发带早已经断了。
“不是四十八口人,而是四十八只活着的邪祟,他们才是真正可怕的邪祟。”黑无常无话,他来时远远低估了张家口的情况,也高估了他们现在的境况。
他们四人回到了之前的屋子里,顾林方还在昏睡,顾安明在一旁照顾,雅琢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拍着手打节拍。
柴星河半夜半夜时分,悠悠转醒。
他问雅琢刚刚是怎么了,雅琢说:“你在山上被瘴气所伤,老板背你下来的。”
柴星河问道:“那你们老板人呢?”
雅琢指着里屋小声说道:“他在里面睡觉呢!”
柴星河趴在窗户上看着里面躺着的周木云,像是一具干干净净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雅琢问道:“星河?你会做鸡蛋羹吗?我们老板最喜欢吃鸡蛋羹了,他醒了应该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
柴星河没见吃过鸡蛋羹,但是他做过蒸鸡蛋,应该差不多吧。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在山上发生的一切。
黑无常在门前的榆树下面坐着打盹,雅琢靠着身子过去,挨着他。偷偷问道:“大人醒了怎么办?老板会不会出事?”
“不会的,老板会有办法的,睡吧!”黑无常的手拍在他细软的头发上,哄着他睡觉。
柴星河在顾安明那里得了三个鸡蛋,在厨房倒腾了好一会儿,才蒸了一小碗,他拿着瓷勺,端着蓝花白底的瓷碗走进了屋子。
蜡烛忽然就灭了,原来是烧完了,桌上滴落着点点红烛油。
周木云在黑暗中睁眼,他披着满肩的黑发,拥住了正准备转身找蜡烛的柴星河。
他缓缓道:“子敬?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