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游医仙登府献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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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奇事怪事一桩接着一桩，直至那少年离开许久，众人仍立在戴府门外，脑内各有各的想法。
那小公子偶然瞥见赵容疾与季宓宁牵在一起的手，忽然开口打破沉寂道：“你干嘛牵着容疾哥哥！”
季宓宁左手握着胸前的玉坠，一时并没反应过来，也丝毫没听到旁人说了什么，那小公子见他们二人仍充耳不闻，干脆大步挤上前，把她的手强行打了回去。
“我可警告你啊，容疾哥哥是我未来的姐夫，你不准碰他！”
“谁碰他了？”季宓宁毫不客气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有没有点礼貌？”
赵容善眼色凌厉地扫过赵容疾，无言转过身进了府内，他这才回过神来，冲季宓宁道：“这是我老师家的重孙。”
“你老师也是读书人吧？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孙子？”
那小公子指着季宓宁直跺脚，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转头冲进了府内搬救兵。一旁的冯收菽走近几步，对季宓宁礼貌提醒道：“季姑娘不妨先按那游医所说，将坠子挂上房梁。”
蔡上亦是点头：“刚才那个少年有些蹊跷，但依在下愚见......这法子尽管听上去有些离谱，但或许会有用呢？”
“好吧。”
季宓宁自顾自走了回去，将玉坠从脖子上卸了下来。
她方才千真万确没有意识到自己牵上赵容疾的手，就连现下也没反应过来。待她前脚踏进陈列宴席的正院内，那小公子又来找她的晦气，趾高气昂地牵着一位看上去跟他一样不好招惹的贵小姐，堵在了季宓宁面前。
赵容善立即怒道：“岳鸿蒙，你闹够没有？”
“凭什么都让她一个人出尽风头！”那小公子朝众人委屈道：“我姐姐才是骠骑府未来的夫人！这个丫鬟却私下牵了容疾哥哥的手！”
赵容疾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
季宓宁在暗处翻了个夸张的白眼，一把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赵容疾，冲那小公子抱拳：“等你姐姐风光嫁进骠骑府，季某一定为她大贺三日，但现在能不能让我先干正事，将玉坠挂好？”
“不行！你必须向我姐道歉！”
见他这般无理取闹，实在幼稚得可笑，十之八九是家里宠着惯着没了教养，季宓宁护好坠子，没再同他过多争论，径直走向了戴府正堂。
岳鸿蒙身旁的小姐眼见赵容疾被弟弟激怒，极有眼色地朝他道了歉。
“小弟鸿蒙脾气骄纵，不懂事，二哥哥勿放心上。”
赵容疾转头望向远离是非之地的季宓宁，吩咐手下取来云梯，助她进堂挂壁。
“想来二公子是不会做什么越矩之事的。”那位小姐刻意教训弟弟道：“季姑娘只是个丫鬟而已，你闹什么？难道容疾哥哥会刻意去与一个丫鬟亲近吗？”
岳鸿蒙昂头回道：“当然不会，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姐弟二人的话乍一听貌似没什么问题，但明显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在，赵容疾不愿惊动席间恩师，便没有多做回答。
“想来那位季姑娘却有几分姿色，不知原先是否在旁的府邸里做过丫鬟？”
岳鸿蒙果断接话道：“说不定她还给人家大户人家做过通房呢！来历不明的野......”
不等他说完，赵容疾便利落地抬起手，冲他脸上招呼了一拳。
“......”
岳鸿蒙大抵没想到赵容疾会动真格，脑袋空白，愣了片刻，直至右脸颊传来一阵直达脑骨的钝痛，这才放声大哭起来，脱力坐在了地上。
他动静太大，刚松下一口气的众人瞬间又被吊起精神，不约而同往这边看了过来，那老者一听孙子痛哭，在同席弟子的搀扶下捣着拐杖上前，问那小姐道：“苒琼，这又是怎么了！”
“爷爷......”岳苒琼惊魂未定道：“是鸿蒙说错了话，惹怒了容疾哥哥。”
“是这样吗？”
赵容疾内心无奈，但面上仍是毫不畏缩，直冲恩师岳恕单膝请罪道：
“容疾一时鲁莽，任凭老师责罚。”
岳鸿蒙哭着从地上被人搀扶起来，冲祖父岳恕告状道：“我只不过说那个女人在别府做过丫鬟！容疾哥哥就要为此对我动手！”
“你说过什么自己记不得吗？”赵容疾厉声道：“旁人清白，怎是你随意一句话可辱？”
“我......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几人在这里乱作一团，正堂内却听不见。季宓宁被戴凌云扶着从云梯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看那只含着鲜血的璞玉，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对方取来蒲团摆在玉坠下，百般确认无误后，冲季宓宁屈膝下跪，行了个大礼。
“哎呀。”
她责怪道：“戴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对方打了一串她看不明白的手语。
“......”
“如果你是想谢谢我帮你挂坠子，那真的没必要，戴小姐豆蔻年华，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日月陉上的神君们自然也会怜惜她的。”
她伸手将戴凌云扶起，见对方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唇语对她说了句，谢谢。
二人出了正堂，入眼便是赵容疾那张极力压制怒气的脸，季宓宁眯起眼睛望了望，不知他们一群人又围在那里整什么幺蛾子。
她较戴凌云先一步晃悠着靠近，想朝他们这些人说明白——既然现在坠子已经妥善被悬在了房梁上，那么自己的使命也算圆满完成，从此再不要和他们这群人有任何瓜葛。
可她刚一靠近，岳鸿蒙便大吼一声，满脸鼻涕眼泪地朝她冲了过来。戴凌云较她走得慢些，难以瞬移相救，季宓宁孤身站在原地没有防备，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推，随即仰面，结结实实地躺倒在了地上。
“......”
绝不要小瞧十三四岁男孩的蛮力，他这么一顶，季宓宁简直像被一头牛给凌空撞飞似的，痛得够呛。
于是，她光荣的没站起来。躺在地上时磕到后脑，刹时眼冒金星。
方才在席间没人动筷吃饭，她求赵容疾喂给她，对方也不肯。
说实在的，季宓宁很饿，她十七岁而已，还在长身体，在戴府虽然不是干差役苦活，但零碎杂事也堆了不少在身上，忙了一天下来，不吃饭确实不行。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季宓宁干脆放弃挣扎阖上双眼，就那么晕了过去。
往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失去意识，没听到，也看不到。今夜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尾，属实滑稽又令人难以置信，但在她被撞晕不省人事期间，却莫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这场梦里，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看到自己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揣在袖子里，他们两个好像在谈论什么，时不时还要吵几句嘴。
他们走得很快，季宓宁趴在其中一个少年的广袖中，因山路颠簸，她发出一段委屈的哼唧声，那青年听到她叫唤，便轻柔而耐心地将她从袖中拎出，抱在了怀里。
“别睡了招福！睁开眼睛看看，牢记回家的路，下次就算与我们走失，你也要自己回来，听到没有？”
“她那么小一点，能记住什么？”他身旁另一青年抱臂调笑道：“记不得路就别回去了，在外头做个野姑娘也挺好。”
“胡说什么！”抱着她的青年怒目回骂道：“闭嘴滚开！别把她教坏了！”
“你骂谁呢？最可能把她教坏的人明显是你好吗！”
片段很快闪过，那两个英姿飒爽的少年追逐打闹，互相斗嘴，全不给对方留情。
画面在短暂的黑暗和虚无后，再次闪回，她又梦到一只翻着肚皮的小狐狸躺在草地上，而一只比它身形大了百倍的巨兽伸出舌头，在小狐狸白软又平坦的肚皮上不停舔舐。一兽一狐虽说体型差距极大，却仍旧玩得不亦乐乎。
小狐狸很小，比季宓宁所知的狐狸都要小很多，只比巴掌大一点，扔进青草地里都会瞬间消失。
它头上的绒毛密集细腻，有些直短，像是还没褪掉的胎发，可爱的脑袋则是不染尘埃的纯白，唯有小巧的耳朵尖上带点黑色，从脖下开始的四肢与后背皆是正色的赤红，被喂的圆胖憨态，眯着眼睛任舔。
在上个片段中抱着她的小少年从远处的一棵树下跑出，对那巨兽大喊道：“秦岭！离我们家招福远一点！”
另位少年亦是从不远处的东方骤然跃出，三两步靠近过来，单手将那巨兽拍开了八丈远，满脸不悦道：“谁让你舔她的！在这儿偷偷尝味呢？”
“......”
巨兽秦岭被他教训，十分失落地退去了一边，少年将躺在地上撒娇打滚的小狐狸提进怀里，语气不善地教训道：“傻不啦叽的狐狸我们可不要，被舔的一身狗味，臭死了。”
他朝巨兽的方向送去一抹神力，发怒道：“秦岭，你若是下回再追着招福舔个没完，我就把你们两个打包扔进天坑！”
远处高一些的少年这才跑过来：“入秦！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连我吼多大声都要管？”他骂道：“尧岭，你要实在闲得发慌，干脆去神殿前头数数新长出来几根草，再瞅瞅僭仲法尊茶壶里有几根茶，少在这儿碍眼！”
尧岭气势汹汹回怼道：“警告你可别吓到招福！当心我回去告诉神君，有你好看的！”
入秦伸手在小狐狸脑袋上胡乱一揉，将她塞回了尧岭怀里，顺手往嘴里送了根青草，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而尧岭则依旧站在原地，抚摸着小狐狸皱眉道：“女孩子家家，不许让别人舔你肚子，要是秦岭不留意一卷舌头，再把你吞进去怎么办？”
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听懂，总之小狐狸瞪着一双大眼睛，软萌的肚皮湿漉，舒展身体躺在他臂弯里，眼神懵懂纯净，舒展一下粉嫩的小爪子，歪头亲昵地蹭上了那青年的指尖。
这些片段既不连续，也不破碎，那两位少年的脸也并不能看得清楚明白。季宓宁陷入半梦半醒间，虽意识到这些只是幻象，却又觉得无比亲切。
奈何好梦总在最关键时被清醒腰斩，她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缓慢地睁开了眼。
此时此刻，她正平躺在一张柔软芬芳的大床上，身上被换了件干净的素色丝裙，床边围了好几个陌生面孔、丫鬟打扮的女孩。
她张嘴说不出话，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那群姑娘见她想要翻身，立即下意识地不再盯着她打量，而是手忙脚乱道：“去请医师！她醒啦！”
季宓宁忽然伸手抓住一人的衣角，极艰难道：“有没有吃的？”
“啊......”对方被她吓得愣在原地，“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拿！你想吃什么？”
“随便。”季宓宁撑着坐起身：“用清水给我随便煮点菜吃就行。”
在场的众人皆为她所言暗惊——什么叫清水煮菜？骠骑府内的人可从不会吃这种东西！
不论众人反应如何，季宓宁说罢，立刻又饿昏在了原地。
几个小丫鬟手忙脚乱给她先端来一盘白皮点心和零嘴猪油渣，季宓宁从没见过被炸过的白糖猪油片，单纯抓起一尝，入口倒香脆，可这玩意却让她越嚼越觉得不对劲。
“......”
何止是又油又腻。
她上半身往榻边一扑，极其狼狈地干呕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这么一激烈反应，房里的气氛竟更加诡异了起来。
“这里不是戴府吧？”季宓宁给自己顺了顺气，抬眼问道：“可别告诉我是骠骑府......”
床边站坐一排的小丫鬟们缓慢后退，最后干脆和窗前的两人并肩而立，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是骠骑府呀！”
“......”
她向后一仰，自暴自弃地翻身躺回榻上，聆听自己肚子里叮铃咣铛一阵奏乐，有气无力问道：“你们怎么站那么远？”
最右边那个丫鬟又尴尬地摇摇头，转身开门朝外头吩咐道：“快去找二公子来！”
季宓宁诧异道：“找他来做什么？”
“季姑娘......”
小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遇见绝顶大事的表情，齐声问道：“姑娘是不是遇喜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游医仙登府献玉（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