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平安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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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向来远在天边，
可当陨石流不可控地坠落时，
所有人知道它已经近在眼前。
我们束手无策，保护不了所热爱的家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色一点点在这颗星球上消逝。
就像失恋时没能抓住爱人的手，离家时没能多看家人的那一眼。
但爱情里总有重新再遇到那个人的机会，亲情里也会有下一次归家的到来。
和灾难后从废墟里再次站起来的人一样，
这颗星球也会有重焕生机的一天。
———《幸存者日记》感想篇
地面的巨晃再次平息，表面的裂缝却如碎镜，依旧缓慢地四散延伸。
沟壑纵横间反射出月光的朦胧，空气中满是呛鼻的烟土，混杂着些许铁锈味，一同被逐渐势大的雨水浇筑到那些裂缝里。
黑色斗篷在深夜的风中飞舞，一道身影灵活地跨过无数废墟。
脚下正是此次地震频发的区域，饶是一次微弱的余震也会将脆弱的地面再次撕裂，吞噬掉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可他却不怕。
不知奔袭了多久，他超出常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幢三层高的白色小楼。
楼体岿然屹立不动，显然地震还没有波及到那边。
在此停步，他一把掀下自己的斗篷，闭上双眼，高高昂起的头颅向漆黑夜空索取着任何他能得到的东西。
他不断拓展自己的异能感知领域，就像向四面八方派出无数自己的信鸽。
信鸽们化为波动的辐射感知，给他带回想要的消息。
“迟冽——！”
那道身影顿住，缓缓回头。
可是除了呼啸的风声，整个世界的孤寂仿佛吞噬了一切，只有他一人活在深夜时分。
雨水顺着他的兜帽滴滴答答，黑色的发丝因汗而丝丝缕缕地贴在额头上，有些碍眼。
迟冽移开目光，看来自己幻听的症状又出现了。
他寻了处能避雨的地方，从怀里掏出卫星联络仪，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2057年12月24日二十四时，我已到达ESH人类基地南部外围，已确认目标建筑物，开始进行潜伏，静待行动。】
联络仪上的小块方形屏幕闪烁几次，显示着发送成功，不时便有回信传来。
【军队即将抵达，准备开始行动。】
一个小时后，雨渐渐停了，相反方向的楼外几百米外，也有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废品区的垃圾山上。
身后是提前埋伏好的百人军队，此刻正等待着他们预谋中的人出现。
垃圾山上站着的军官，是同样来自破晓基地的超常级别血统异能者荷诺。
此次他们不远千里、大费周章地带来异能者数量惊人的军队，就是要袭击ESH人类地上基地的这处核心辐射处理所。
趁机抓捕基地里那位大名鼎鼎的评判官——左辛舟。
尽管这不可能。
“你们两个，带着几个人绕到辐射处理所四周去准备爆破。”荷诺看了眼时间，天际已黑如泼墨，属于平安夜的夜晚瞧不见一点光明。
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是！”
两个异能者一招手，便有七八个人离开队伍。
他们手中、怀中都是各式型号、大小不一的炸弹，趁着暮色遮掩，悄悄向辐射处理所四周摸去。
十几分钟后，人陆续返回，荷诺转身清点了人数，低声对众人道。
“此次任务，领袖对我们的要求是全力以赴，若情报没有差错，今天ESH基地的评判官左辛舟就会在这出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双眼里已满是狂热的光芒：“尽管他是亚欧大陆里唯一的异常级别血统的异能者！”
“但我们能为基地作出我们的贡献！与这样一位从未见过的强者战斗，死亡也是光荣的！”
面前百人的军队里有半数异能者，也有半数是普通人类里的精英。
他们此刻脸上都战意凛凛、毫不胆怯。
荷诺转回身，他抬起手，顺着雨后空气中的微风。
以他掌心为源，肉眼不可见的电磁波辐射攻击便持续向整个辐射处理所覆盖而去。
白色小楼的四周竖立着几座辐射监测塔，正常运转的警示灯突然由绿变红，在万物静寂的破晓时分，随即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处理所里有值班的工作人员，此刻都纷纷跑了出来检查设备。
可在滔天的警报声中，即便是守卫也没能听到身后异能者军队的脚步声。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短刀和匕首刺穿身体，一一倒下，然后被悄无声息地拖走。
“二级警报！位于地上基地北部八公里处的一所中型辐射处理所由于不明原因突然停止运行，辐射存留罐负压过重，大量辐射污染开始扩散，请ESH地上基地迅速派出支援部队前往该地区，遏制污染扩散，搜寻幸存人员！”
几分钟后，荷诺的望远镜内有两辆黑色军备车疾驰而来。
两列全副武装的士兵紧跟在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身后。
为首的人戴着覆盖全脸的黑色面罩，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十几人从两辆满载处理设备的军备车中鱼贯而出，本已停了的雨不知为何又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直直砸在士兵们身上。
黑色面罩男人的耳机里传来有条不紊的男声，明确且迅速地重复着这次袭击的紧急情况。
视野里满是处理所警报器的红灯闪烁不停，他当即作了向前探索的手势。
“一队去把辐射存留罐附近溢出的辐射止住，二队去搜索幸存者。若遇到紧急情况，避险为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是！”
士兵们立刻从车上卸下各种处理设备，成四散状向前冲去。
左辛舟没有跟去士兵们前往的方向，而是转身登上一处瞭望塔。
意念里摒除了辐射最严重的区域，在脑海中简单描绘出了此处的地形及设备存放地点后，转身下塔，直奔向待处理的中央控制室。
和常规辐射处理所的建造安排大同小异，左辛舟从另一方向绕过玛姆晶石收集区，看到了这幢三层高的白色小楼。
辐射毫无疑问是因为这栋楼内的中央控制室出了问题，才开始失控扩散的。
士兵们都赶去了辐射扩散最严重的存留罐区，眼下只能靠左辛舟自己进楼解决中央控制室的问题。
楼门大开，应该是所有值班人员在发现处理所停止运行后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寻求帮助，此刻楼内鸦雀无声。
他持枪快速搜查了一楼，发现了几份还未写完的例行设备检查报告。
防护器具室里却是一片狼藉，有几份面罩和手套都掉落在地，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脚印，足以看出当时慌乱的情景。
二楼是中央控制室所在，也是这所辐射处理所的核心。
左辛舟皱起眉，绕着因设备突然乱码而滚烫发烟的控制台喷了一圈冷冻喷雾，却没有发现值班人员对其进行降温，或者拔出电源等任何处理措施。
冷冻喷雾罐还完好地堆放在角落，电源线全部接在控制台上。
这不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会犯的错误。
他愈发觉得不对劲，这座辐射处理所距离地上基地的距离虽远，但也是地上基地建成以来第一批建造的处理所之一。
安排的值班人员的专业知识和操作水准，都是无可挑剔的。
在突然发现控制台不接受指令出现问题后，应一边进行设备降温处理，一边迅速拔出电源，将损失降到最低。
左辛舟一边思考着，一边又拉开一个冷冻喷雾罐，对准控制台直接喷了一罐出去。
在控制台温度可触摸后，他再将所有电源线全部扯了下来。
外面的辐射监测塔上的警示灯挨个熄灭，控制台前满屏乱码的显示屏也不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荷诺看着警示灯一盏盏熄灭的时候，他拿出自己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念道：“目标人物已到达指定位置，荷诺请求下令立刻进行抓捕！”
“批准行动。”
荷诺深吸口气，把微型通讯器从耳中掏出来扔在地上，一脚碾碎进尘土里。
随着一声令下，他带着身后的百人军队一同抬步奔向那里。
“咚——咚咚——咚咚咚！”
饶是几百米外的脚步声极轻，异能的波动还是让左辛舟还是意识到，有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他身上只有腰间一把贴身携带的手枪，而听这动静，来的已近百人。
左辛舟又从口袋里摸到了两个新的弹匣。
算上枪内已有的六发，数量只有十八发，靠枪是远远不够他逃出包围圈。
身后的窗户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反手将还剩一点冷冻喷雾的喷雾罐向窗口掷去。
随即半蹲转身，把枪从腰间抽出，躲到控制台下。
没有他预想中喷雾罐落地破碎或者砸到什么的声音，只听见一串轻便灵敏的脚步声冲自己藏身的地方疾速而来。
现况不允许他再等待，于是从控制台下猛然侧首探出，连开五枪。
从窗口率先涌入的五名普通士兵纷纷倒下。
他们之中运气最好的也中了枪，不过在胳臂上。
后续士兵纷纷四散躲避，左辛舟趁机从楼梯下到一楼。
一楼有武器储备库，希望还没被那些人占据。
没曾想刚跑到楼梯口准备翻跃而下，控制室就被一枚呼啸而至的小型炮弹击中。
巨大的冲击波让左辛舟站立不稳，只能紧紧抓住楼梯的栏杆倒挂下去。
楼上又陆续翻进来了二十几人，大部分留在二楼和三楼搜寻。
左辛舟有些庆幸这楼梯当初建的蛮坚固，他抹去眼前的尘土，松开手轻盈落地，却不料一楼已满是做好伏击的士兵。
一阵猛烈的开火声直冲他所在的楼梯间袭来，唯一的出口处大门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左辛舟从楼梯掩体后往外望去，他感知到这百人军队中至少有半数异能者存在。
且竟有十个高级血统和一个超常血统的异能者同时出现！
因异能者大多由陨石流辐射造成的基因变异而来，数量极其稀少。
就连ESH人类基地这样亚欧大陆规模第一的基地，除去提前转移到地下的二十万人类，现有异能者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而其中高级血统及以上的异能者只有三百多人，这个数字还没有减去那些异能并不适合战斗的。
左辛舟看着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破晓基地为了抓他，的确蛮下血本的。
枪声逐渐平息，荷诺从士兵们后走出，一步步向楼梯口走去，有士兵拦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知道你的本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们不如出来好好谈一谈？”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脑中异能的感知态势让左辛舟清楚，楼外也已经密密麻麻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却面色如常，慢悠悠地走到士兵们中央。
“你们破晓基地还真是没什么新意，这两年的战术几乎都一样。”
左辛舟拍了拍手：“不过这次动作麻利多了，算是进步。”
腰间的对讲机不停亮起，被左辛舟一把摁掉，他的下属已经发觉了这边的异常。
荷诺一直听闻左辛舟的大名，却从未见过他。
此刻面对面站在自己眼前时，黑色面罩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高位血统的绝对压制感。
独属于左辛舟一人的异能领域包裹着整座小楼，“蓦”地如羽翼般展开。
其强劲的能量场让在场所有人身心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纷纷后退一步，面露痛苦之色。
“评判官，久仰大名！我是荷诺。”
荷诺感觉到有无形的压力想把他的身体压扁，正如液压机轻易能碾碎玻璃幕墙。
但他只比左辛舟的血统低了一阶，凭着心中的狂热努力抵抗，硬是朝左辛舟伸出手去。
手一直顿在半空，左辛舟没理他也没拒绝，只是一直保持着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下一秒，荷诺觉得自己的双膝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击，他痛呼出声，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去。
左辛舟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荷诺？破晓就派你来抓我？”
荷诺刚想开口，却看着左辛舟双手未动，自己却被人掐着脖颈凭空拎了起来。
窒息感让他瞬间陷入了恐惧。
“谈什么？谈谈设备损失赔偿款，还是人员伤亡补偿款？”
荷诺面色潮红，再也不打算隐忍退让。
双手间爆发出肉眼可见的电流，巨大的电磁能量团聚拢为一，直直朝左辛舟袭去！
不出所料，这一举动即是开战的号角。
左辛舟如此不屑于他们的态度，成功激怒了在场高级血统的异能者。
他们从士兵中踏步上前，各势异能聚在掌中，在这间小小的处理所楼内瞬间同时爆发！
左辛舟不得不松开荷诺，迅速调动自身异能能量团形成防御屏障。
他双手握拳，交叉抵在正前方来自荷诺的攻击方向。
能量团把他包裹其中形成球体，外层不断反弹、消解来自不同种类属性异能的攻击。
“何必挣扎。”左辛舟叹息一声，他的头发被气波吹得昂扬。
转守为攻，防御屏障刚刚竟吸收了大部分攻击来的异能，在电光火石间化为己有，凝聚成一场巨型爆炸，瞬间震塌了这所三层高的小楼。
在场的普通人类士兵早已血肉横飞，异能者们纷纷开启各自的异能护盾。
低级和中级血统的异能者却也不能免疫，在短暂的支撑后也在滔天火幕中尖叫着燃烧起来。
荷诺带着几个高级血统的异能者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正杀红了眼、气喘吁吁地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
左辛舟本就因睡到一半被临时拉来巡查异常而心中烦闷，见他们又如蚂蝗般纠缠不休，刚想释放一下自己无处可去的起床气。
忽地，一阵风卷来接连成线的雨滴，也带来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火焰气味，不知燃烧了什么，辛辣且厚重。
在场的异能者都感受到了这股异动，所有人同时向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雨幕中缓缓走来一个人，他身穿的黑色斗篷已与黑夜融为一体，正押着一个人走近至两方中央，而那人喉间是一把锋利的短刃。
有异能者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被挟持的人时大惊失色：“怎么会...!”
不曾想，一名异能是操控金属的异能者率先出手，将那短刃从内部构造直接分解。
前一秒还坚硬的利器现在像软豆腐一般碎落在地。
那异能者还来不及高兴，下一秒，另一只手从黑暗中放到荷诺的肩上。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炙烤声和接连亮起的火苗，荷诺知道那是自己皮肉被灼烧的声音。
尽管痛到即将晕厥，他却不敢再动一分。
“以多欺少，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来人将手中武器的碎渣随意甩了干净，右手从耳畔擦过荷诺的脸颊，自上而下、向他面前伸过去。
掌心在离他眼前仅十几公分处停下，突然爆开一束火花。
腾起的火焰在黑暗中是那么明亮，吸引了暗处所有的目光，也剥夺了身处它其中的每一份生机。
“砰———！”
一声巨响，火焰在瞬间吞噬了他们二人全身，在空旷的平地上无故形成火球，随后在一种极其精准的控制下爆炸。
左辛舟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巨大的爆炸冲击让他也必须开足马力才能抵挡。
透过浓烈呛人的烟雾和久久不肯散去的夜幕，左辛舟只能看到引起爆炸的那双手。
它毫发无损，只随着主人的动作，慢慢地剥掉身上粘着的血肉组织。
剩余的异能者们刚刚经受过左辛舟的能量团爆炸，此刻又突然被这一火球的爆炸二次袭击，饶是高级血统的异能者也都重伤到底。
侥幸站的远些的异能者再也顾不及军队的纪律，像普通人一般尖叫着四散逃离。
被挟持的荷诺此刻已不知踪迹，想必已成了血块。
忽地，那双手停止了清理动作，透过若隐若现的距离，左辛舟感觉到空气中一股独特的火焰气味越发浓烈。
“我辛苦的评判官，好好睡一觉吧。”
脑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片段，这样呼唤自己的声音，左辛舟似乎在哪里听过。
撕裂般的疼痛在脑中贯彻，他向来是能忍痛的，此刻却也忍耐不住低呼一声，抱着头跪倒在地。
见左辛舟没应，他也不再朝他走去，只是站在原地。
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因他燃起的不灭火焰而痛苦万分的吼叫声。
我已经，无数次凝望过你。
那样熟悉的感觉告诉我，我应该见见你。
左辛舟努力抬起头，想去看清那烟雾中的面孔，身体爆出的能量团不再压抑，呈星射状无规律的袭击着周遭一切。
空气中陡然只剩下火焰烧焦躯体和楼体建筑材料的糊味，那股独特的火焰气味消失了。
他走了。
左辛舟在倒下的一瞬间，看到天际已有黎明的光芒闪烁，脑中只有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