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林长欢倒挂在树上，一前一后晃荡着，头发垂在地上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月下瘦条的影子更黑沉似水。
突他刹然一停，扭过头看向杂草丛生的院门口。
阴影里月光照亮了一角，露出满脸是血的徐青。一只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压在腰侧一道巨大的伤口上，他几近乎被拦腰斩断。而身后是一连串沾血脚印。
院内院外，这两处，不知哪一处场景更渗人些；一人一鬼，皆是鬼模样，更不知谁会被吓一跳。
“……林……长欢？”
一道乌云飘过，徐青那儿顿时失了亮光，黑暗中有人面朝下栽去。
还未着地徐青便被闪现过去的林长欢接住了，他侧头瞥了一眼。
林长欢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气，煞白着一张脸颤声嫌弃道，“你惹出什么事了，这么狼狈地被仇家追杀？”
徐青笑笑，沾血的俊脸叫这一笑妖异至极，张口就是，“妈的，林长欢你给我滚远些，嘶，我现在阳气轻，可撑不住你个活鬼吸我阳气，别等会脚一蹬，我转头跟你一块树下挂着去……”
只可惜话里显然中气不足，林长欢后怕地哄道，“行行好，祖宗，我的活祖宗！给爷好好活着，你这张嘴，能不能积点德？骂一个鬼，就你干得出。”
林长欢一使劲就这样竖着一条抱起徐青，闪进室内。床上的铺自动铺展，他把徐青放平在上面，一双阴冷的手触上腰上的伤口。
徐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爷爷的……”
林长欢着实无奈了，“徐青，你倒底是伤得重不重？自我遇上你，你大伤小伤不断，就没见你闭过嘴。你什么时候安静过？”
“……安静过，你死了，没见过。”徐青咬牙低头一看，林长欢竟在他伤口处结了一层薄冰。
“伤太重，再让血这么淌着，你死时可就是一具干尸，”林长欢看他给徐青续上了命，有闲心想想对方成一具干尸的样子，幸灾乐祸地拍拍徐青的脸，“瞧这小脸白的，大姑娘家的生产不顺？”
徐青眉毛忍不住跳了跳。没见过他面的把他当姑娘，就没几个在见了他面后还敢说他姑娘的，就林长欢这一个不怕死的。
他忽撑起身凑到林长欢脸跟前，故意恶心道，“当然生的是欢哥哥的娃呗。”
此刻徐青声音像蜘蛛吐出来的丝似的，黏黏糊糊，软乎乎地网在耳蜗上，怪恶心鬼的。林长欢愣住。
而徐青一口气尽，躺回床上端得是无法无天。
“去给爷从包里取药去，还有，那院外的血你随便施些鬼法处理干净。”
“嗯。”林长欢木着飘出去，左右想想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在院门口抹掉血后，十分阴险地设下个鬼打墙，这才昂起头重新飘回屋里。
而徐青已经坐起身撕开自己身上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襟，他上半身新伤在滴血，旧伤也有些被重新扯裂的。林长欢一旁看着，伸手抚上那些凹凸不平虽养好了但似乎褪不去疤的旧痕。
“几年了？你身上怎么又添了这么多伤疤，画地图呢。”
徐青回过头看他，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知不知道你的鬼手很凉？激得我背上寒毛横竖，赶紧给我上药，疼。”
“还知道疼呢。”虽这么说，林长欢却依旧乖乖地听他的话去办。
徐青的药很好，林长欢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家伙老玩命，药就像是他的“盐”。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没二两肉，手底下的脊背根根骨头分明，最下面，结冰处窝着一处小小的腰窝。
他一个不留神摸了一把，林长欢顿时燥得慌，人家生死走一遭，他思想都飞哪去了，这做鬼做得底线都没了。
“……我刚刚反应过来，你这使唤鬼比使唤你家的婢子还得劲！”林长欢嚷嚷，急切把注意力转走。
徐青一开始不打算理他，没这鬼，他好不了这么快，更不可能撑过今晚。他知道，自林长欢接住他，他的魂就被施法吊住了。
这鬼刚救了他，再不可思议的情况，他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一听林长欢推脱，徐青起劲儿了。
他就这个臭老病。
他一把抓住林长欢手里的药，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兄弟，我本来就打算让你抹抹背上的伤，不过，看你这意思要不前面的伤你也照顾照顾？”
林长欢一见他这样，就知道完了，捅马蜂窝了。给人赔笑道，“徐青，你一活人，身体不能让我这死人羡慕羡慕，摸一把呗？”
徐青学着林长欢笑笑，“行呀，兄弟。那我这身底下要不也来摸摸，跟之前那次一样，这大腿内侧我也被划开道口，来？”
说着徐青就要解裤子。
林长欢后悔啊，知道自己听见徐青说的话还咽了口口水更后悔啊，但他没拦，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徐青的手。
徐青停住，冷冷地一哼。林长欢失望叹了口气，脸上表情一变，捂住嘴。
当鬼这一点不好，没了人皮有啥反应遮不住，直直白白就能看出来。
“失望啊，林长欢。”徐青面上漠然。
林长欢辩解，“耽误你疗伤，我心里着急！你知道自己没事，就可劲作妖吧，等那冰化了疼不死你！”
他俯身给徐青身前抹着药，两脸绯红。徐青瞅见，亳不客气嗤笑。
“……你就笑我吧，你成了鬼可能还不比我有出息，”林长欢观察着徐青身体的运作，自已告诉自己要认真，可从他通红的脸可见骗鬼呢。
“做了鬼，喜怒嗔痴外显，更因死前的执念和怨念，这些情魂加强后难控制，有时甚至还被夺了心神。你是个人不懂，等你做了鬼自个体会去。……那个，裤子脱不脱？”
徐青龇牙笑着，“当不了鬼一点。裤子？不脱给你看。”
“随便你，不看就不看。”林长欢嘟囔道，因这一刻情绪过于激动，他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扭曲怪离，鬼相尽显，嘴角裂开，利齿密立，全黑骇人的鬼眸，甚至风声里传出了尖叫声。
林长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控制住自己的面皮，偷偷去看徐青反应，但徐青还是静静地坐着在上药。这个人类太过平静如常，就连林长欢都没意识到他跟生前大不一样了，更不知道他那一刻有多恐怖。
于是林长欢讨好地笑笑，又蹭上来，“你这手脚不便，快交给我来。”
徐青停下，任由鬼来，他想，当鬼不好，刚刚要是人物对换，绝会吓跑他的小道士。
林长欢高兴地忙上忙下，他想，不想当鬼，无非，徐青嫌弃。
从某一方面看，他们想在了同一线上，可要看更多方面上，仅仅在这件事上他们对接了一瞬，之后便又南辕北辙了。虽一人一鬼，可一人冷静地活着就像死了；而一鬼心中酸涩自己都恍惚仿若还活着。
“……别喊我兄弟气我，阿青。你知道的，咱们算什么都行，就兄弟二字，不可能了。”林长欢处理着徐青的伤口，低声说道。
“是你不肯当我兄弟的，林长欢。”徐青撩起眼皮，又一遍重复，好像这个事很重要。
林长欢半跪在徐青胯中间，从下往上，仰头看向徐青，四目相对，徐青的脸就近在咫尺，他几近乎能感受到身前的这个人呼吸。
“也是你告诉我，我们还可以继续相处，就当没发生这个事一样的，阿青。”林长欢长久望着他，做了鬼的人此时居然模样依旧痴情。
徐青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不惹人注意地小心翼翼抬手去触摸林长欢的颈侧，那有一圈缝合过的痕迹，可入手是一片冰冷与落空。
最后还是徐青先服软了，“……我们曾做过最亲密的事，林长欢，我只跟你做过。你是不是很得意呀？”
林长欢笑了，他好像笑了好几次。
“你很久没喊过我阿青了，林大道人。你要生前多喊我几声，我可能一心软，和你多做几次……”徐青那样清冷好听的声音，掺杂着温情时，是直抵人心的柔软。
“可能不会，你当时不知道我会死。”林长欢柔声应着，控制不住又迫不及待靠近徐青。
“你我初遇，你都那么冷漠，丝毫不激动，我以为你心里我早不算什么了。阿青你今早离开时，我也以为不会见到你了……你明明该给我更多见你的机会。”
林长欢想吻他，他想对这个人做很多事，他想对这个活人做很多事。
就像他们当年，很多个夜晚，林长欢想更进一步，有的是成功了，有的是被拒绝。
他第一次拥抱徐青时，有几分不切实际，一满脑子的不可说。那是喝醉的徐青不可否认，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可清醒过来后的徐青，又惊喜万分给了他幻想未来的权力。他当他们怎么走都该越走越近，可最后连思念都变得不能说。
林长欢想触摸他，他想得到徐青，很想。变成鬼了，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变得更想。
徐青平静地注视鬼的靠近与入侵，他似冰山血却滚烫，对方如光热切此时却冰凉。徐青长吁一声，轻飘飘吐出四个字，“亲亲我吧。”
林长欢应声，沉水入骨，一场寒冬将至。
阳气难以约束地在流失，徐青视而不见，他吻着林长欢，即使手脚逐渐冰凉，骨缝开始发疼，全身上下的骨架禁不住打起颤来。
此时嘴里，似乎吃到了什么。下一刻，渐渐回暖。
林长欢与他分离，缓缓放平他，头发落在徐青的颈侧，有些潮湿，“这是我的阴元。能救你。”
徐青愣了愣笑出了声，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林长欢仍打算要把他从水中托举出去。
“林长欢，你是打算与我人鬼倩未吗？”
林长欢窘迫，嘴硬，“我把阴元都给你了，魂飞魄散都不怕。让我亲你一下可不算过分，我一个鬼，又不能多做什么……”
“试试。”
“啊？”
徐青屈膝躺在床，林长欢说着不看不做，头却紧跟着徐青的动作移动。
徐青眼神直白地盯着他，唇角勾起邪气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