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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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工夫想四公主的事儿，就听宫里传来消息说，庄才人病了，病的正好，裴二夫人急得不行。才人去求皇后，让她妹妹来侍疾。这事儿从前也有，才人好歹正五品，王皇后因着李泰的事心情不错，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李沧海这几日看着老实了不少，知子莫若娘，他心里还在想着庄灵儿，便给她这个面子，让她把妹妹领进来。
庄才人本来只想叫庄蝶儿，现下迎了王皇后的意，把庄灵儿也叫了进来。
庄才人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日懒懒的，身上没什么劲，让太医过来瞧，太医又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让她放宽心。庄才人于是大做文章，把两个妹妹弄进宫，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各种打发她们两个来回走动，给各宫送东西，整个皇宫，几乎都走了个遍。
齐贵妃都看不下去了：“这一天天的，这么热闹，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嘛。”她在请安之时，还怼了皇后几句，都是王皇后惯的，越发张狂。
王皇后才不理她，巴不得有人能和齐贵妃掐起来。
可惜，庄蝶儿没能领会姐姐的想法，白白让他人看了笑话。
庄才人也知道，庄灵儿和诸位皇子们同学的交情，便让她带着蝶儿去给校场送东西。妃子和皇子私相授受，是非常严厉的事情，庄才人之前特地去了齐贵妃那里，打的是给齐贵妃送东西的旗号。
李沧海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庄灵儿。这个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身上不自觉发出怒火，边上的四哥李希皱起眉，不安地说：“六弟。”
李沧海转头，对着哥哥微笑了一下，却没有笑到眼底。随即，大步走到庄灵儿身边，把她拉到一边，脸上依旧一派笑意，目光越发狠厉：“你怎么会在这！”
“送东西呀，齐贵妃说天凉了，过来送些做暖的香。”庄灵儿两根手指拎起一个小荷包，给李沧海看。
“我问你怎么会在宫里？”
“我姐姐病了。我来侍疾。”庄灵儿说。
“快点回去。”李沧海说，“回你家去。”
“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庄灵儿问，“你是谁啊。”
“宫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李沧海说。
“怎么，你还藏了人？”庄灵儿故意这么说，她要看看，李沧海能让步到哪一步。
不过问完，有些后悔了，她这话说到，认定了两人之间有什么似的。李沧海从未给她过任何承诺，她这么说，有些无礼。过于急迫了。
“你……”李沧海气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他是真的担心，庄灵儿客居皇宫几天，这所宫殿，还没有向她撕开伪善的面纱。若是再这样天真下去，只怕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皇后娘娘已经同意这事儿了，想后悔也是不成的。”庄灵儿说。皇宫里带着各色面积的妖魔鬼怪，她早就知道了。明知是这是世上最大的盘丝洞，照样有无数人挤破头想要冲进来修行一番。
“那我现在就去见母后。”李沧海说着，一摆袖子，转身离开，居然是连课都不想上了。
庄灵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用力之大，李沧海居然一时间没能拽开。
“莫要惹皇后娘娘不快。”庄灵儿说，“你忘了冬天的事情了吗？”
李沧海定住了。庄灵儿一句话，浇灭了他所有冲动。不过去喝了一次花酒，夜不归宿，王皇后就杖毙了李沧海身边所有的小太监，从此之后，李沧海收起了所有纨绔脾气，积蓄起自己的能量。
两个人客客气气，走完了下午整场，将东西送到，又陪着诸位说了几句玩笑话。主要是庄蝶儿在说，庄灵儿在一旁微笑着听着。现场最大的李希，看着二人狐疑不定。
庄蝶儿还想留一会儿，便让姐姐表演射箭。
庄灵儿允了，之前总和诸皇子比试，这次正好试试手，看看是不是手生了。她搭弓，手一抬，一箭正中红心。
李希只是做做样子，他擅长书画，对校场里的事情，只略懂皮毛，射了一箭，挨着靶子，便就这么算了。
李沧海抽出三支箭，一齐搭弓，连中三把红心。
庄蝶儿在一边鼓掌叫好，引得众人侧目。
“还是六弟技高一筹。”李希说。
“承让。”李沧海说，“舞刀弄剑正是在下的强项。幸得今天二哥不在，不然全场的风头一定是他的。”
几人谈笑风生几句，庄灵儿的脸都快绷不住了，庄蝶儿才想起来要走，颇有些依依不舍。
到了门口，庄灵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李沧海。他的脸，半边被斜阳照着，发出温暖的光晕，另一半却埋在黑暗里，说不出的诡谲。庄灵儿赶紧拍拍自己的脸，和庄蝶儿回到庄才人那里，和才人说着今天的趣事。
庄蝶儿在宫里各处混了脸熟，才人的病也就渐渐有了起色。
就在此时——四公主大丧。
出人意外又情理之中。四公主病了很久了，大家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整个丧仪透露出古怪。
四公主的灵堂就搭在无量殿，太子一手置办，也是太子上的第一柱香，后宫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来。
不拘和尚道士，三两个来念经。来来往往的人，匆匆上了香，也不做过多停留，灵堂格外冷清，连个报门的都没有。庄灵儿掐指一算，整个丧仪花费不过数百两，不过是几位皇子一年的开销，比起庆典花销，完全不算什么。
这个时代，小孩子早夭并不是一件很吉利的事，一般也是草草打发了。众所周知，皇帝并不喜欢四公主，也不怎么上心她的养母丽妃。王皇后对所有非己出的孩子都漠不关心。不苛待，也不会上赶着嘘寒问暖。有孝敬她的孩子，比如三公主，她就喜欢的多一些。四公主在她这儿分不到半点优待。
但也不该如此惨淡。
丽妃在宫里又哭又闹，撒泼打滚，不吃不喝，一定要大操大办她的女儿。
庄才人在她的偏殿，吵得头风犯了，一天天头晕目眩，见不得人。
丽妃逮着谁都骂，骂庄才人见不得人！庄才人含着泪，把两个妹妹打发出去，免得一起受气。太子得知庄家姐妹的尴尬，告诉皇后，准备放两姐妹回家。王皇后一听，直接把人用起来，让官家小姐给四公主念经，算是赐给丽妃一个体面，也不用花钱，便继续留她们在宫里帮忙。上次太子大婚的时候，姐妹俩都留在宫里念经，这次也不麻烦其他人了，继续去无量殿吧。
庄氏姐妹欲哭无泪，庄才人激动之下，病的越发重了。
姐妹俩就天天对着棺材，白天尚好，夜里着实有些瘆得慌。
庄灵儿当然不怕，她自己就是鬼变得人，有什么可怕的？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庄蝶儿的害怕不是没有理由，四公主是公主啊，怎能如此草率。就算是叫贵女念经，也该叫董阳那种自幼留在佛殿里、造诣高深的高门来念经，而不是正巧点到这两个人便就是这两个人了。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那个隐约的真相。
王皇后好名那是出了名的，不会连面子上都过不去的。
李沧海来上香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庄灵儿，他香都顾不上了，蹲在庄灵儿面前：“你怎么还在这？”
庄灵儿说：“奴家当然是来为四公主祈冥福。”
李沧海看了庄蝶儿一眼：“我们去后面说。”庄灵儿便从容起身，跟在李沧海的身后，避开众宫人，两人来到了，当年李沧海隔空投喂庄灵儿的地方。
“叫你妹妹也放精明些，别傻在前头，遭这个罪。“李沧海说。
庄灵儿狐疑：“这四公主真的是你亲妹妹？”
恐怕三公主的关系都要亲厚很多吧。
“生在这样的人家，便是她最大的罪过。”李沧海说，“要救她，需得龙肝凤髓。还不如早早去了好，倒也干干净净。”
他的话意有所指，庄灵儿没太明白，只听出来，这话里话外，似乎并不想要他妹妹活下来。
庄灵儿眼眸中的黑雾又开始翻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了。她一直以为，李沧海是个善良的纨绔，可一个善良的人，是不会希望别人去死的。
“这样不好吧。”庄灵儿压制着自己，小声说。
“你看看这儿都谁来？”李沧海说，“哪家办丧仪，管事的一个没有？”
庄灵儿说：“可是太子叫我们别回西宫……”
“我大哥把你打发到这儿来，以为就离了是非了？”李沧海说，“想躲，一个都躲不掉。”他到现在，还以为让庄灵儿姐妹过来，是太子的意思，殊不知，那是皇后娘娘的手段。
“这里没人护着你，你就得死。”李沧海劝道。
“你知道四公主怎么死的对不对？”庄灵儿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印象里的庄灵儿，温柔又有些跳脱，坚毅从不畏惧，却从未有这般的攻击性。
“是，我知道，但我不能说。”李沧海说。
庄灵儿聚起的气一下子就散了。她终究是个外人，有些话，确实不方便对她说。不知道，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我会和妹妹说的。”庄灵儿说，“有机会，我们就出宫。”
李沧海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头：“最近没什么空闲，有机会，我一定出宫去看你。”
庄灵儿姐妹送走了他，也不虐待自己，心事重重到后殿吃茶。这么几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人斥责两姐妹偷懒。庄蝶儿越发不想去前面，她总觉得，里面那具小小的身体，眼睛是张开的，随时能坐起来，看着她。
庄灵儿说她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殁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