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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扶媛 ...

  •   扶月到院子时,季玉泽正在修剪花草。

      他神情专注,银色镂空镶边的缎子衣袍在太阳底下,略有折光,面容如千年的古玉,无瑕、剔透。

      单是站着,便能把经过的人的注意力全然吸了去。

      偏生扶月眼睛刚好点儿,瞧不太仔细,没多大反应,默默地走过去。

      季玉泽微一侧头便能看到一抹衣角,停下手上动作,温声问:“扶二娘子,眼睛可还好?”

      扶月双眼拆了白布后,看东西确实没太大的问题了,但尚未完全好,看事物略微模糊,真切不得。

      睡一觉也许会好很多。

      她示意过后,又一次拿他的手写字,“你把信送去大理寺了吗?”

      今日看到的那个人应该与案件有关系,可也不一定是凶手,而且没证据,再加上她不方便出面,于是拜托他送一封信去大理寺,看能否帮对方找准调查方向。

      信对大理寺来说是来历不明,但他们也不会忽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理寺大概会派人去跟踪那个人。

      “已派人去送。”他轻声回。

      扶月松一口气,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墙外,示意要走了。

      季玉泽了然,淡淡一笑:“扶二娘子小心些,我便不送了。”

      扶月点头。

      走到一半,她忽地停下来,抬了抬脚,露出鞋底,低眸看被自己踩到的蝴蝶。

      蝴蝶都踩扁了,尸身黏在鞋底上,看着有些恶心。

      这蝴蝶怎地断了翅?不然也不会被她不小心踩死了,扶月摇摇头,继续走出去。

      季玉泽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漂亮的手指落到翠绿的纤草上,细心地照料着。

      *

      这段日子,大理寺也放松不得。

      扶正林还亲自去大理寺慰问过大理寺卿,官位不及对方高,但好歹是朝廷命官,说的话多少有几分中用。

      是以,在扶正林走后,大理寺卿再次吩咐下去,得加紧办案。

      自从扶月与陆然说被卖入百凤阁的小姑娘可能见到些东西,第二日,他便带人去百凤阁,想仔细盘问一遍小姑娘。

      可小姑娘显然吓得不轻,一点线索都不得。

      不知是因看到什么,还是因在百凤阁遭受了什么,她满脸惊恐,半句话也说不完整。

      小姑娘总是结结巴巴的,整个人憔悴不已,本来就娇小,这样看着更加羸弱。

      陆然只好暂时搁置此事,待她平复心情。

      调查此案前,恰好是他了结花季少女接继被杀一案的时候,说来,也觉着蹊跷。

      那屠户徐彦青为人尚可,街坊邻里对他可谓是赞不绝口,谁知忽然牵连进此案,被抓后,未待审问便坦然地承认一切。

      别的徐彦青倒不肯多说,只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与旁人无关,甘愿受罪。

      上面的人看重花季少女被杀一案,大理寺卿压力过重,知晓有人认罪,便暗示他们这两位少卿尽早结案。

      陆然是不赞同的。

      但苦于他找不到别的线索,徐彦青认罪之心决绝,即便不想就此结案,也不行。

      陆然揉了揉太阳穴,忽觉有些喘不过气。

      倘若因此有人蒙冤枉死,真凶逍遥法外,继续害人,那该如何是好。

      林平抱着剑倚在一旁的门上,见他烦恼的模样,不由得出言开解。

      “凡事急不来,陆兄莫要自责。”

      廊道的另一头,一直视察着情况的老鸨摇着绣着牡丹的百叶扇,扭着臃肿的腰身朝陆然走来。

      她捏着嗓子道:“陆大人、林大人,可还有别的事?”

      这是赶人来了。

      林平好歹在官场混迹了几年,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嗤笑一声,直起身子。

      他用剑柄敲了敲涂满红漆的围栏:“若无事,我们自会离开,大理寺办案,岂容得你问?”

      老鸨活了几十年,见过不少世面,自然没被唬到:“哟,瞧林大人说的,怎敢啊。”

      特地停顿一下。

      她微笑道:“只是林大人莫要忘了,这百凤阁后面有谁,这大理寺弄得那么大阵仗,倒是把我这百凤阁的生意给搅和了不少。”

      林平冷笑。

      陆然皱眉,在林平开口前说话:“在案件尚未调查清楚前,希望她能安然无恙地休养一番。”

      她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无非是里屋年纪尚小的小姑娘。

      其实小姑娘长相颇为清秀,才十二岁,有贵客喜欢玩年龄小的,老鸨早就安排好了。

      人算不如天算,赶巧儿让大理寺的掺一脚进来。

      真是晦气极了。

      可明面儿上的面子总得给,得罪大理寺总归是不好的,万一给背后那位添麻烦便不好了。

      老鸨思量再三,唯有暂且应下,脸色不是很好:“是,大人。”

      林平一出百凤阁就连忙拍了拍衣裳,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不屑地瞟了一眼里面。

      他哼声道:“不过区区一妓子,竟敢逾矩!”

      陆然不对此评价,只道:“妓子也是人,还有,我们的职责是办案,而不是对他人评头论足。”

      听了,林平面色讪讪,意识不妥,不再接话。

      *

      长雀街的破落巷子头有间上了锁的小房子,传闻吊死过人,晚间有鬼,阴魂不散。

      穷人家也少来。

      大树遮掩着,阳光照射不得,里头地面潮湿,虫蚁四处爬。

      小房子里面,扶媛倒在地上,双脚双手被绑着,眼蒙着黑布,一块带着些药味的布子塞嘴巴里,说不出话。

      她红色百烟衫沾满了灰尘,长发凌乱,也沾上不少污物,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

      蟑螂顺着裙摆缝隙爬进去,扶媛腿脚一阵发麻。

      她胡乱地蹬了几下,方蹬掉那可恶的蟑螂,眼泪濡湿睫毛,浸湿黑布。

      如今落得如此田地,扶媛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会不知发生何事。

      只是万万想不到,抓她的人竟会是那般人,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到底怕是不敢相信。

      窗纸倒映出一个人影,紧接着开锁的声音响起。

      咔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扶媛本能地往后面挪了挪,心提起来,绷得紧紧的,生怕对方会即刻取自己性命。

      她眼睛一疼,黑布扯开了,缓缓掀开眼儿,望向来人,一滴眼泪顺颊而下。

      抛开别的不说,单看扶媛那张脸,倒是有几分梨花带雨之感。

      眼圈微红,鼻尖一点粉,唇瓣苍白而干裂,柔弱之态迭生。

      来人正是那安乐坊的执药伙计,脸上的胎记在昏暗的环境下不仅不变得暗淡,反而更显狰狞。

      伙计屈膝蹲下,眼神没波澜地看着她。

      他警告道:“我现在把你嘴里的布子拿出来,但你给我听好了,一旦叫喊,我马上杀了你。”

      扶媛岂敢不从,忙点头。

      她布子塞得腮帮子酸酸的,缓了几息才缓过来,看着伙计别在腰间的小刀,不敢轻举妄动。

      只,扶媛死也想死得瞑目,直视着他:“你为何如此?”

      伙计绷紧脸,有刀疤的地方微微变形,看得人心惊:“吃你的饭,现在只是暂时不杀你罢了。”

      话毕,他托起放到铺着蒲草的地面的碗,一筷子一筷子粗鲁地将白米饭往她嘴里塞。

      待扶媛吃完,伙计端起碗便要出去。

      她哑着嗓子道:“求求你放了我吧。”即使知道不太可能,还是想为了自己尽力一试。

      伙计顿了一瞬,握紧那只木碗,却没回头看扶媛,而是关好门离开。

      *

      季府里。季夫人侧坐在大红酸枝独板扶手椅上,身后有两丫鬟按摩着,听着下人的禀告。

      得知案情尚未有进展,她头更疼了,举手示意小厮退下,半睁着眼,凝着扶媛送给自己的手帕。

      人是季府招待的,如今在外出了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多少落个照顾不周的名声。

      大家之中注重的事项一向颇多,出了这事,不尽心不成,容易失了扶正林与季家多年的情分。

      再且,万一叫人逮住把柄挑拨离间,反倒落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季夫人又怕扶媛失踪一事弄得扶月惶恐,特意遣人邀她共食,欲顺便开导一下。

      但扶月婉拒了,季夫人不好勉强,只多嘱咐几句顾好身子,莫要忧虑过度。

      扶月休息一晚上,眼睛好得七七八八,视线不那么朦胧。

      她一回生,两回熟,翻.墙出来容易了不少,不过到兰竹院之时,院门只有小秦一人。

      原是季玉泽体恤受伤,留口信道,他已外出,今日不用她陪同查案,回去好生歇息。

      扶月听后,一脸淡然向小秦道了声谢。

      却没有回悦梨院,而是躲开别处下人,悄悄从后门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扶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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