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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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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小时,菜就都上齐了。
腌蟹是最后上来的,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拌了姜葱蒜盐、芫荽、鱼露、辣椒、酱油、香油等配料。
露出来的蟹肉还是生肉的颜色,透亮澄澈,浸在多色的料汁里,艳泽漂亮。
范利安挑了块小的尝了一尝。
品尝食物的心得未能从他的神情中得出。
季明佑在范利安点生腌前都有些迟疑,他对生食虽然不至于抗拒,但也没想要主动尝试,多多少少有些怕那些食物里携带寄生虫,但终于还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占了上风,动手夹了一块。
他夹的也是一块露肉的部位。
平时吃的蟹肉就已经很柔软了,生腌蟹的肉质居然还要更易入口。
轻轻一抿,满满的汁液裹着滑腻的蟹肉,就像液体一样滑入季明佑的嘴里。
各种配料的选择使得料汁的底子带上了一股辛辣的味道,然而经过充分腌制和处理,入口时也毫不麻嘴辣舌,反而是感到满满的清新,也没有一点儿腥味。
现在季明佑的表情也和范利安一样有些神秘莫测。
“好好吃啊。”季明佑说着感叹,倒又像是带着些难以置信,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瞪着眼睛看向范利安。
范利安也眨了下眼,随即便笑起来,似是意识到两人在吃东西时神色已经过于郑重。
范利安一笑便有些停不下来。
他俩坐在窗边的大桌上,窗外阳光衬着绿树白云,接着季明佑也笑起来了。
“真的很好吃。”范利安也对生腌的口感感到惊喜。
他俩要了三碗饭。
饭馆给饭还是很大方的,每一碗都有足够一个人成年人正常的分量。
范利安吃一碗,季明佑吃两碗。
关于菜,季明佑饭量大,也没有吃得很多。
他有些暗自留心,别人吃一块,他也吃一块,不让自己也吃了别人的份。椒盐骨便是一人一块吃完的。
可是范利安浅浅地尝过所有菜之后,就不再往某几道菜上夹了。
“好了,我不再吃腌蟹了,你多吃一点儿。”范利安给自己和季明佑都舀了两个丸子。
“不吃了吗?”季明佑已经有点喜欢上生腌这道菜了,同时可惜范利安这么快就不吃了,“蛮好吃的,回到阳湾可能就吃不到了哦。”
“不吃了,”范利安也喜欢吃,但是还是命比较重要,“我脸上已经微微觉得有点热了,怕再吃就过敏了。”
季明佑皱了皱眉头:“没事吧?你有带过敏药吗?”
“没事,”范利安语气轻松,“药放在行李箱里了,不过……我脸上有红吗?”
季明佑仔细盯着他端详:“没有。”
“那就没事,”范利安笑了,他向季明佑眨了眨一只眼睛,“别担心,只是剩下的蚝仔烙和蟹都麻烦你解决了。”
季明佑抿了抿唇,品到吃蟹时鲜甜的酱汁,他认认真真地道:“包在我身上。”
他们在店里慢条斯理地吃东西,鹅肉和椒盐骨上来没多久就吃完了,蚝仔烙冷了也没有腥气,生腌倒是本来就是冷的,汤慢慢地喝,炸豆腐冷了也还很香。
愣是在店里坐了两个小时才把东西吃完。
他俩本就打算吃完东西就去游庆岛,所以吃东西也带着行李。
原先住的地方在游庆陆地东边,接着跑到了西南来吃小饭馆,现在他们得要坐车到北边去了。
范利安和季明佑查过路线,从饭馆到岛上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中间还得换乘一趟公交车。
吃完饭之后正是两点,太阳高照、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但是天气现在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气温还没完全热起来,云很高,太阳像隔着灰帘子一样半明不暗地照下光线来。
空气里涌动着低压的沉闷,季明佑吃饱了有些犯困。
范利安倒显得精神些,相对来说,他吃得少一点,正正好饱腹的程度,走在路上步履都显得轻快活泼。
范利安穿着季明佑那件亚麻色外套,背着他自己带来的大书包。
而他的小书包和季明佑的旅行包都被挂在了行李箱上,由季明佑推着。
街道上宽敞空旷,好久才走过两三个行人。
季明佑推着挂满包包的行李箱在走,轮子在沥青路上摩擦,呼噜呼噜地响着。
饭馆走出去一公里就是公交车站了,季明佑没顾上站台那几根充当长椅的铁管脏不脏了,一屁股就坐下去了,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趴下来。
范利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站在他身边看站牌。
季明佑动了动,把范利安的手抖下来:“你刚才吃完饭没洗手呢。”
范利安笑了一下,在站牌上看到要乘坐的公交车次后转过身来,捏着几根头发,帮季明佑整理被他弄乱的发丝:“反正一路上风尘仆仆,你今晚也该洗头了。”
季明佑懒懒地反驳:“那这不还没到今晚吗?”
这宽敞的大马路车也没有两辆,平均五分钟才有一辆汽车走过,却连一辆公交车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我们是要在这里等车吧?”季明佑嘟囔着说。
季明佑趴在行李箱上,要不是太阳晒着脑袋,他感觉自己再过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应该是。”范利安说,“站牌上有写。”
“那怎么那么久都没有一辆车呢?”季明佑不敢往后靠,后面的广告牌上满是灰尘,“会不会改线或停运了?”
他们已经等了半小时了,但显然还没有等到想要的那趟车。
“应该……不会吧,”范利安努了努半边嘴唇,“再等十分钟,要是还没车,我们再看看怎么办。”
“好。”季明佑答应下来,又感叹,“这里人真的好少。”
经过这个公交站的路线就只有四条,他们等了半天,站台里的等候者一直就只有范利安和季明佑两个人。
周围连个店铺都没有,他们想找人问路都是件难事。
说好等十分钟,结果过了十分钟,车没来,两个人也没动弹。
等终于等到了公交车,车上倒是有几个乘客。
季明佑和范利安拎着他们一堆行李上了车。
“我们要坐到什么站来着?”季明佑把范利安的行李箱放到车厢中部的角落里,又把背包和旅行包堆在箱子上。
“我瞧瞧。”范利安拿出地图,“中东路站。”
“我记得另外一条路线不是说坐到桥中站吗?”季明佑的视线刚好能看到车厢上方的路线图,“这条线也可以坐到桥中站啊。”
“咦,”范利安略感诧异,“是耶。”
桥中站比中东路站多几个站,范利安也才发现其实几条路线都有些重叠的部分。
“那要不我们坐到桥中站?”季明佑问。
“行啊。”范利安应。
公交车行驶过程中有些颠簸和摇晃,一路上转的弯很少,好长一段时间都行驶在笔直宽阔的大马路上。
他俩站在车厢中部,望着窗外风景慢慢地向后落。
驶向郊外的公交车看出去风景的感觉与前几天子啊市区里乘坐公交的感觉不一样。
行道树稀稀疏疏,隔了七八米的间隔才有一棵。
房屋也稀疏,低矮,仿佛散落在大地上的灰色格子。
远处的田野上有大烟囱,顶上冒出浓浓的白烟,像是攒着攒着,就能成一朵云。
到达桥中站所需要的时间比他俩设想得要短一点,然而他们下车时有些犹豫。
但不论是地铁还是公交,开关车门供乘客思考犹豫的时间都是不多的。
他俩还是下了车。
在一个更加荒凉的地方。
说是桥,也不像桥,因为它不是在水上的桥,也不是高架桥,就是在陆地上的马路两侧建了护栏,有点像桥。
“这里是哪里啊?”季明佑有点茫然地说。
“桥中站。”范利安也有些傻眼。
这边车更多了,可是都是匆匆而过,激起路上尘土轻扬。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交通站牌都没有了。
那时科技还不够发达,手机上的导航仍未面世。
范利安和季明佑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知道能到达那里的路线,但是没有站牌,没有路标,他们光凭地图也没能认出来这是哪里。
也唯有等。
至少还有公交车停下来过,让他俩知道这里应该是可以上下车的。
荒郊野岭的,路边连大树都没有,绿化带就只种了些半人高的灌木。
周围的风景都像是空旷荒地上被遗弃的旧家具,蒙上了一层灰蒙蒙。
下午三点半,也还晒。
季明佑随意找了侧横生出枝节的树丛,颇不讲究地坐在了旁边的地上。
范利安走到了前头张望,没走出十几米,嘎吱,脚下忽然响起一声脆响。
范利安微愣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脚一看,原是他刚才踩死了一只甲壳虫,它已经不动了,身下流出有半厘米宽的灰白浆液,而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具风干的老鼠尸体。
范利安紧紧地闭了闭眼睛,连走带蹭地走回来,蹲在季明佑面前抱着脑袋小声叫唤:“啊!讨厌。”
季明佑困极了,坐久了车和等车都无聊,他随手捡了朵掉在地上的花瓣给范利安扇风:“来坐会儿?”
“不坐。”范利安举目看季明佑一眼,眼底写着抗拒,或许,还有一点儿委屈,“好脏。”
“给你拿件衣服出来垫着?”季明佑慢慢地,极轻声地微微笑了一下,完全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没办法,他们也没带什么能垫着坐的东西。
范利安摇了摇头,接着,又往前蹭了半步,将下巴枕在季明佑膝盖上。
才刚枕下去,范利安就想起季明佑的裤子也经历一天的风尘仆仆……他撇撇嘴,然而却没动。
季明佑腿一重,由着他枕:“这里的花挺香的,”
五月,正是蔷薇花盛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