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见不得光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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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和男主：夏慈和虞林铭
一个关于研究员和被饲养的怪物的故事
她是一个怪物，她深知这个事实。
01
纯白色的空间里，安静到没有呼吸声也没有任何杂音，多呆一秒就会陷入无尽疯狂。
她就那样趴在地板上，头发胡乱地糊在脸上，发丝下乌黑细长的瞳仁在眼眶里乱转。
青白色的皮肤下似乎是活物在鼓动、蠕动，她也不在意。
任由汹涌潮水般的思绪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她就是这样花费时间度过一天。
直到——
皮鞋底敲打地面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
她一骨碌坐起来，整个人贴在玻璃上。
面部被压得扭曲，眼睛直直地盯着纯色走道的尽头。
她知道，很快那边会出现一道灰色影子。
影子的尽头连接着一双黑皮鞋，那个人会款款走到她面前。
他眼里满是笑意，嘴巴开开合合。
可惜她听不懂他的话。
她早就没有了语言的概念。
但她明白他的手势，看到他挥挥手，她就会乖乖站好。
等着他去另一边开门，和她一起呆在这个空间里。
每每这个时候，她脑子里乱窜的思绪都会静下来。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躺着，享受片刻宁静。
他喜欢抱着她眯眼休息，也喜欢抚摸她的长发。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也不嫌烦。
因为她永远是最忠实的听众。
她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她知道他在这里呆不长。
时间一到，他会拿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
有时候他会扎破她的皮肤，抽取她黑色的血液。有时候他会取走她的一截长发。
她的痛感异常灵敏，大多时候都强忍着不动。
等结束了，他会揉揉她的脑袋安抚她，然后离开。
于是这个空间再度陷入沉寂。
她继续趴在地上，等待他的下一次到来。
02
“虞教授。”女研究员抱了一沓资料站在他身后。
虞林铭转过身，手扶了下眼镜，与她温柔对视。
“是许澄啊，有什么事吗？”
许澄脸颊微红，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周的样本研究报告。”
“嗯，我知道了。”虞林铭示意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打扰教授了。”
虞林铭看着许澄出去关门，才转身拿起方才藏在身后的一管黑色液体。
随意晃了晃，液体轻易吸附在试管壁上。
仔细看，这液体似有生命一般往上攀爬着，偶尔张牙舞爪地鼓起一个泡，像是在对他示威。
虞林铭发出一声轻笑，把试管放回架子上，回头去看许澄送来的报告。
见虞林铭不理它，那管液体也渐渐沉寂下来。
下班时间，虞林铭向来注重效率，研究所的大家也知道他不喜欢加班。
“虞教授，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吗？”正巧碰到虞林铭，许澄问了一句。
她没注意到周围人怪异的神情。
虞林铭笑容中带些羞涩，“我回家，我女朋友在家里等我。”
许澄怔愣一瞬又恢复笑容，“那教授和女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
“当然。你如果认识她，也会很喜欢她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虞林铭看看时间，朝她摆摆手，“我先走了。”
“教授再见。”
没等许澄惋惜，身边路过的前辈拉过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澄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
“虞教授的女朋友，死在了一年多前。”
炸弹般的消息在许澄耳边炸响。
“那、那刚刚教授他……”
“你刚来研究所不久，所以不太清楚虞教授的事。”前辈叹了口气。
两年前，他女朋友就身患怪病，自愿加入旧研究所的研究项目，积极接受治疗。
只是情况不容乐观，她早早地签订了安乐死计划。
意外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一年多以前，前研究所因实验事故发生大规模爆炸。
他女朋友也被掩埋在废墟下。
“所长念及他曾是自己的学生，才在现在这个新研究所给他职位。”
前辈想到虞林铭曾经的无限风光，叹惋道。
“没看到他现在接触的都是边缘研究吗？”
03
清渡山山脚，虞林铭驾车在山路上行驶，路程遥远，天色暗下来。
天边，一轮血红色的月，在月光映衬下四周格外诡异。
他毫不在意，继续驶向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间长出葱绿的植株。
虞林铭轻车熟路地绕到另一边，周围的植物愈发怪异。
挂满紫红色果子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晃动花粉簌簌落下的白色小花，还有站在石块上红眼的鸟雀。
他来到一片稍微整洁的空地上，手动操作一番，一个电梯轿厢缓缓升起。
一如既往，虞林铭走到那块玻璃前。
一如既往，她就贴在玻璃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虞林铭忍不住笑出声。
“夏慈，今天是第686天，你依旧在抵抗灾变的侵蚀。”
“别担心，我在新的研究所很好，只是依然没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
虞林铭打开门，牵住夏慈的手。
她乖巧地被虞林铭攥住手，他温暖的手心似乎能把她的手捂暖。
虞林铭拉着她走到床边，絮絮叨叨的。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地上凉，你可以躺在床上等我。”
他脱了外套放在床边，掀开被子躺在里面，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夏慈躺过来。
夏慈呆愣愣地，随着虞林铭的动作慢慢坐在床上。
“别害怕。”虞林铭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拍。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夏慈听。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抑制你身体里的灾变活性。”
“然后我们就不必藏在这里。”
他给她讲今天的见闻。
“来的路上能看到圆月，晚风凉爽，以后我们也可以找个晚上一起驾车兜风；我还看到很多花开了，受灾变影响的花有轻微污染，但却比一般的花更加鲜艳美丽，还有……”
夏慈板正地躺着，歪头看他。
虞林铭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头埋在她的颈侧。
温暖又湿润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他说。
“所以，你必须坚持到出去的那天。”
“我会一直陪着你。”
“睡吧，夏慈。”
04
虞林铭通常会在这个废弃的研究所里休憩一晚。
每当他睡醒，移开手掌，夏慈依旧睁着眼看他。
好像她永远不需要闭眼休息。
虞林铭的视线从她泛白的嘴唇移到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
少见地，他眼里没有笑意，反而谨慎又郑重。
虞林铭的手在她的脸侧缓缓摩挲，带来痒意。
他缓缓靠近，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夏慈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却不带一丝暧昧。
他们对视良久，虞林铭先败下阵来。
他半垂眼眸，温热的唇贴过去。
可夏慈没有一点反应，她不会有任何表情和眼神的波动。
虞林铭有些气愤，蹙眉咬牙。
在夏慈平淡的视线里，他终于忍不住用力咬住她的嘴唇。
像是委屈，又像是发泄。
痛极了，夏慈才轻轻推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虞林铭回过神，伸舌舔舐着她被咬得通红的嘴唇，呢喃道。
“可我真的，真的好希望你能回来。”
依然没有任何来自夏慈的回应。
05
“虞林铭！”
研究所门口，他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中气十足的一声。
“老师。”虞林铭看向声音来源。
那是现任研究所所长，他的老师，董伯山。
董伯山手持一根拐杖，狠狠敲在地上，质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老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虞林铭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他能猜到老师问的是什么。
“你！”
远处有人走过来，董伯山把虞林铭拉到一边。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里压着愠怒。
“我……”虞林铭只以沉默回应。
董伯山说：“一年多了，我原以为你能想明白！”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虞林铭问。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一开始确实会有人偷偷跟着他去清渡山研究所旧址。
虞林铭做足了戏码，所有人都以为他疯疯癫癫，对他放下了警惕。
借此，他得以藏匿夏慈并在暗中做研究。
“真靠你自己，你觉得自己可以藏她多久不被发现？”
董伯山瞥他一眼，“我们研究灾变两年多，你应该知道灾变不可逆。”
大灾变的影响下，所有的生物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污染。
“她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很快她就会堕落成怪物的一员，到那时，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虞林铭握紧拳头，反驳道：“不，她不会。”
“你清醒一点。”董伯山扯住他的衣领，迫使虞林铭直视他的眼睛。
“我现在来提醒你，是因为上头已经注意到清渡山一带了！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帮你隐瞒！？”
虞林铭固执地不肯让步，“其余什么我都能答应您，唯独她，唯独这件事，我不会放弃。”
董伯山重重叹气，拐杖敲击地面，失望地转身，“我提醒过你了，这几天尽早转移夏慈。”
“谢谢您，老师。”
他朝着董伯山的背影郑重道谢。
往后，研究所再也没有出现过虞林铭的身影。
06
虞林铭驱车前往清渡山研究所旧址。
白日里在山路往下望，能看到整个燕西市，宁静而平和。
可惜他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
“走，我们出去。”
虞林铭进入实验室，拿上一些必备物品，拉上夏慈就往外走。
他们站在电梯里，虞林铭搂住她，揉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别怕。”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出了电梯，夏慈不适应地拿手背遮住日光，机械地随着虞林铭的步伐移动。
没等虞林铭松下一口气，带夏慈上车，他们身后响起脚步声。
心跳猛地加快，虞林铭回头把夏慈护在身后。
“虞先生，好久不见。”
那是位身材矫健，五官立体端正的男人，一股子凛然正气。
虞林铭认得他，一位上校，他们曾在研究所见过几面，但也只是见过面的程度。
“纪仲洲？”
“嗯。”纪仲洲应道，“我来是为了她。”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虞林铭身后的夏慈。
虞林铭牵着夏慈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他谨慎开口：“你想带走她？我不允许。”
纪仲洲却摇头，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语言冰冷无情，“我今天的目的是解决她。”
“为什么？”虞林铭咬紧后槽牙，身体发颤，“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你应该知道，在距离燕西这么近的地方，如果她彻底成为灾变的一员，整个燕西都要为此陪葬。”
虞林铭说：“我会带她走，离开这里，去外面没有人的地方。”
纪仲洲没回答。
夏慈对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毫无察觉，愣愣地盯着虞林铭的后背。
树影交错间，好似她的眉眼也有了神采。
“夏慈，别怕。”
虞林铭捏了捏她的手，回头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没等纪仲洲反应过来，就见虞林铭猛地冲过来，看手势，他还捏了瓶药剂。
电光火石之间，纪仲洲往旁边踏出一步，反手用手枪握把砸在虞林铭后颈。
“你、你不能……”
他的裤脚从虞林铭面前飘过，他无力地伸手，什么也抓不住。
07
“你甘愿赴死吗？”
夏慈并不在意那顶在自己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她的视线越过缝隙落在倒在地上的虞林铭身上。
纪仲洲皱着眉，手指迟迟按不下扳机。
“虞……”
她如提线木偶一般，越过纪仲洲，往虞林铭的方向走。
纪仲洲不敢有丝毫松懈，谨慎地问：“你会说话？”
虞林铭已经失去意识，夏慈跪坐在他身边，手拽上他的衣袖。
“燕西容得下他，却容不下你。夏慈，谁都不希望你彻底成为一个怪物……”
纪仲洲还没说完，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夏慈，她突然看向他。
夏慈张开她泛白的唇，她已经许久没发出过声音了，从喉咙到鼻腔一阵阵的酸痛。
她说——
那是谁也听不懂的怪异语调。
是水流鼓动冲刷巨石，是风穿过簌簌密林，是石子与石子发出牙酸的碰撞声。
声音涌入耳朵的瞬间，纪仲洲脱力一只手撑地，耳口鼻中滴落鲜红的血。
他抬头看向夏慈。
女孩皱眉咬破自己的指尖，活物般的血液急不可耐地涌出，落在虞林铭手背上。
她伸手在虞林铭的手背上写字，文字不属于任何一个现存的民族。
那是属于她的祝福。
血液融入虞林铭的身体，她会保护他，直至死亡。
夏慈起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废墟中。
纪仲洲视线模糊，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理解了她不可知的语言。
夏慈的意思是，她早已是个怪物，她无处可去。
她奔向群山万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见不得光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