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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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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景!”
浓郁清雅的佛香,随着一股轻柔香甜的风忽而扑来,
覃景尧毫不迟疑张开双臂,将笑靥生辉的女子稳稳接住,
自她身上袭来的浓浓欢喜,热烈而绵密,铺天盖地朝他包围而来。他被她的快乐所感染,眉梢眼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她仰头望着他,未施脂粉的脸庞,娇艳得似是经晨露浸润的花蕊,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鲜活气息,正以最美丽的姿态,朝着心爱之人盛开,
一双盈盈笑眼里,满满当当都是他,
如斯纯真,怎不叫人,怦然心动。
覃景尧垂眸看着,胸膛里始终平稳的心跳,不容错辩漏了两拍,
揽着她的双手收紧一瞬,浅褐色的手背上,淡青色脉络骤然突起,随着力道如抽丝般缓缓卸去,那些怒张的纹路又悄然隐退,
如假寐的猛兽突然锁定猎物,却不急于擒获,而是慵懒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那是将猎物视为囊中之物的从容,带着居高临下的游刃有余。
日头正盛,时有山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兰浓浓却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比之更震,
她呆呆地靠在他怀中,被他坚实的臂膀完全环抱,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她恍惚抬起头,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脸庞,让她的心跳不争气的险些罢工,
有一股强烈而迅猛的热意,自脚底蹿入,在血液中燃烧沸腾,至脖颈与脸颊上显现,霎时间红云弥漫,
呼吸似乎都变得滚烫,耳中阵阵的嗡鸣,将身外一切声音阻隔,在这方骤然缩小的天地里,稀薄的空气催发着失控的心跳,
膝头发软,脚底如踩着云絮,酥麻感从指尖开始蔓延,手臂再提不起半分力气,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抽离了去,
二人相识至今,牵过手,挽过臂,却从未有像此刻这般亲密相拥,缠绵对视,
这对于后世两情相悦的情侣来讲,进展或许算慢,但对于当下恪守礼节的时代而言,光天化日之下,已算惊世骇俗,
手指因提着藤篮受力过久,血液不通越发冰凉,在将要抓握不住时,热流迅速传至指尖,引起一阵战栗,下意识握紧,复又一轻,
冰火交锋的强烈对冲,瞬间将兰浓浓从如被蛊惑的失神中唤醒,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花痴模样,后知后觉的羞耻感轰然炸开,慌忙间正欲低头掩饰,突然惊觉到什么,猛地抬头,
月台上,高低排开站着的姑姑们,正朝着这个方向看着。
兰浓浓看不清姑姑们脸上神情,却知道方才自己情不自禁的举动,必然被看在了眼中,
头皮突然过电般发紧,喉间亦像噎了团热炭。
昨日信誓旦旦不会被情爱所蛊惑的宣言忽然间袭上脑海,又在姑姑们错落投来的目光中,捅成了千疮百孔的窗纸,每道破口都漏出她藏不住的羞赧。
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那股无形却又如影随形的如芒在背之感,好似随之消失,
再向上看去,果见上方驻足望来的姑姑们正徐徐转身,少时,隐入月台不见。
兰浓浓长长舒出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至此时,才回过身看他,甜笑再次浮上脸颊,只是经了这一遭心惊肉跳,方才那股旖旎气息已荡然一空,
覃景尧截住从她臂弯下坠的包裹,右手并起二指,动作轻柔的将她被山风拂乱的发丝勾于耳后,
无意撞见她盛满笑意的梨涡,微微粗粝的拇指,鬼使神差般抚上那抹温软的凹陷,触之若初凝的乳酪,柔润腻滑,令人指尖流连。
迎上她星子般的眼眸,覃景尧眼尾微弯,广袖拂动,穿过层层罗袖,将她的手拢入掌心,直至将人送上马车,亦未抬头向上看过一眼。
*
山间道路不平,乘在车中也觉颠簸,兰浓浓便在轻微地晃动中回神,定睛一瞧,才发觉竟不知何时已上了车,更走了不知多远的路,
忆及自己在他面前一再失智出糗,兰浓浓猛地双手捂脸,弯下腰将头抵在膝上,双脚紧并,足尖点地,发上簪着的樱草色绒花好一阵左右摆动,
她未出声,粉白色绣桃花纹样的轻薄鞋面上,却微微隆起,双脚更高高踮起,只以脚尖着地,鞋面上的花瓣时而怒放,时而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兰浓浓将羞赧压下,坐直身,抬起头,双手轻拍脸颊长出口气,方睁开眼,
车门未关,她只一抬眼,便能看到那道即使坐在车辕上持缰驾车,做着马夫之举,依旧挺拔优雅的背影,
唇角在瞬间高高翘起,亦忘了一切烦恼,人再坐不住,微弯着身,提上藤篮,一手提起裙摆,几步间便轻盈地在他身边落下,
扭头笑吟吟唤他:“姚景!”
覃景尧听到动静,便下意识抬手护在她身侧,待确认她无虞方缓缓收手,余光撞见她堪称不雅的坐姿,目光上移,她仍笑得浑然不觉,不由轻扬了下眉,
这般举动倒符合她的性子,他并未斥责她举动失仪,而是与她抵肩迎着野风,行在初夏万物峥嵘的田野间,悠然惬意:“怎不在车里坐着,”
车辕坚硬,重心压在一边侧坐着,着实不适,兰浓浓移了下身子,将双腿垂在辕下,与他仅有半臂之距,
索性姚景这辆马车,车厢与马匹之间相隔甚远,纵使马儿惊了也伤不着人,
赶车需坐左侧,便于右手扬鞭发力,她此刻便坐在他右手边,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她,覃景尧却并未说话,只是将鞭子换到左手握着,
兰浓浓毫无察觉,打掀开篮盖,取出一只颜色翠绿,掌长拳宽的竹筒,启开盖子,笑眯眯递给他:“叫你接我,又非是真将你当做车夫,怎能留你一人在外?”
“喏,我今日一早去后山新摘的桃花,特意请教了姑姑做得桃花露,一直在井里镇着,快到你来时才取出来。味道甜而清爽,香气四溢,过喉入腹,惬意至极!叫你顶着太阳赶路已是实在辛苦,快快尝尝,正好解渴!”
竹筒启封的瞬间,那股被密封保存的桃香,便霸道的在车辕上弥漫开来,也不知她都加了何物,嗅入鼻间只闻桃花清香与森森凉意,还未入口,便已觉舒爽。
覃景尧未叫她举手太久,丢马鞭入鞭筒,腾出手接过,只觉入手森凉,
仰头饮下,冰甜甘冽自喉间直入肺腑,热意顿消,实是惬意,
兰浓浓撑着双手仰头眼巴巴看着他,待见他弧度分明的喉结明显滚动,迫不及待问:“如何如何,口感可好?”
覃景尧一垂眸便瞧见她睁着乌溜溜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再添上她连珠炮似的追问,着实可爱得紧,只比口腹中残余的甘冽都要更甚三分。
“清爽怡人,齿颊留香,确是清爽解渴,原以为前日你那冰梅饮已是难得佳品,不想今日这桃花露更胜一筹,原是浓浓如此深藏不露,竟还有这一手调饮的好本事。”
“哈哈过奖过奖,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手艺可不敢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兰浓浓眉开眼笑,又催他快喝,不自觉晃着腿,歪头看着他问:“你来时路上可还顺利,几时出发,赶车可为难吗?”
覃景尧是代天巡视,随行护卫的禁军及亲兵近千人,即便奉命留在玉青休养,令诸兵先行返京,身边亦有亲兵留守护卫,
他是应她来接,却非是亲自驾车赶来,自然不存在为难二字。
覃景尧并不觉渴,只不扫她的兴顺意又饮了两口,封了盖子给她,一边悠然驱马,边侧眸笑睨着她,漫声道:“玉青山清水秀,路无野匪,行程自是顺遂。未时三刻启程,申时三刻便至,用时与昨日送你无甚相差,”
“既可驭马,架车便非难事。倒是浓浓这两日如何,可开心?”
兰浓浓观他风姿依旧,便知他必然顺利,她只不过是喜欢听他对她所提的每个问题,不厌其烦娓娓道来的认真态度,
又兴致勃勃问:“那不会骑马可以驾车吗?我若学会驾驭马车,日后再回来,岂不就可以随我方便了?”
覃景尧罕见有些语塞,他虽只与她道是商贾身份,可相处时衣食用度从未刻意遮掩,她早该看出他家资丰厚,
然此刻,她所想竟不是央他为她安排车马随从,反而是要自学驾车?
他端详她的神情,她眼中唯有对骑马驾车的盎然兴致,毫无世俗计较。既不觉得驾车有失身份,亦无造作之态。
须臾,覃景尧忽然回首一笑,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当真有趣,着实可爱。
“驾车首要无畏马性,通晓马术,腰臂有力、眼疾手快,更兼耐心耐力,缺一不可,”
噙着笑的凤眸上下打量她的纤腰细臂,唇边亦含着笑,摇摇头,语气却坚决:“浓浓活泼康健,柔韧有余,但力劲不足,”
“马匹失控,掀翻车驾不过转瞬之事。轻则折肢伤体,重则车裂人亡。"
“你若图便利,他日我若不得闲,可遣人护送你往来。若独钟驾车之趣...”
他目光巡过四野,道,“此刻有我护持,自可圆你兴致。至于独自驾车,”
覃景尧面带笑意,断然摇头,“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