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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小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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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伊吹突然失去了联系。
不是往日那样刻意的无视,而是彻底从脑子里消失了。
形象形容一下,如果平常故意不理人的状态是“隐身”,现在这种彻底消失的状态就是“下线”。
没有事先声明,也没说回归时间。
大概这个离线账号的图标会无休止的在列表灰暗下去。
大正伊吹能确定的仅是现代伊吹并非死亡——也就是‘销号’,身为同意识体的两人,无论其中哪一方死亡,另一方都会清晰得知。
要问伊吹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
或许大正伊吹自己都未察觉,不像命途多舛的现代伊吹,他的性格稍微活泼点儿,对‘生命’、对‘正义’怀有更多敬畏。
即便担心同意识体此时的状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鼠尾巷吗。”
“是。”
伏跪在地的教徒沉声。
城镇的某个巷落传来了奇怪声响。一声连着一声的‘咚’,还能听到像是刀刃划过的‘飒’声。
鼠尾巷是镇落最靠北的小巷,寻常不会有人特意经过。
这个带着刀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和平’年代,也不该从里面传出‘咚’声和刀刃声。
“我去一趟。”
“……”
伏跪在地的教徒极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仅是他,陪侍在旁的教徒们也抬起了头。
最先出声的是先前为他洗衣的樱纹少女,蜷着手,对未来教主的任性终于难以忍受。
“伊吹大人!能请您不要再如此任性了吗?”
少女的质问声在安静的室内回荡。
“未得教主大人的允许,每天舞刀甩棍,跑去跟蝴蝶小姐做各种莫名其妙的训练,有什么用呢!您身份如此尊贵,何曾为我们这些没天为您担惊受怕的人们考虑呢!”
自从伊吹成年后,好像就没听过类似这样的句式了。
“不要去做xxxx这件事,你有没有为xxx考虑/太危险了,别去做了,万一你出什么意外xxx该怎么办。”
现在再听一次,一样的让人头疼。
偏偏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己方’,好像被强加上所谓的责任和义理,又压抑又莫名其妙。
“也没有舞刀甩棍吧。”
说的像干杂耍的一样。
向我这几天练习呼吸法留下的血泪道歉啊喂。
明明跪在他面前,少女晶亮的眼眸反射因伊吹而燃起的一根根莲灯。
像是古朝代里不顾生死向昏君直谏的忠良之臣。
“您这样,我们也是很困扰的!您的使命……您的使命明明是为大家排忧解难,将大家带向极乐才对,为什么要这样做!”
柔软又坚毅的悲戚令人动容,但伊吹依旧抱有自身的理智。
“抱歉,我没有那样的使命。”
说到底,下任教主的指名也不过是童磨的自说自话。
带来的困扰反而比较多。
“能请惠子小姐让开吗?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情去做。”
明明伊吹自认声音不算严厉,虽然郁闷但也压住了情绪,少女眼中却盈出泪光,那是见证信仰被玷污的悲戚。
泪眼反射光芒,倒影中,伊吹身后的灯影越来越盛,直到将一池的莲花都照亮。
看到惠子眼中愈发明亮的灯影,伊吹才反应过来,瞬间回头看。
人影憧憧,不大的房间挤满了并排而站的教徒。
一双双眼睛藏在莲灯后的阴影,静静地注视着他。
伊吹后知后觉地生起一背冷汗。
草,日式恐怖片拍摄现场。
“伊吹大人……伊吹大人……您被那个叫蝴蝶的女人污染了,妖言惑众,qiaoyanhuashe,让您听信了她的谗言……”
惠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伊吹皱起眉。
“你在说什么,不关蝴蝶小姐的事,我现在就是要去找童磨而已。”
“您倒是说说,不在教中等教主大人回来,为何要去外面找教主大人!您就是要去找那个女人,要抛下我们于不顾!”
“……”
难以沟通。
更糟的是,身后的教众好像被她说动了。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连续一周不在教内的情况前所未有,一周来无处宣泄的愁苦转化为惴惴不安,害怕信仰将其抛弃,无法前往极乐的恐惧在教众的口口相传中膨胀。
恐惧与不安加成之下,注视少年的视线逐渐演变为对极乐之门的渴望。
现在的少年,并非‘伊吹盐月’。
而是代替童磨,将教众引向极乐的替代品和保证书。
想通这点的伊吹于是愈发头疼。
《群体心理学》只解释了这种状况的发生原因,也没说个解决方案啊。
愈发动摇的人群逐渐向他逼近,逐渐变为一百来号人群的封锁。
在事情发展到那样之前,得冲破封锁才行。
深呼吸。
耳边好像响起蝴蝶教导时的轻柔嗓音。
肺叶张开,气管通畅,会厌压低。
弥漫着荷香的空气一点点填充肺泡,直到和其上的细胞进行最大限度的气体交换。
线粒体火力全开的工作,能量投入本来安静待命的四肢。
肢体末端微微发烫,听力瞬间变得清晰,异物入荷花池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冲破封锁吧。
在某位教徒的手指摸到少年的藏青色和服之前,弥漫的荷香突然变得浓重。
粉色和蓝色的光团在眼前一团团爆炸开来,散落的花瓣边深心浅,布满整间正室,遮挡人们的视线。
突然爆发的速度让耳边的风凛冽。
带着荷香的风让出前路,距离出口越近,那股花香就越浅淡,直到最后只剩下粉蓝的花瓣交错。
甚至舍弃了‘跑’的动作,只是在前路跳跃,就像从一朵爆开的绣球跳往另一朵爆开的绣球,惶恐的嘈杂声和见证信仰崩落的惨叫通通抛在脑后。
好像穿越前在下行的山路骑山地自行车,越向后越快的速度不仅让心脏的鼓动一声一声清晰,还让大脑越发兴奋。
傍晚的行人稀稀拉拉,正收拾物件踏上回家之路,一团聚拢着花瓣的物体从身边经过,只留下阵风和残瓣,引得行人诧异地回头去看。
越来越快,就这样越来越快,肺脏一点也不痛苦。
愈发缩小的瞳仁只看得见前路。第一次感受到的,和自然越发贴近的自由。
直到眼前出现锐利的冰晶将少女左臂撕开的一幕。
“……哎呀?”
看着挡在浑身血渍的少女面前的黑发少年。
童磨讶异地停下了动作。
展开的扇沿仍带冰晶。
亮闪闪的,刺目而锐利。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盐月君?”
眼前的少年正是刚刚两人谈话中的主角。
理应在万世极乐教被人供奉,无知无觉地度过这一天才对。
刚才跑的太嗨,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半天没呼吸了,猛然扩张的肺叶正强迫第一次就过度呼吸的主人伏在地上干咳。
“嗯……很痛苦的样子呢。”
童磨的声音带了遗憾。
“无论怎样努力,人类就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限制~”
‘人’之本身就是弊端巨大又限制极多的可悲生物。
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努力,并非人智想要改变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伊吹……先生!”
蝴蝶捂着自己的脖颈,看起来很痛苦,指节处渗出汩汩的鲜血,正剧烈地呼吸着。
即便肉眼可见的痛苦,她依旧努力地出声要伊吹快跑。
“童磨根本就是个无法被原谅的恶魔!”
“来都来了,而且您别说话,您现在的伤势比我严重。”肉眼可见的。
干咳了半天终于感觉差不多了,伊吹从地上一点点爬起来,直到摇摇欲坠地站在童磨面前。
明明还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服饰。
笑容也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温暖而打动人心。
是因为常人眼中不会写上‘上弦二’三字吗?他站在夜色之中,背后是高升的黄月,和这夜色一样,让人平白遍体生寒。
“盐月君也想杀了我吗?作为斩鬼的正当行为。”
即便说着可怖的内容,童磨依旧笑眯眯的,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
对见惯了生死的‘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忌讳题材,是可以稍微探讨一番的话题。
“在您伤了蝴蝶小姐之前,我从没这么想过。”
哪怕知道童磨是鬼,也只是升起面对恐怖分子的警惕。寻常人碰上正被通缉的抢劫犯,第一想法也是‘寻求官方(鬼杀队)的帮助’,而不是‘我要杀了他’。
他没见过人鬼之间的仇怨,也从未彻身体验过。
对他来说,夺‘人’性命这件事没道理又莫名其妙,是错误的。
童磨是他的救命恩人,给予他安身之所。
但他身后就是遍体鳞伤的蝴蝶小姐。
浓重的血腥味拉下眼前男人带着人型、却身为‘鬼’的违和感。
“我要怎样做,您才能放过蝴蝶小姐?”
“盐月君学会了那个叫呼吸法的对吧,为什么不攻击我呢?”
“没意义。”
超过伊吹百倍的蝴蝶现在正浑身是血的倒在他身后。
任谁也看得出战况。
“不害怕我会出尔反尔吗?到时候两个人都被我吃掉也说不定哦。”
“您会吗?”
童磨一愣。
能够思考、带有理性的‘鬼’,思考方式和人类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鬼’的普遍特征还是只有童磨这样思考。假如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童磨是相当够格的契约者。
因为他感受不到情感,本质是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无利益者。
或许是独属于美术生的敏感吧,伊吹察觉到一点,仅仅花了他一周时间。
金扇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像是发自真心的愉悦,注视盐月的目光也是见不得假的喜爱。
“果然~我最喜欢盐月君这样的孩子了,聪慧又灵敏,审时度势,知道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直辛苦地忍耐着,没有吃了你真是太好了。”
对着自己发自真心喜爱着的孩子,童磨如此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