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
梅洛普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她睁着眼睛怒视了褐色的天花板一会儿，然后艰难的从床上下来，在衣柜里拿了一套换洗衣物。
真糟糕啊，今天的开头。
梅洛普萎靡不振的走到客厅。壁炉点了一夜，屋子里暖烘烘的，水汽很重。梅洛普轻轻揉了揉酸痛的后腰，维德正站在架子上上蹿下跳，试图吸引梅洛普的注意。
这家伙饿了？梅洛普面无表情的进了厨房，从冰柜里拿出一盒冷冻的老鼠肉条，化冻后倒入维德的小盆。维德立刻飞快的啄食起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他轻轻啄击食盆的咚咚声。梅洛普有些嫌弃的斜了他一眼，她平时也没短过这家伙吃的啊，怎么到现在吃饭还像只快饿死的猫头鹰？
伺候完维德的早餐，梅洛普满脸困意的窝到沙发里。搭在壁炉上的毛毯烤了一夜，暖和得很。梅洛普把它折成一个小方块，搭在自己小腹上。然后她舒服的喟叹了一声，缩在沙发角落里不愿意动弹。
楼上已经响起了轻微的动静，估计是汤姆起来了。梅洛普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挂钟，八点了，斑点肯定也饿了。梅洛普在沙发的怀抱里痛苦的挣扎了一下，哦不，小汤姆，乖宝贝儿，再睡一会儿吧，让你可怜的老妈再舒服一会儿！
然后她听见汤姆兴高采烈的声音，“跑快点！斑点！快快快！”一人一狗简直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一样，乒乒乓乓跑到客厅里。
梅洛普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汤姆一溜烟窜进厨房里，接一大碗冷水，胳膊下夹着一罐羊奶粉走到梅洛普面前，眼睛弯弯的看着她，“妈妈！”梅洛普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朝水里扔两个温暖咒。
小家伙迅速把碗放到桌子上，朝梅洛普撇嘴，“妈妈！太烫了，会烫到斑点的！”梅洛普干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抱歉，抱歉，妈妈今天状态不太好。”说着她朝碗里又丢了个冷却咒，汤姆就满意的向她摆摆手，“这样就行了！没关系！”
他已经泡好了奶粉，倒进去一堆冒尖的狗粮，端到斑点的小窝前。斑点围着他不停的转圈，尾巴摇个不停，简直像只摇晃的小彩旗。瓷碗一放到地上，小家伙就立刻把头埋到里面。汤姆笑嘻嘻的轻轻抚摸着斑点的毛皮，看着它头也不抬的吃东西。
梅洛普走到厨房门口，摘下墙壁上挂着的围裙，走到汤姆身边转身。汤姆站起来替她系后面的绳带，梅洛普一边打哈欠一边回头问他，“今天想吃什么？”汤姆歪着小脑瓜思考，给妈妈的围裙系上一个蝴蝶结，然后掰着手指认真道，“我想吃鸡蛋士兵、酸奶布丁、芒果千层、香蕉太妃派、还有虎皮蛋糕卷！”
梅洛普用手指扶住下巴，眯着眼睛回头看他。汤姆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道，“妈妈，是不是太多了？”小家伙扭捏的扑到她身上，蹭来蹭去。梅洛普被他这副害羞的小模样可爱得心都化了，把他从怀里拉出来，蹲在他面前捏他的小肥腮，“确实有点多，不过今天比较特殊，妈妈答应你。”汤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得特别灿烂。他上前搂住梅洛普的脖子，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又高兴又满足的喊道，“谢谢妈妈！”
梅洛普美得简直要冒泡了，使劲儿的扒拉汤姆的头发，小家伙有点不高兴的撅起嘴。梅洛普嘿嘿笑着，“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儿！”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看着汤姆害羞得转身就跑。梅洛普笑得高兴又得意，简直像只偷鸡的小狐狸。
她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歌，把香蕉、酸奶、软面包、芒果等等一样样摆到案板上。听见外面一阵推门的声音，梅洛普从厨房里伸出半个身体，“汤姆！你戴围巾了吗？”“戴啦！”顿了一会儿，汤姆回答道，笑声越来越远。
梅洛普不由自主的露出个笑容，轻轻摇摇头。肯定没戴，他是一心要跑出去跟斑点撒欢，哪里还顾得上戴围巾。不过，梅洛普把奶油放到碗里打发，今天是他的生日，就让他好好开心疯玩一天吧！不过，梅洛普想了想，拿出一块老姜，切成片扔到汤锅里煮水。希望他一会儿喝姜茶的时候不要苦着脸。
早餐过后，汤姆肚皮里塞满了糖浆、奶油和红糖姜茶，一脸满足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斑点卧在他脚上，把他的脚暖得热烘烘的。斑点小的时候他还能把它抱到腿上，现在斑点都快一岁了，长得比他还壮，毛皮油光水亮，又机灵又威风。
歇了一会儿，汤姆坐不住了，领着斑点往外面跑。他想了想，跑到一半又折回去，把梅洛普织的歪歪扭扭的红围巾缠在脖子上。他缠得潦潦草草，围巾乱七八糟的拧成一团。
梅洛普刚收拾完盘子，一边解围裙一边朝汤姆走过来。她一下就把汤姆松松垮垮的围巾扯下来，瞪着汤姆威胁他，“如果回来围巾不见了，今天就还要喝姜茶哦！”汤姆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梅洛普给他缠了个结实又暖和的围巾扣，摸摸他的脑瓜满意道，“好啦！去玩吧！”汤姆欢呼了一声，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梅洛普笑着摇摇头。汤姆跑到门前的草地上跟斑点玩飞盘，后来一人一狗简直是在地上打滚。梅洛普看得眼皮乱跳，努力催眠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就猜这小子不可能珍惜衣服，才没给他换上新买的冬装！
伦敦前两天还下了场大雪，他们门前的草地刚刚化雪，泥泞得厉害，一踩一脚泥。梅洛普看着两个小家伙疯闹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翻了一半的药剂书，走进厨房旁边的浴室。等到汤姆玩够了回来，衣服是肯定不能要了，人也恐怕得跟斑点一起扔到浴室搓上两个小时！梅洛普咬牙切齿的往浴缸里放水。
“妈妈！”梅洛普听见汤姆惊喜的大叫声，推开厨房的玻璃窗，探出半个身子，“怎么了？汤姆？”汤姆的声音兴奋极了，指着天空又蹦又跳，“妈妈！下雪了！好大的雪！”他身上短短一会儿就蒙上了一层浅白，果然好大！
梅洛普仰头接住一片雪花，只见足有指甲大的薄片融化在她手心里，冰冰凉凉的。“那回来吧汤姆！回来洗澡！要不然就喝提神剂啊！”提神剂是入冬以后梅洛普在圣芒戈采购的感冒魔药，味道非常诡异，“好像吞了一条活蛞蝓！”汤姆说着打了个哆嗦。
这个威胁非常有效，汤姆一个磕巴不打地乖乖回家，一脸乖巧的站到厨房门口。他滚了一身泥，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红围巾早脏得看不出颜色了，头发也被浸湿，软趴趴的贴在脑袋上。整个一泥人！还有斑点！整个一泥狗！还在一边吐着舌头傻笑。梅洛普看见他俩这副狼狈样就火大，努力深呼吸半天，告诉自己今天是他生日不能生气，等明天再好好收拾他，哼！
汤姆看见母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危险的上上下下打量他，心里直觉不妙，小身板愈发挺得笔直，让脱鞋就脱鞋，让摘围巾就摘围巾，乖得不得了。梅洛普心里那点子怒气立刻灰飞烟灭了，带着汤姆到浴室，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然后泡到冒着热气的大木盆里。浴室里雾气缭绕，梅洛普把袖子卷得老高，朝汤姆头上淋热水。汤姆咯咯笑得厉害，一边笑一边躲，水溅了梅洛普一脸。斑点乖乖的坐在另一个浴盆里，黑黑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汤姆，一会儿看看梅洛普，一边看一边哼哼唧唧的摇尾巴。
把这两只洗干净，裹到被子里裹成蚕茧。梅洛普身上也湿透了，郁闷的洗了个热水澡，上楼又换了一套衣服。
客厅里汤姆正窝在沙发里，跟斑点一起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大雪。他们的大门外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坪，不远处就是落光叶子的白桦树，树干笔直的指向天空。白桦树后面是经冬的杉树和松树，又高又大，树冠幽绿幽绿的。
梅洛普端了两杯红糖姜茶坐到汤姆旁边，把其中一杯递到汤姆手里。“哦！”汤姆不情不愿的接过来，握在手里。
两个人一同静静的窝在沙发里。汤姆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姜茶，打了个辛辣的嗝，然后把脑袋靠到梅洛普身上。他在梅洛普身上左一动右一动，怎么都躺不舒服。梅洛普被他闹得难受，一把把他捞到自己怀里，两只手包住他的身子。“舒服了吧？”汤姆朝她嘿嘿笑。
梅洛普的手轻轻拍着汤姆，看着门外灰绿色的草坪渐渐被银白覆盖。汤姆忽然抬头，“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梅洛普揉揉他的脸蛋，声音柔和道，“好啊，你想听什么？”汤姆想了一会儿，“我想听下雪的故事。”
梅洛普点点头，“让我想想，嗯，嗯，从前有一家小兔子，他们住在山谷里，有一座胡萝卜房子。”
汤姆眼睛亮晶晶的，“胡萝卜房子？”“是啊，兔子妈妈找到一个特别特别大的胡萝卜，把它晒干，然后在里面挖了个房子。他们的房子是橙色的，房顶上有绿色的胡萝卜叶子。”梅洛普信口道。
“哇！好棒的房子！”
梅洛普笑笑，“有一年下大雪，兔子家里没有吃的了，于是兔子爸爸和妈妈要出去找吃的，让小兔子留在家里。”汤姆的眼睛眨了眨，有点想说话。“他们家里也像我们一样，点着壁炉，”“那房子不会烧着吗？”汤姆担忧的发问。
“会啊，小兔子没注意就烧着了，火特别大。”汤姆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有一个人冲进来，把小兔子救出来了。你猜会是谁？”汤姆歪着脑袋想了想，“兔子妈妈回来了，对吗？”梅洛普摇头，“不对哦！再想想。”
汤姆偷偷瞥了一眼妈妈，声音怯怯的，“那是兔子爸爸吗？”“也不对哦！”汤姆松了一口气，笑着去够妈妈的下巴，“妈妈，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梅洛普被他闹得脖子痒痒，笑道，“原来是一个雪孩子，小兔子在下雪的时候堆的雪人来救他了。但是雪孩子很怕热，冲到火里把小兔子救出来，自己化成水消失了。”梅洛普的声音放得很轻，汤姆有点感动，在她怀里扭了扭，“就像我的斑点一样，对吗妈妈？如果我在火里，斑点也会像雪孩子一样来救我。”
他朝着底下卧着的斑点招招手，让它离他近一点。“对啊，这就是好朋友。小兔子和雪孩子是好朋友，汤姆和雪孩子也是。”汤姆赞同的点头。
汤姆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声音轻轻的说，“妈妈，爸爸是什么？”他好像有点底气不足，话出口后一直悄悄的看她。梅洛普想起梅洛普和老里德尔的过去，脸色有点不好看，一时没有说话。
她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就听汤姆有点害怕的道，“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你不喜欢爸爸吗？”梅洛普顿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点，“你觉得爸爸是什么？”
汤姆好像被她的声音安抚了，歪着脑袋想了想，“爸爸是汤姆的爸爸。小兔子就有兔子爸爸，汤姆应该也有汤姆爸爸，爸爸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我说得对吗？”这小家伙有点精明的、得意的笑。
梅洛普不由得摇头失笑，她组织了下语言，试图给汤姆解释清楚，“你说的对，爸爸妈妈在一起，然后才有小孩子，才有汤姆。”
汤姆脸上有点困惑，“那汤姆的爸爸呢？”梅洛普犹豫了半天，“汤姆的爸爸，嗯，汤姆，汤姆的爸爸不见了。”汤姆震惊的瞪大眼睛，“那妈妈为什么不去找他？”谴责的看着她。
梅洛普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汤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生活在一起的，有的孩子，就像汤姆，他们跟着爸爸或者妈妈生活，你明白吗？”汤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皱起秀气的小眉毛，“那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汤姆？他不喜欢汤姆吗？”
梅洛普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深深的叹了口气，“爸爸不喜欢妈妈，所以他走了，他不知道妈妈已经有了汤姆。”
汤姆一下子从梅洛普怀里坐起来，“那如果他知道汤姆，他会喜欢汤姆吗？”他的眼睛像两颗小星星，不停的闪啊闪啊闪。梅洛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很抱歉，汤姆，既然他不喜欢妈妈，那么他很有可能也不会喜欢汤姆，”汤姆脸上的光彩慢慢黯淡下来，他有点难过的低下头，失望的说，“哦。”
梅洛普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刺痛。她轻轻揉了揉汤姆的脑袋，轻声道，“我真替他遗憾，我们汤姆又聪明又可爱，还很听话，世界上没有比汤姆更好的小孩子了，他看不到这样的汤姆，真是太可惜了。”她每说一句，汤姆的嘴角就翘起来一点，到最后简直咧到了耳根，看起来傻得不得了。
“真的吗？妈妈？我有这么好吗？”
梅洛普郑重的点头，肯定道，“那当然了！汤姆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棒的小孩子，当然，如果汤姆吃多一点胡萝卜，汤姆会更可爱的！”她朝他促狭的挤眼睛。汤姆小脸羞得通红，一头埋进她怀里乱蹭，“妈妈！”
梅洛普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她听见汤姆闷闷的声音，“他不喜欢妈妈和汤姆，汤姆也不要喜欢他！哼！”他一边生气一边去揪梅洛普的毛衣领子。
梅洛普沉默的拍拍他的背。
汤姆好像很快就把爸爸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出去疯跑、探险、糟蹋衣服，被梅洛普揪着耳朵教训。但梅洛普还是觉得老里德尔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梅洛普发现汤姆好几次一脸落寞的发呆，给他换枕头的时候还摸到一大片湿润。
但汤姆表现的若无其事，梅洛普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宽慰他。她实在太明白汤姆对父亲的失望了，可她不能骗他老里德尔死了或者消失了，她害怕，汤姆会因此对那个不配被他挂念的父亲产生美好的幻想。
每一个孩子都会对父母抱有期待，对他们抱有美好的想象。这份想象会随着时间的增加变得愈发沉重，他们的形象也会因此变得高大、完美。如果梅洛普能够维持这个谎言，她一定会努力留给汤姆一个理想的父亲。
可是她不行，汤姆迟早会长大，开始怀疑她的话，也许会跟她吵架，也许会跑去寻找父亲的蛛丝马迹。她不敢想象当汤姆抱着满满的期望去见他父亲，然后得到他的冷漠、无视，以及对母亲的贬低，对他的出生的否定。哦天哪，如果真有那一天，梅洛普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她的汤姆，她的小汤米，小南瓜，那时会多伤心啊！梅洛普宁愿从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他，叫他看清楚，又痛又失望的明白，不对那个人有一丝幻想。
梅洛普只能配合着汤姆，陪着他演一场毫无异样的戏。他不要母亲为他担心，或许还害怕母亲为此伤心，像一个小男子汉一样面对着他的真相。梅洛普为他心疼，更为他骄傲。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