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视若珍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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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伦敦天气总是很燥热，空荡荡的高高的天穹之上，漂浮着一两片无精打采的絮云。梅洛普穿着一件黑色的纱裙，卷着袖子，在厨房给蛋糕抹奶油。
蛋糕差不多已经完工了，梅洛普正往侧边裹上一片一片的黑色巧克力。点缀着切开的草莓和猕猴桃的蛋糕上方，用红色的奶油写着大大的生日快乐——致艾伦。梅洛普把最后一个巧克力薄片贴上去，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嘿嘿的傻笑。
汤姆不在屋子里。天气越来越热，汤姆在家里待不住，一大早就带着纳吉尼跑到森林冒险去了。梅洛普明令禁止不准他下水，其他的倒没什么担忧，就随他去了。
艾伦最近是越来越忙，常常坐在书房里回信写东西，一整天也见不到几面。他好像在和斯塔一同着手做些什么，猫头鹰捎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梅洛普每次看到艾比脖子上挂着的信封就暗暗为她悬心——她老觉得那些捆在一起的，厚厚的信封会把艾比细细的小脖子给压断——完全是杞人忧天。不过艾比这些天确实是越来越疲倦了，送完信待在梅洛普家里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说到艾比，就不得不提一下维德——这只猫头鹰自从上次见了魔法部送信的雪枭，就害了相思病，每天都恹恹的，伸着脖子往门外张望。梅洛普看他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去魔法部为莫芬冈特结案时顺手把他捎上了。从冈特老宅大火那天起，到现在已经有八个多月，梅洛普后来痕迹清理得很干净，魔法部的傲罗们一直束手无策，到现在只能不情不愿的定为悬案，无疾而终了。
她拒绝汤姆继承冈特家族时，对面的魔法部官员非常惊讶，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有点谢顶，听到她的回答后向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您确定吗？冈特小姐？如果您拒绝您的孩子继承冈特家族的话，我们会把冈特家族从神圣二十八族中除名——您的家族从此就消失了。”
梅洛普听到他说消失两个字时，觉得心里非常痛快。“当然，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点强忍的厌恶。对面的中年男子非常古怪地看了她好几眼，“好吧，好吧，请您跟我来。”他把梅洛普带到一个装饰得非常庄严的小房间里——太庄严了，以至于有点老朽，哪怕东西都是崭新的也不成。屋子里的一切都带着几百年前的古老气息，沉闷又压抑，寂静得不得了。
男子挥舞他的魔杖，在房间中央悬挂的一张挂毯上点了点，念了句非常冗长艰涩的咒语。那张挂毯随即散发出黯淡的幽光，梅洛普看到冈特这个词出现在挂毯的最上方，下面像蛛丝一样密密麻麻的爬着许多小小的黑点，不过越往下黑点就越稀疏。梅洛普知道这就是冈特家族在魔法部的家谱了。
那个男人看了她一眼，用遗憾的语气对她道，“一千多年的历史啊！斯莱特林的伟大血脉！到今天就要结束了。”他好像暗暗的期盼着梅洛普改主意。梅洛普看都不看他，“请您继续。”
男人低低哼了一声，挂毯上悬浮的黑点不停地往下翻走，最后来到一个发着绿光的名字上面，莫芬·冈特，冈特家族的最后一任家主。梅洛普看到那个名字，想起莫芬那张疯狂的脸，觉得有点恶心。
男人将魔杖放到莫芬的名字上，最后问了她一遍，“您仍然坚持您的意愿吗？冈特小姐？”梅洛普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魔杖头冒出一道漆黑的光芒，像一个烟头烫在挂毯上似的，盖在了莫芬冈特的名字上。梅洛普看到莫芬的名字熄灭的一瞬间，整张挂毯上笼罩着的黯淡至极的绿光也消失了。那种好像垂死一般的气息平静了下来，真正变成了死亡本身。梅洛普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失落。
男人做完这一切，脑门上冒了点细细的汗珠，他没好气的看了梅洛普一眼，“这下您满意了！一千多年的冈特家族就此消失了！”梅洛普心里有点生气，故意跟他对着干，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啦！这种老古董，早就该消失了！”梅洛普开心的在男人气急败坏的跳脚声中离开了魔法部。
她走出魔法部时放出去的维德还没回来，梅洛普想了想，觉得他应该认识回家的路，也不打算等他了。上午的浓烈的阳光照在梅洛普身上，带起一阵阵的闷热。梅洛普却觉得轻松极了，从这一刻开始，冈特家族留给她的阴影才算真正的褪去了。冈特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去的名词，再也不能威胁她们了。梅洛普想到这里，高兴得想在大街上转个圈。维德还没有回来，梅洛普到对角巷取了定做的两个炼金物品，踩着十二点的钟声回家了。
维德那天之后一直没回家。梅洛普不得不到对角巷又买了一只猫头鹰。艾伦的回信越来越多，家里简直一天没有猫头鹰都不行。唉，五年半的主仆情谊啊，五年半的猫头鹰湿粮、老鼠肉条啊，通通比不上一只漂亮的雌猫头鹰——梅洛普想到这里就暗暗的咬牙。
这次买回来的猫头鹰也是个雪白的小家伙，梅洛普特意要了一只乖巧听话的，取名叫艾丽斯。小家伙很能吃，非常有礼貌，每次梅洛普给她喂食时都会轻轻啄一下梅洛普的手。她也不会一不高兴就乱扇翅膀，弄得哪儿都是羽毛——非常讨人喜欢的一只漂亮的雪枭。就是有点怕纳吉尼。
纳吉尼现在已经长成了一米多的大家伙，手腕粗细的身子一看就非常有力气，威风凛凛的，也难怪艾丽斯害怕。其实梅洛普也有点害怕纳吉尼，不过纳吉尼好像是魔药喝多了，非常通人性，老是躲着梅洛普走。梅洛普看不到，也就不那么害怕她了。
纳吉尼的垫子现在已经不用了，现在她老是和汤姆睡在一张床上。她还喜欢跟汤姆一起在门前的草地上晒太阳——梅洛普好几次看到汤姆拿着根镊子，小心翼翼地给纳吉尼蜕皮。汤姆还专门买了个大箱子，用来存放纳吉尼蜕下来的白色蛇蜕。梅洛普知道一般人工圈养的蝰蛇能活到20年左右，看他这个喜欢劲儿，梅洛普只能到宠物店里买了一大堆宠物魔药——也许就能喝成个神奇动物呢，那样寿命就长了。
梅洛普把做好的生日蛋糕放到冰柜里冷藏起来。这两天艾伦尤其的忙，梅洛普好几次看到他房间里灯直到一两点才灭。她也不敢拿精力药剂给他喝，这玩意儿是有副作用的，不能经常喝。尤其是麻瓜，对魔药的耐性很低，副作用也就更强。他这两天这么忙，一定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梅洛普一边这样想一边偷笑，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艾伦脸上惊喜的样子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洛普做了一大桌艾伦喜欢吃的菜色。这个人看起来好养得很，实际上特别挑嘴，吃不惯的东西也能下咽，就是吃得少——跟汤姆喝魔药时一模一样的表情。他最喜欢梅洛普做中国式的饭菜，喜欢口味重一点、辣一点，尤其喜欢吃完出一身热汗的火锅。大热天的，梅洛普硬着头皮弄了个鸳鸯锅，还有一盆火红色的钵钵鸡。等他们吃完——梅洛普会立刻喂他们一人一瓶消化魔药的。
艾伦一从二楼下来，就闻到客厅里一股浓浓的辛辣的味道。他一眼就看到餐桌上红得发黑的钵钵鸡，还有冒着热气的火锅。梅洛普换了一身飘逸的黑纱裙，汤姆穿着身背带裤站在梅洛普手边。两个人一看到他出来眼睛就发光。他最近忙的天昏地暗的，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不过家里的气氛不太对——艾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都把这个给忘了！
艾伦笑眯眯的坐到梅洛普对面。他脑袋里淡淡的钝痛——用脑过度的后遗症，好像也不那么明显了。艾伦微笑着看梅洛普给他夹了满满一大盘的钵钵鸡（奇怪的名字），痛快地吃了个大汗淋漓。等到梅洛普把餐桌上的盘子叉子收拾到厨房——梅洛普坚持要他好好坐着，艾伦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期待的朝厨房张望。
梅洛普很快从厨房里出来了。端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眼睛亮得好像两颗星星，跟汤姆一起，一边唱生日歌，一边朝他走过来。艾丽斯在架子上轻轻的扇着翅膀，纳吉尼也兴奋的摇着尾巴。客厅里的灯关得只剩一盏了，夏日的晚风从门口不停的送进来，吹得人身上凉沁沁的。艾伦笑得简直像个傻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呆呆的看着梅洛普把蛋糕放到他面前，给他戴上寿星帽，点上蜡烛，然后要他闭上眼睛许愿。
周围窸窸窣窣的响着什么，是凉风也在暗暗的嬉笑。艾伦心跳得厉害，闭着眼睛许愿——还能许什么呢？如果他现在感受到的幸福是真的，那就让他们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在一起，一直这么快乐。
分了蛋糕之后，汤姆把他的礼物送到艾伦书房里。梅洛普来的时候艾伦正拿着一根速记羽毛笔新奇的翻看——汤姆的礼物，麻瓜也能用的速记笔，只要艾伦说话就能不停的写东西，回信什么的非常方便。
梅洛普看着他脸上的傻笑发呆，过了今天，这个人就34岁了。他已经比他们一开始相遇时要老了一点儿了。但他望向梅洛普时眼睛里那种光泽，曾经隐晦、羞于展露的爱意，好像变得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动人了。好像一坛埋在地下的美酒，过去的时间越长，滋味就越醇厚。
梅洛普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也开始出现那种光泽，他们两个人好像越来越相似了。艾伦有时候常常爱一个人傻笑，梅洛普好像也染上这个毛病了——就比如现在，她抿着嘴唇看着这个男人，一边傻笑，一边心里酸酸的想哭。
“生日快乐。”梅洛普认真地看着艾伦，干巴巴地说。她现在有点词穷。艾伦把手里的羽毛笔放到书桌上，很小心的收起来，他脸上还带着那种快乐的笑意。“谢谢你，梅洛普，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他最近忙得厉害，眼睛下面有点淡淡的青色，神情也有点疲倦。但他此时很兴奋，眼睛亮得好像两颗火焰。
梅洛普咬着嘴唇把她的礼物递到他面前，放在掌心里的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梅洛普觉得世界一瞬间凝滞住了，她只能听见无数颗心脏在她血管里不停的跳动——咚咚、咚咚、咚咚，震耳欲聋似的。
艾伦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有点颤抖，又有点慎重的，把那个小盒子打开。他好像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似的，又忍不住想看里面的东西。他有点猜到那是什么了——但又不敢相信——梅洛普，她从来都，从来都是那么害羞，那么含蓄——盒子中央嵌着两枚闪着光的戒指。纯银做的，没有任何花纹，非常光滑，艾伦拿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它要从他手指缝里溜走。他觉得脑袋木木的，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他的世界里现在只有那两枚素净的，闪着光的戒指。艾伦觉得一阵汹涌的暖流——把他淹没的浪潮尖叫着游过四肢百骸，他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嗓子干得厉害，手不停的轻轻的抖着。
戒指一个大，一个小，艾伦看到大的那个内侧刻着个名字——梅洛普·希尔，小的那个也刻着个名字——艾伦·希尔。他觉得心脏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叫他晕头转向的，他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点这两个名字——他感觉他有点眼花。
梅洛普看着艾伦脸上压抑的、不敢置信的狂喜，看着他捧着戒指的手一直在抖，他的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嘴唇抿得紧紧的，呼吸也很粗重——他简直激动到极点了。
梅洛普一边看着他，一边有点想笑，她又想起他们一起过的许多个圣诞节，许多个新年。他刚开始总是偷偷放在她身上，追逐着她的影子的眼睛；他嘴角老是挂着的，温和得不得了的微笑；他跟她说话时声音总是很轻柔，身体会不自觉地往她这边靠；把她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听说她从没过过生日，给她送过来的酒兰簪子；没收到她的贺卡，立刻就往她这边跑；还有他不动声色的体贴和周到，没有棱角的温柔，始终如一的可靠，还有他汹涌热烈的爱意，放弃事业的决绝，他甚至不要求她回报——他那天跪在她面前，说他爱每一个她，全部的她，最后却只要她“相信他的爱”——
梅洛普觉得心里被什么塞满了，浑身暖洋洋的，却又有点难过。他已经比他们第一次遇见老了一点儿了，他今年已经34岁，马上就是44岁、54岁，马上就走过人生的一半了。梅洛普不知道自己的青春之泉能不能在他老去之前熬出来。她已经翻了三四年的魔药书，现在还只能做点消化魔药。她是个女巫，寿命比他长，青春也比他长，他们很有可能不能一起变老——
“艾伦，”梅洛普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散成一阵雾气似的，漂浮在空气里。艾伦抬起眼睛看着她。“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面前这个人将会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你说遇见我很幸运，其实我老是想，我才是真正走运的那个。”
梅洛普从他掌心里拿出那枚大点儿的戒指，她的眼睛温柔得像泓静水，“我不漂亮，也不出众，我真开心你能喜欢我。我老觉得自己能遇到你，像是在做梦，太好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受折磨的。你痛苦的时候，我跟你一样痛苦。我觉得好像有根线连着我们两个似的。我很感谢你来了，感谢你一直没走。”
艾伦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我以前不愿意结婚，我害怕结婚。我觉得我不会得到幸福。我配不上幸福。可是谢谢你，谢谢你出现了，告诉我我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我可以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我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梅洛普紧张的结巴了两下，“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我也想要你幸福。我以前站在原地不动弹，老是让你走过来，现在我想我也应该朝你走过去，”梅洛普声音有点颤抖，说话不成句子了，“你愿意娶我吗？我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我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艾伦大大的笑起来，笑里带着泪，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梅洛普把那枚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他单膝跪在梅洛普面前，朝她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小点儿的戒指，他的眼睛里浮动着幽幽的水光，“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我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会一直照顾你、爱你，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开心、快乐，我保证，我会爱你、爱你、爱你，直到来到生命的尽头，死神把我带走，我保证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我都会像过去、现在、未来一样的爱你、珍惜你——”
梅洛普心里酸涩得厉害，一边笑，一边又不停的哭。艾伦说完最后一句话，两个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像以前无数次默契的对视那样，梅洛普又感觉两个人的心连在了一起，他跳，她也跳，一举一动都那么合拍、称心如意。
“我愿意。”艾伦笑着把戒指戴上梅洛普的无名指，然后站了起来。两个人好像两块分离的磁铁一样紧紧的抱在一起，恨不得把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梅洛普感觉有股热烈的呼吸洒在她耳根，随后那呼吸又来到了她脸上。她感觉有什么在她嘴唇上流连，好像点了把火，从两个人接触的部分烧起来，一直烧到脖子根——她整个人好像都烧起来了。
“不行，不行，”梅洛普听见艾伦一边这样说，一边艰难的把自己从梅洛普身体上扯下来，他的头发有点乱了，脸庞红通通的，呼吸又急又快。“不行，不能——”梅洛普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眼波流转、妩媚娇美。
艾伦不得不强迫自己把眼睛转向其他地方——非常困难，他不想在结婚前——那样。梅洛普明白他的心意——她是他的珍宝，他尊重、珍视，更重视着她。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他觉得结婚前那样有点——轻视她。
梅洛普觉得心好像软成了摊水，在胸膛里晃晃荡荡的，老是想跳出去。她觉得他有点老派，可是又忍不住的心酸，心里明明很高兴，却好像开心过了头，来到了悲伤的地界。她也曾经这么幻想过，被一个人视若珍宝，好好的收藏——她上辈子没有过，死了一回却得偿所愿了。真好，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