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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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依旧寂寥。
瑜文帝的寝宫外，皇子嫔妃跪倒一片，都在等着皇帝的召见。
不多时，韩白从宫内走出来，“圣上口谕，要见康王。”
此时，禹康正独自一人默默的跪在角落里，闻言先是茫然的抬了一下头，随后起身跟着韩白走进去。
当他靠近龙床的时候，便看到了显着虚弱的瑜文帝。
瑜文帝看向禹康，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过去。
禹康便紧走几步，跪在床边，“父皇。”
“当年，朕执意让你娶常氏，你可有怪朕？”
禹康没料到瑜文帝竟然会问这句话，摇了摇头，“儿臣母妃早逝，母家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父皇让儿臣照顾十七皇子，还让儿臣娶常氏为王妃，都是为了让儿臣跟常氏一族交好，将来能有个依仗，儿臣都明白。”
瑜文帝闻言缓缓点头，“你知道就好。你十七弟，年岁尚小，现在还成不了什么事。你以后还要好生待他，也要厚待常氏，这样，在朝中，也能有人撑你一把。”他握住禹康的手，借着力缓缓坐起身。这时，韩廷章从偏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瑜文帝看了韩廷章一眼，冲禹康挥了挥手，“你去，打开看看。”
禹康闻言转头往韩廷章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了下头，起身走过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道圣旨。
禹康打开圣旨，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随后冲着瑜文帝喊了一声，“父皇！”
瑜文帝用手阻止他继续说话，“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禹康，你要知道，我们既然从老祖宗手里接过了这江山，就要守好它才是。朕不好，虽说如今四方都不敢来侵犯我们的国家，但是如今国库空虚，百姓的生计还需要改善。这些朕是来不及了，只能靠你了……”
“父皇，我……只怕我做不好。”
“没有谁一开始就什么都做的好的。朕开始做这个皇帝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是你皇祖母一点一点带着朕做起来的。如今，你虽然没有母后，没有母家可以依仗，但是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也历练了这么些年……朕还留了韩廷章给你。你有事，尽可跟他商量。还有韩白……韩白这个孩子是朕从小看到这么大的，以后，就让他护在你身边吧……”
禹康听着瑜文帝的话咬紧牙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泄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朕知道，你从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如今，朕需要你，这江山需要你，你便是为了朕，为了这江山，也要把这份担子扛下来。”
禹康缓缓的低下头，遮住控制不住从眼眶中流下的眼泪，带着丝丝哭腔，“儿臣……明白。”
瑜文帝缓缓的吐了口气，“是朕对不起你，朕对不起你啊……”
禹康抿着嘴垂头流着眼泪，没有说话。
瑜文帝的声音越来越弱，随后只听“砰”的一声，瑜文帝重重的摔在床上。
禹康猛地抬起头，看向瑜文帝，缓缓颤抖着将手伸过去，又愣了一下，随后仰天痛哭出声。
……
这场戏拍摄结束后，殷乐康在旁边缓了好久，却依然缓不过劲儿来。
刚刚那场戏虽然并没有百分百还原瑜文帝去世的场景，但是殷乐康还是在拍戏的过程中，回忆起自己当初眼睁睁看着瑜文帝在自己面前驾崩时的场面。
这种绝望与痛苦，是无论过多久，都会深藏在自己心中的。
“乐康，”殷乐康还在一边缓和自己的情绪，陆涛就缓缓走过来。
殷乐康赶忙站起身，“陆老师。”
陆涛看着殷乐康那通红的眼睛，想说的话也被尽数吞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拍戏，太伤身了。”
殷乐康自然知道陆涛是什么意思。
陆涛大概是觉得自己太投入了，所以才一直出不了戏。
想到这里，殷乐康看着陆涛，缓缓的扬了扬嘴角，“谢谢老师的关心……是您演的太好，把我带进去了……我也知道哭的太久所以不好停下来而已……你就当我这时惯性吧。”
陆涛被他说的哭笑不得，“那刚刚的戏你看过了。那我先走了？”
殷乐康赶忙点头，“您走您的就好……我这边待会儿就收工了。”
陆涛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殷乐康的肩，便转身离开了。
陆涛走之后，殷乐康又努力平息了一下心情，就让大家都离开了。
陈奇然见状走过来，“乐康，我们也走吗？”
殷乐康往四周看了看，又转向陈奇然，“你先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等一会儿再走。”
陈奇然闻言点了下头，便往车的方向去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了多看了殷乐康几眼。
等周围人差不多都离开了，殷乐康又缓缓的走到床前，靠着床，在脚蹬上坐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就只是这么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季浩轩静静的走进来，看到殷乐康顶着两个红红的眼睛，一脸委屈的在那边坐着。
他一步步走过去，抬手摸了摸殷乐康的头发，“怎么了？”
殷乐康缓缓抬头，看向季浩轩，“你说，瑜文帝把皇位交给瑜康帝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季浩轩沉默片刻，“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在六岁前，瑜文帝只是把瑜康帝随便扔在后宫，之后又随便扔在跃骑山庄……如果不是因为祖制里瑜康帝到了年龄要上上书房，瑜康帝有可能都不会被接回宫。包括他被派出去赈灾，查贪，都是因为瑜康帝没有背景。而且，即使这样，瑜文帝还是派了韩白监视瑜康帝……可是最后，瑜文帝却将皇位传给瑜康帝这个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季浩轩看着殷乐康，缓缓开口，“你纠结的点在哪里？”
殷乐康静静的看着窗口的方向，半晌才道，“或许，是因为瑜文帝帮瑜康帝娶了常氏女做王妃，还在临死之前，特意交代了瑜康帝要照顾常贵妃和十七皇子吧。”
“或许，他真的是因为担心瑜康帝没有可以仰仗的人才说这些的……”说到这里，季浩轩沉默了片刻，“其实帝王的想法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瑜文帝是优秀的君主，那他肯定明白，在这个时刻，国家需要什么样的君主，他要选什么样的君主。在他生病的这个时期，其他皇子被贬的被贬，软禁的软禁。他偏爱十七皇子，但是十七皇子年岁尚小，他的人品才能还不能确定，这个时候，唯一合适的，应该就是瑜康帝了……其实瑜文帝应该早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在瑜康帝查贪回朝后，封王，赐婚，还将刚出生不久的十七皇子交给他管教。”
殷乐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或许吧……”
季浩轩偏头看着殷乐康的脸，“哭的很厉害啊。”
殷乐康抿着嘴看向季浩轩，缓缓点头，“刚开始是因为瑜文帝去世而难过，可是后来……”
后来就开始替瑜康帝，替前世的他自己难过了。
前世父皇去世的时候，殷乐康心中只有父亲去世的伤感，可是这次再演这出戏，他心里除了原本的悲伤，更多了些委屈。
前世，因为十七皇子更受父皇喜爱，不少人猜测皇位会传给十七皇子，以至于最后传位的圣旨拿出，不少人都阴阳怪气，讽刺殷乐康“夫凭妻贵”，“兄凭弟贵”，暗暗表示，是因为王妃是常氏女，因为十七皇子跟自己亲近，瑜文帝才让自己先替十七皇子坐着这个位置。常氏一族更是在自己明确表示会把皇位留给十七皇子后，才愿意认真的站在自己身后，但是又怕自己出尔反尔，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
可是从来，这个皇位都不是殷乐康想要的。
当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你来说并不是“非他不可”的时候，它在你手里，你也不会觉得有多开心了。
当然，他的这些心情都没办法说给任何人听。
毕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登上皇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也只有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明白，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殷乐康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蹭到的土，笑着跟季浩轩说，“我们走吧？”
季浩轩点了点头，两个人就一起从片场走出来。
往停车的地方走的路上，季浩轩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殷乐康看着季浩轩的表情，想着这情绪还能传染？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季浩轩的情绪又不好了？
他轻轻的拍了季浩轩一下，“怎么了？”
季浩轩看了殷乐康一眼，又看了看几步外的车，“上车说吧。”
上车之后，季浩轩说了一句，“把挡板升起来。”
卢越和陈奇然一起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挡板就缓缓的升起来了。
殷乐康看着挡板一点点顶到车顶，问，“怎么了？”
“还记得你之前的问题吗？”
“嗯？”
“你之前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所看到的你，有没有被我内心的瑜康帝滤镜修饰过。”
殷乐康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这个问题几乎成了他们每段时间都要拿出来一次的“必讨论问题”，好像只有讨论清楚了这个问题，他们才能真正的在一起。
但其实殷乐康已经不打算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只是想等这部戏拍完再跟季浩轩说。
季浩轩这个时候又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殷乐康也有些好奇，季浩轩要说什么。
“我原来每次论证，想要明确陈述的点，都是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脸才喜欢你的，我也没有把你当成瑜康帝过。但是这两个点其实都太主观了，所以我找不到除了我口头表达之外的其他证据来佐证我的话。”
殷乐康点了点头，示意季浩轩继续说。
“但是其实我错了，”季浩轩整个人面向殷乐康坐着，“我不是因为你的脸才喜欢你是真的，我没有把你当成瑜康帝过也是真的。但是我的表达有问题。”
“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在一次次的相处中逐渐喜欢上你的。我喜欢的是你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一切，你对待事物的看法，为人处世的一些原则，正是这些你一点点表露出来的东西吸引了我。这些东西，是我从画像，从书本里都读不出来的东西。而且，我对瑜康帝也没有滤镜，就像我们刚刚说到的，瑜康帝坐上皇位，其实并不是他自己选的。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他是个有责任心，努力，勤政的帝王……我对他的尊敬也是在这方面。但是这一切都掩饰不了，他这个人本身存在的一些问题。”
他认真的看着殷乐康的眼睛，温声道，“你不一样。我感受得到你的温度，你的情感，你的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乐康愣愣的看着季浩轩，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殷乐康知道，季浩轩说的这些话只是想表达，“我喜欢的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你，而不是工作机器瑜康帝”，虽然，像是夸了自己又像是损了自己的表达方式，再一次让殷乐康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
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随后，抬起两只手，搭在季浩轩的肩上，借力靠过去，轻轻的在季浩轩的眉间落下一个吻，然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我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