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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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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剥了皮的枇杷树没能挺过半个月,即便是棠梨每天去查看照顾,依旧在期末考试前期落了树叶。
棠梨越想越气,胖乎乎的抱成一个团,在树林里窝着掉眼泪。
这时候她总会想到沈惊弦,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这些枇杷树要死了。
或许是知道的,毕竟这事儿闹得挺大,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来看过。
不过也就看一看,最多感叹一下那人真是脑子有病,可惜明年没有枇杷吃了。
而且更让人烦心的是,随着这个事情散播出去的,还有棠梨和方羽之间那些模模糊糊的小暧昧。
琵琶林地方偏,一男一女怎么就一起发现了。
棠梨知道后很是无语,大早上他们一组扫卫生区有什么问题,但是人们总是愿意去听他们想听的,无非就是早恋偷偷见面啊,结果误打误撞发现了。
对于这种传言,男方倒是毫不在意,或者说对方心大,也可以说没脑子。
方羽少年不去计较那些,每天想的事情除了玩就是玩。
元旦前夕,枇杷树被挖走了。
棠梨在晚自习时去看那六个大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为什么你会因为几棵树难过?”方羽不能理解,“它们又不是活的。”
“不是活的还给你结琵琶吃。”棠梨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别跟我生气啊,”方羽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吃不吃?”
“不吃。”棠梨转身就走。
晚上六点出头,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这个点学生几乎都出去吃饭了,教学楼里空空的,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
“又不是我干的!”方羽直呼委屈,“请你吃东西还不行啊?”
“你别跟着我,”棠梨气呼呼地往前走,“你最近都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我刚从食堂回来看见你在那哭而已!”
棠梨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我没哭!”
“哭了,”方羽追上去,“你哭没哭我还不知道吗?”
“没哭,”棠梨给他看自己的眼睛,“看到没有!没哭!”
走廊的那一头有轻微的脚步声,棠梨“唰”的一下远离开来。
方羽愣了愣,揉揉鼻子又屁颠屁颠跟在她的身后:“你刚才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棠梨:“?”
有病。
她都懒得和方羽说话。
“你别气了,”方羽继续安慰她,“今天放学我去把那个傻逼打一顿。”
“你别乱来。”棠梨瞪他一眼,憋了憋,又改口,“能带上我吗?”
方羽一下就乐了:“你会吓哭吧。”
棠梨没那么容易吓哭,但是也没真跟着方羽一起。
她思来想去还是劝对方不要乱来,方羽安慰说没事,就教训一下,他知道轻重。
男生做事总有男生的一套,隔天方羽就屁颠屁颠地向棠梨邀功。
“那小子贼得很,我差点都没逮住他。”
“他跑了?”
“没有,沈惊弦把人抓回来了。”
毫无预兆地听到这个名字,棠梨一愣:“谁?”
方羽一揉鼻子:“沈惊弦呗。”
说来挺巧,方羽把人拎巷子里,问了几句话结果没看住,那人跑的贼快,跟泥鳅一样滑,眼见着就要跑出巷子找不到了,结果路口冒出一人,两人差点撞一起。
方羽一个“抓住他”喊得响亮,沈惊弦顺势握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拧,按着后脑勺又把人给推回去了。
虽然方羽以前和沈惊弦一个班,但是也没想过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打架这么六。
教训过人后他还拍胸脯保证就算事发也不把人供出来,沈惊弦问他为什么要打人,方羽也不瞒着兄弟,直说谁让这人把棠梨惹哭了。
“你们关系很好?”沈惊弦问。
“还行,”方羽笑着搭了一下对方的肩,“她朋友不多。”
这是实话,棠梨没几个朋友,虽然在熟人面前好像也挺能叭叭,但是想跟她熟起来就很难。
骆笑属于海王撒网,撒到了她这条小鱼,方羽就纯属老师撮合,高一跟棠梨同桌,一天到晚分享屁事,不熟都难。
所以当棠梨打算抗下班级的元旦节目时,只能想到他们俩。
学校的大礼堂不用落灰,所以每年元旦都要来这么一下晚会演出。
学生以班级为单位编排节目,老师同意后报上学校,再经校长审核,过了之后就可以登台演出。
去年沈惊弦作为高一新生代表作了一番演讲,虽然讲的什么棠梨也忘得差不多,但站在聚光灯下的少年耀眼夺目,嗓音温和,不急不缓,仿若云边星辰,伸手难以触摸。
她想站在相同的位置。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棠梨班自分班不过半年,她鼓足勇气去询问老师报名人数,才发现整个班就她一人有节目意向。
也就是说,目前无竞争对手,只要勉强过得去就能送去校长面前。
“想法很好,”骆笑搭上棠梨肩膀,“你要跳舞还是唱歌?”
棠梨从书包里拿出剧本:“我们演哑剧吧?”
“?”
“一棵树的一生。”棠梨认真给他们介绍剧本,“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单元剧,用肢体语言表达出来的哑剧。”
方羽似懂非懂:“包括我?”
棠梨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演那棵树。”
剧本的分镜和道具模型都是姥爷替她拟定的,硬笔正楷写了五六张纸,很正规地用硬质牛皮纸包了面,再用细麻绳缝起来。
方羽和骆笑都有一本,贴在鼻尖闻一闻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
班主任先是看了遍剧本,直接就报到了学校。
也就是隔天,校方把节目敲定。
棠梨难得去做一项集体活动,邀请方羽和骆笑来家中的小院子里排练。
姥爷给他们泡了热茶,骆笑嫌苦喝不惯,转手去拿温好的果汁。
“没见过你这种女生,”方羽单手拿着不到他半个手掌大的茶盏,“竟然喜欢喝茶。”
棠梨左手指尖托着杯底,右手挨着杯壁,垂眸在瓷杯杯沿处轻轻抿了一下:“很香。”
她喜欢在下雪天喝热茶,看茶叶在沸水中舒展摇曳,闻溢出杯沿的淡淡茶香。
屋里燃着自己研出来的木香,袅袅细烟散进屋里,温暖沁心。
“我奶奶也烧香,”方羽说,“她信佛。”
“不是一种香,”棠梨说,“我姥爷制的,我给你们拿点,晚上助眠。”
她蹦跶着跑进房间,方羽能看见姑娘家的窗台上放着一排绿植。
不知道是不是有个神仙似的姥爷,棠梨也活像个与世隔绝般的仙女。
少女身上带着山泉般清冽的干净,有时又像个古灵精怪的妖精,小脑瓜子里总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看着奇怪,但了解之后却又觉得有趣。
方羽慢慢开始这么觉得。
元旦晚会的哑剧里,方羽演了一棵树,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
道具是用废纸箱一点点糊起来的,方羽站在树干里,每个季节放出对应的树枝,骆笑客串了一把传粉的蜂鸟,而棠梨则通过扮演花朵与果实、模拟出植物开花、受精、结果等一系列过程,中间穿插夸大搞笑的肢体语言,告诉观众无论动物和植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一棵树也会安静走完自己一生。
略微生涩的表演,再加上并没有台词解说,能认真看懂的同学大概没到一成。
但这不耽误棠梨开心,她难得站在聚光灯下,对着黑压压一片人群,虽然有点腿软,但是还是认真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下场时,她的脑袋上还挂着黄澄澄的琵琶头套,方羽笑她像个傻狍子,气得棠梨推了他一下。
场上,主持人与观众互动完毕,满怀激情地宣布下一个节目:“让我们掌声欢迎,高一一班的沈惊弦同学——”
棠梨脚步一顿,扶着头套转身去看。
沈惊弦竟然就在她的身后,抬脚踩上了后台第一节阶梯。
“沈惊弦哦。”骆笑撞了一下棠梨的肩膀,“刚才他在台下呢,你下来的时候没看见?”
棠梨摸摸自己的脸:“什么时候?”
“你推我的时候,”方羽幽幽道,“你是不是只顾着打我呢?”
“……”
那她刚才岂不是很丑?
棠梨有点沮丧。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沈惊弦。”
棠梨摘了她的头套,乱着个小脑瓜在后台出口悄咪咪往外看。
沈惊弦穿着校服,少年背影挺拔,立于聚光灯下,宛如缠绕云雾的覆雪冷松,清雅孤绝。
方羽也挤在棠梨身边:“天天搞这些节日,跟念经一样,谁听啊。”
“老师不都爱搞这些,”棠梨下意识就替沈惊弦说话,“谁让他是好学生呢?”
“不一定,”骆笑跟他们一起挤,“这种好学生不就爱搞这些形/式主义吗?”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
棠梨撇撇嘴:“那也总有人听的。”
比如她。
台上的沈惊弦顿了一下,像是想不起来演讲的题目似的,足足停了半分钟才开口。
“你们是不是不想听?”
棠梨:“?”
骆笑和方羽:“??”
“巧了,我也不想讲。”
众人:“……?”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话筒发出一道尖锐的噪声,沈惊弦转身就走。
台下安静两秒,接着仿佛炸锅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棠梨捂着耳朵,看沈惊弦冷着张脸下了台,从她面前走过时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靠,”方羽撇下两人追上去,一把揽过沈惊弦的肩膀,“哥们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