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萤火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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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点声！早上没吃饭吗？”
许尽夏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十几公分的教鞭在走廊踱步。
因为请来的英语兼数学老师临时有事请假半天，所以早上晃悠过来凑热闹的许尽夏在照看一群小学生们读书。
冯奶奶让他帮忙的时候，许尽夏完全没有推辞，自信满满地答应了。
但他早就跟这群小孩打成一片，严肃起来也没有人听他的，反而吵闹得更厉害。还有一个原因，许尽夏长得没有攻击性，就算表情很夸张很吓人，声音故意压低，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威慑力，像一只炸毛的猫。
这时外面惊雷炸响。
要变天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风雨来临前竟然让许尽夏再闷热的小教室感受到一丝凉意。
教室立刻安静下来，一般来说，这种诡异的安静接下来就是新一轮的吵闹，许尽夏做好了耳聋的心理准备，却发现并没有人出声。
他诧异地转身，看见少爷来了。
林栀平时看上去就比较严肃，又比许尽夏高，所以孩子们都有点怕他。
“可能会下雨，爷爷让我来送伞。”
他放下折叠好的深蓝格子的天堂伞，转身准备离开教室。
这哪能啊，许尽夏连忙抱住了救星，此刻的林栀在他眼里简直是个散发着金光的救世主。
“少爷，求你件事儿。”他小声在林栀耳边说。
说完警示性看了教室的学生一眼，然后拉着少爷到门口悄摸商量。
林栀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本能地避开，但却被许尽夏抓得更紧。
“少爷！哥，哥！求你了！别走！”
“你说吧。”林栀挣脱不开，无奈道。
于是林栀被迫坐在简陋的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他也不想的，只恨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够快。
“大点声！早上没吃饭吗！”他背着手在走廊上狐假虎威。
“很好！很有精神！”
“看见讲台上那位很凶的大哥哥没？他学过散打的，要是有人不听话，让他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许尽夏度过了非常愉悦的半个上午。
林栀在教室里被吵得头痛。
回去的时候果然下雨了。
路上有泥巴，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裤脚全是大大小小的泥点。林栀很难受，他就不该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留下了。
“当老师真辛苦。”许尽夏真心实意道，“小孩子太恐怖了。”尤其是小学生。
“嗯，吵得头痛。”难得林栀附和了他的观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要拉着我。”
“偶尔来一次还是挺好玩的。”许尽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少爷这句话又有那么一点开心，可能这就是他的本性吧，看到别人吃瘪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作为回报，我带你去看萤火虫！”许尽夏尚且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在。
“前几年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现在要去找了。”
“好，”林栀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还有，你刚才说的，接下来一星期的碗都归你洗。”
“......少爷，”他脸皱得像个苦瓜一样，是真的非常讨厌洗碗，但是林栀刚才一直不说话他只能先不带脑子地把人哄好。
“嗯，”林栀看着他祈求的目光，不为所动，他也很讨厌洗碗。“算了，看在你要带我去看萤火虫补偿我的份上，给你打个折扣，五天。”
“不能再少了。”林栀看着许尽夏的表情，又补上一句。
“少爷我太爱你了！”
说完蹦蹦跳跳地往回跑。
许尽夏说完的话就忘记了，林栀在原地缓了很久。
“口无遮拦，”他看了一眼前面那个没心没肺的身影，“......轻浮！”
下午要去帮对面的邻居装修木屋，他们今天没睡午觉，把那群孩子们的作业带回来批改完，林栀看英语，许尽夏看数学。还回去的时候孩子们还在午睡，他们轻手轻脚地进去又离开，然后带上草帽拿着工具就出了门。
虽然说是对门，其实也不近，从田垄过去太热，于是两个人还绕了个远路，从水库上过去了。主要还是林栀不想走大雨过后的泥巴路。
今天被小孩子吵了一上午，下午又去帮忙搬东西，晚上已经很累了，林栀做了半套物理就觉得很困，准备上床睡觉。
“刚好你还没睡，走吧。”
刚脱下鞋正准备躺在床上听书然后睡觉的林栀：“？”
“你忘记了？我们晚上要去看萤火虫的！”
许尽夏现在很兴奋。
这真不怪林栀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许尽夏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每次很兴奋地说去做什么，最后总会用各种理由劝退自己，什么太热太累蚊子太多等等。开始林栀还会默默做准备，后来他就全当没听见，只跟着附和两声不扫某人的兴。他看清楚了，许尽夏本质上还是喜欢宅在家里。
已经这么晚了，他完全没想到许尽夏现在会突然说要去看萤火虫。
“现在？已经很晚了。”林栀并不是很想出门。
“萤火虫就是要晚上去看，别磨叽，快起来！”许尽夏提着一个笨重的老式手电筒催促，“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可太稀奇了，少爷从来没有过这种无奈又古怪的表情。
“我在想，我大概知道张怀民是什么心情了。”
他能怎么办，不答应今天估计睡不好觉。
许尽夏没听懂。
“走吧。”林少爷慢慢吞吞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两个人出门前全身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抹了花露水。
许尽夏拿着他爷爷巨大的老式手电筒，拨开草丛，往河边走着。
“刚过大暑，现在正是萤火虫最多的时候。”农村的夜晚总是比城里要更黑一些，路上也没有人声，林栀是不爱说话的，许尽夏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你知道腐草为萤吗？”
“知道一点，”林栀跟在他后面，用蒲扇驱蚊，“二十四节气，又分七十二候，大暑，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萤火虫正是在盛夏时孵化出的。”
这叫知道一点？许尽夏觉得无形之中又被林栀装到了。
“咳咳，确实是这样，它们的幼虫是依附在水草上的，等到成年，就变成了萤火虫，所以也有腐草为萤这个说法。”这是小时候，爷爷讲给他听的。
“看！”
许尽夏欣喜地发现了一片萤火虫，它们发着微弱的荧光，被人发现就四散开来，很好看。
“你看我干什么？快看萤火虫啊！”
许尽夏夺过林栀手里的扇子，往草丛里一扑，左手便就这蒲扇一起，拢住了几只。
“你快过来看！”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林栀眼前，左手掀开了一条缝。
“看到没有？”少年清澈的嗓音透着兴奋。
“看到了，很好看。”
透过手的缝隙，林栀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许尽夏听到这句话，很开心地笑了，随后把手中的萤火虫都放开。
微光散开，奔赴天际。
“不抓几只回去？”
“小时候抓了放进玻璃瓶子里，过不了多久就死了，”许尽夏摇头，“还不如让它们在外面这样飞着，多好看。”
看完了萤火虫，许尽夏这才心满意足，想着萤火虫也带人看了，少爷应该已经不生他气了吧。林栀也很满意，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林栀你快看！有小青蛙！”
“不许动！”
许尽夏用手电筒照着青绿色的小青蛙，它就真的没有动了。
“幼稚。”林栀笑着说了一句。
许尽夏把手电筒移开，小青蛙咻的一下跳进了池塘里。
“少爷，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人会一起来看萤火虫？”
各种意外跟巧合，才有了现在夜行的他们。
“今天月色真好。”林栀开口。
“是呀，在城里都看不到这样大的月亮。”
“你在想什么？”许尽夏发现少爷一直盯自己看。
“在想一首诗。”
“哟呵，我们少爷不仅数学好，还会作诗啊？”
“说来听听。”
夜去微微数点星，暗垂帘子隔流萤。江南早已无花事，从此风声可细听。
一晚上过去，林栀脑海里不是那一捧萤火虫，挥之不去的是许尽夏的笑。
许尽夏是很爱笑的一个人，不同的笑里有不同的情绪，但是这个笑容格外不同，和抒发自己情感的笑容不同，这个笑里面带着一点期待，让人感到倍受珍视。
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露出这种笑容了。
晚上时而有风吹过，夹着一点稻花的香气，伴着蛙声虫鸣，织成这里的夏夜。
“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怀民亦未寝，承天寺的张怀民啊！”许尽夏豁然开朗，“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林栀不想说话，抢过许尽夏的手电筒走在前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闭嘴。”
“你这个人，怎么还喜怒无常呢？还在生我的气？我今天......”
乡间的夜晚才是真正的夜晚，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大地，天幕只有点点星光，偌大的黑暗里并不寂静，田野里时而有飞舞的萤火虫，远看并不刺眼的手电筒的光，此刻还有，两个少年人打闹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萤火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