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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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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待云录》
作者：枕玉
插绘：白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旅者走在路上，很难不把目光投向他的两位旅伴的背影。
少年是远近闻名的魔法师，男人是有着“磐石”之名的持盾战士。旅者很高兴能与他们同行，毕竟，在这战火纷飞的年月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牧师实在是难以独自生存。
只是……最近的一些状况，属实是令人觉得担忧。
旅者不免总是将目光放在他的魔法师朋友身上。少年望向战士的眼神中向来带着暖意，但是，最近，旅者总觉得，那样的温暖眼神里多出了几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说起来，你的未婚妻还好吗？”在一次野地露宿时，旅者装作不经意地提了起来。
“嗯……实际上，我本来就是代替哥哥接受了家族的联姻。”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生火的年轻男人身上瞟，“哥哥已经给我来了信，我们家族最终选择了另一个合作对象……”
怪不得……或许少年是早就有了别样的心思，婚约的解除只是给了他流露爱慕的勇气。旅者并不在意。一次遇袭后，在他收拾着圣经和药品时，他看到一直以来都不苟言笑的战士背起了伤到小腿的少年法师，也就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心下有数了。
他们两个早在他这个牧师加入之前就一起走南闯北很久了，相互之间的信任与羁绊自然要比他深许多。旅者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更何况天乾和中庸也并非罕见的搭配。如若他的两位同伴能有这样的缘分，他自然也会替他们高兴。
“晚上好，先生。”
“啊，旅者。”站在帐篷外的男人回过了头，“还没到换班的时间呢，接着睡一会儿吧。”
旅者摇了摇头。他裹着件旧斗篷，在夜晚的寒风里有些瑟瑟发抖。战士是个细心的人，见他冻得哆嗦，便朝之前煮饭的炭坑里丢了只火折子。
“谢、谢谢——阿嚏！！”
“可要喝口热汤？”
“不、不必了……谢谢……”旅者吸着鼻子。幸好，面对同伴时的战士总是温和且耐心十足的。他踌躇片刻，试探着问：“先生，您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有什么期望吗？”
战士闻言挑了挑眉。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呃——您知道，我自己就是为了寻找我未婚妻的踪迹才踏上了这次旅途……”
“我暂时没有考虑情爱之事的想法。”男人道，“至于有什么期待……希望我未来的伴侣，能是一个潇洒通透、温柔而博爱的人吧。”
没有对性别的刻板要求。
这不是很有戏嘛！
旅者终究还是和少年关系好些，隔日便偷偷地将这个答案告诉了他。被猜中心思的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你可真是……”
“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我当然想，只是……很明显，起码在南北两国驱逐掉那些入侵者、恢复和平之前，他都不打算和任何人产生那样的关系。”少年道，“哎……他身上也有很多秘密的，我们心照不宣，都不会去提起。旅者，你就别为我和他的事费心啦。”
南北两国正因来自海上的侵略者而陷入战乱，许多沦陷地区民不聊生。三人一路走来，身上的盘缠都给百姓们分光了。少年自北而来，要去南国送一封结成联盟的信；旅者漂流到大陆，想去南国搜寻自己未婚妻的消息；而战士，他要去南国的理由也很简单——回家。
“现在南国的首都港口已经封了。”战士道，“我是郡主府上的人，内城比我们所想象的要更难进。”
“郡主啊……传说南国皇帝在太子薨后，有意将皇位传给这位郡主。”少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这位小郡主还有好几个哥哥呢，他们肯定不会让她如意。”
“原来如此……所以先生原来是郡主的侍卫吗？那怪不得要隐姓埋名跟我们偷偷进城。听说最近那三皇子和四皇子又在病重的皇帝面前说三道四，肯定都在等着抓郡主的把柄。”
“哈哈哈哈哈，听说郡主闭关还写了封预言信呢！”
“那个我也听说了！‘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采药，四兔子熬……’好多人都说，郡主这是拿兔子偷偷告诉皇帝当年太子患病的真相来着……”
虽然旅途仍然是有说有笑，三个人却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们的物资因为救济遭受战乱的百姓，已经所剩无几。在连续两天负重前行十几个小时之后，旅者拿出小刀，打开了他们最后一小包干粮。
“还有两天……至多不过三天的路程。”少年说，“我们省着点吃，可以撑到的。”
“这些足够我们吃到明天晚上。”
“那就饿一天嘛！哪怕饿两天，我们慢慢地走。我这里有通关文牒，只要进了城，就会有人给我们准备好饭菜和下榻的客栈……”
的确如此，毕竟少年在他的国度是个颇有名望的贵族，就连邻国都多多少少听过他的名号与故事。三人一路跋涉，在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城墙的山脚下，他们找到了一个村庄。
此处并非沦陷地区，然而一切仍然破败不堪。旅者敲遍了那些残破木屋的门，终于，有一间屋子里传来了细微的、恐惧的哭声。
“你们好，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少年大声说，“请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木门过了很久才被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女人怯怯地露出了一只眼睛，在看清他们之后，才慢慢地打开了门，一双手纠结而不知所措地拧着裙子。
“您好，女士，请问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呢？”少年温和地问。
“……被抓走了。”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海里——海里的魔龙把他们都抓走了……”
“魔龙？你们这里怎么会有龙？”少年十分诧异，“这里与首都相去不远，就算有魔物，也不会是什么体型太大的……”
“就是龙！是一条龙——！”女人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是它带走了所有人！……不会有错的，请相信我……我和两个孩子只敢在正午时出去寻找食物……”
她身后是两个还没人腿高的孩子，一男一女，正躲在母亲背后，害怕地看着他们。少年最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那份干粮给了她们。
“我们去看看吧。”他对着旅者和战士说。
战士一直在盯着他的表情，半响，开口：“我想，你的任务与南国结盟。”
“是的。”
“我想你并不需要管旅途中的南国百姓。”
“是的。”少年叹气，“但怎么能不管呢？大家都是人呀。”
很久之后，当旅者再次回想起这场战斗时，都觉得心有余悸。破水而出的魔龙、震天撼地的激斗……他念着治愈的咒语，念到舌头和嘴唇都被磨破，他看着斩断龙首的战士终于被毒素拖累倒下，魔法师的加护屏障在不断颤抖。魔龙在恶意地释放它的毒血，它要破坏这片海域和土地，腐蚀掉杀死它的人——
“旅者。”少年突然道，“我未必不可与它一战。在我驱逐那些毒血时，还请你带着战士离开这里。”
旅者看着他胸前光芒大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不可以！——强行净化的话，你的魔力也会枯竭的！！”
“但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他会死，魔龙也迟早会入侵到城里。到那时，城里的普通百姓该怎么办？”少年说着，忽地朝旅者露出了一个笑：“这是唯一的办法，别担心。带上通关文牒与那些信件，直接去通知城里的百姓北迁吧，我会解决一切的。”
旅者的情况不是很好。他的侧腹被撕裂出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根本止不住。他咬着牙，靠着少年的魔力屏障把战士拖了出来。
接下来的旅程浑浑噩噩。旅者全靠着自己那点意志力，作为外交使臣入了城，按照战士从前教给他的暗号，联系上了南国的郡主。而他从未想过，事情还能更加魔幻——当他刚刚能勉强地再次站起来时，客栈被封锁了，他曾经的旅伴换上了王袍，御驾亲临来签署两国的联盟条约。
“不必担心，我已经把他送回了北国。”战士——不，太子殿下道，“他的魔力尽失，所幸捡回了一条命。接下来，还请由你来替他见证这份盟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