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怎知相见不相识 ...
-
“赫某贸然寻来，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赫轩拱手见礼，看着伸手在地上逗弄蚂蚁的人，眼眸流转了些许趣味。
“啊，我…那个，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师青玄靠一只手抓着门框勉强直起身来，仅剩的一条腿此时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好生狼狈啊，师青玄。他自嘲的笑了笑。
这时，赫轩走上前来拉起师青玄，竟也不曾嫌弃他身上污秽不堪。“在下赫轩，白日里曾听闻传言城西有一乞人为九天下凡。敢问兄台可真有此事？”
“这，这谣言都传成什么了！”师青玄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双手拽着破成缕状的衣摆，也不见平日里与旁人吹嘘的自得姿态，只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的公子。
黑水怎么可能没认出他来，这人如今怎变得这般恶劣故意捉弄于他。他来找他作甚，不会又改主意想要他这条小命吧？
赫轩看着眼前鹌鹑样的人，有些好笑，也不再捉弄他。“今日在粥棚处见你似乎有些熟悉，敢问兄台你我可曾认识么？”
粥棚？师青玄抬头看着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一身装扮可不正是今日见过的赫府小公子！“你，你是赫府公子？”
赫轩见他竟没认出自己，有些许稀奇。“怎得，今日你盯着本公子看了许久，如今竟没认出来？”这人，有夜盲之症不成？
怎么回事？这落水的赫府公子与黑水长得一般无二，分明是他最为熟悉的模样。只是比起黑水玄鬼少了分阴郁，竟有他此前扮作地师明仪时的那种书生气质。直教师青玄有些许恍惚，好像又见到那陪他在上天庭乱来的明兄。
赫轩见他半响不曾言语，便再次问到：“怎么，你我果真认识？”
师青玄回过神来，连忙否认，“不，不曾。我只是有些走神。”赫轩……他此时才琢磨出这人竟与黑水沉舟生前的名字的相似之处。
“当真不曾相识？”赫轩皱眉打量了下面前人，上前按住师青玄便伸手往他脸上探去。
师青玄一惊连忙侧脸避开，情急之下竟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试图推开这人。失去平衡的身体往一旁倒去，完了，这下可摔惨了，这飞来横祸要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啊。
赫轩没想到这人竟只有一只手臂可用，连忙伸手去拉他，好在稳住了没有摔在地上。“乖点，别乱动。”他把这人扶着靠在墙上坐着，再次伸手拨开这人额前的发丝，又在他脸上擦了擦，露出一张隽秀的脸庞，这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哪怕衣衫褴褛也掩不住他眸中的神采。
“你，抱歉，唐突了，我只是想仔细看看，我总觉得与你有几分熟悉。”两相对视，赫轩无端生出些羞赧，微微侧过头来。
却见师青玄此时也是两颊微红，眼神带着些许飘忽。平日里能说会道常常引得旁人捧腹的嘴此时也喃喃地发不出声响来。
“今日多有唐突，已近子时了，赫某改日再次拜访。”赫轩草草拱了手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回神时又连忙停住转身。“方才思绪不定，竟忘了问兄台姓名。”
“师青玄。”
“青玄兄。”赫轩意犹未尽还想再聊几句，但已经道过别，只得转身离去。身后的师青玄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手臂擦了擦被这登徒子碰过的脸颊，狠狠瞪了这人背影一眼。
这赫府公子与黑水沉舟是什么关系，为何模样一般无二。师青玄在原地呆坐了许久，过会儿也回了庙里。罢了，总归没有头绪，先留意着再做打算罢。
当日赫轩说改日拜访，便当真是改日，一连好几天也不曾再来。师青玄几乎要以为这人已经忘了这口头之约。
这日，日头渐西，秋分已经过去好久，寒露将至，师青玄身上单薄的旧衣已经抵挡不了这刺骨寒风了。
几日前那老乞丐在一次睡过去后再没醒来，他自打来这儿后是老乞丐多次照顾他，师青玄那麻木的心也不禁微微发颤，寒冬对城里穷苦的乞丐无疑是致命的。
就连师青玄也已两日没有进食了，断掉的那条腿阵阵发疼，他心里苦笑，也不晓得是喜是悲，喜这条腿至少还有知觉，没落得完全废掉的境地，悲这疼痛属实难忍，已经到了动弹不得的地步，全靠旁的乞丐分食才让他这废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破庙外堂前传来脚步声，步伐沉稳，不似他那些乞丐朋友们。待脚步渐近，师青玄抬头看了看，却是许久不见的赫轩赫小公子。
他走过来并排坐在师青玄旁边，师青玄用手撑着坐起来看向他。“赫公子。”
赫轩帮他把身体扶正，从袖里掏出一个泛着热气的番薯，诱人的香气顿时溢满这间破庙，番薯紫色的皮被烤的微微发黄，只见赫轩轻轻一掰，橙黄色的番薯心牢牢吸住了师青玄的视线。
庙里接连不断地响起咽唾液的声音，周围的乞丐无不扭头看着赫轩手中的番薯，就连师青玄也耐不住悄悄咽了咽。赫轩才将手中番薯递给师青玄，他便狼吞虎咽起来完全顾不上搭话，赫轩又随手将另一半分给一旁的乞丐。
“慢点，没人跟你抢。”赫轩就坐在这人身侧，看着这人狼吞虎咽，心里却没半分嫌弃，反而微微泛酸。不该是这样啊，不知缘由，但他总觉得这人不应该如此狼狈，他应该是骄傲的，总归不是这般。
“你可愿跟我回府，我缺一个书童。”师青玄耳边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这深秋寒露时显得格外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