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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异样的思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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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锅里的红汤翻涌着，将毛肚边缘烫得卷曲，细密的油泡破裂时发出“啵啵”轻响。
盛季盯着漂浮的花椒粒，看它们在辣油中沉浮，像极了郑小湘信里那个轻飘飘的“家人”二字——看似无足轻重，却总能在热气氤氲时撞得人心口发闷。
“想什么呢？”程度的筷子悬在半空，夹着的肥牛片还在滴着血水，“昭哥问你明年还去不去乡下。”
他的声音被火锅的咕嘟声揉碎，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盛昭在对面擦着眼镜，镜片上的雾气刚被拭去，又很快蒙上一层新的：“大嫂说要给你们俩留间偏房，说乡下的李子树明年该结果了。”
程度夹肉的手猛地一颤，肥牛片“扑通”滑进红汤，惊起几点油星溅在桌布上。
盛季忽然放下筷子，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响。
喉结在灯光下滚动，他想说“去”，想说“喜欢乡下的蝉鸣”，可话到嘴边却凝成块冰：“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看见程度垂在桌下的手攥紧了衣角。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盛昭的表情，只听见他困惑的声音穿透雾霭：“上次不是玩得挺开心吗？你小时候最爱往乡下跑。”
盛季盯着自己在汤面上的倒影，那人眉头紧锁，像极了暴雨夜守在窗前的程度。
他想起歪脖子老槐树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想起灶台前白T恤洇出汗渍的背影，想起程度仰头看他摘李子时透明的睫毛——那些画面温暖得荒谬，却偏偏被“家人”二字烫得发疼。
“我们明年说不定要打暑假工。”程度忽然笑起来，用漏勺搅了搅汤底，红汤顺着勺沿流下，“得攒钱出去旅游。”
他说得轻快，仿佛真的在计划打工的事。
盛昭“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低头往油碟里猛倒香油。
铜锅依旧咕嘟作响，花椒粒不知何时沉到了锅底，像盛季心底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他埋头夹起一片烫老的毛肚，嚼在嘴里只剩苦味，忽然觉得这顿火锅的热气太重，重得让他看不清对面程度的眼睛，也看不清自己倒映在汤面里的脸。
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时浓了，路灯的光透过火锅店的玻璃照进来。
光在湿滑的路面上拉出歪斜的光带。
盛季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听见身后程度的脚步声刻意放慢，与他的步调保持着半步距离。
“感觉刚才毛肚烫老了。”
程度忽然开口，手里晃着从便利店买的橘子汽水，瓶盖在夜色中发出“啵”的轻响。
听着他找来莫名其妙的话题，盛季没回头，盯着地面水洼里的灯影：“还有，昭哥的火锅底料放多了花椒。”
水汽混着橘子汽水的甜香扑在颈后，他想起乡下灶台前程度被柴火映红的侧脸，想起那人袖口滑落时露出的疤痕——像道褪色的月牙，在记忆里忽明忽暗。
“郑小湘的信……”程度的声音被风吹得零散，“其实不用放在心上。”
盛季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时看见他的眼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
“我没有。”盛季说得太快，喉结在夜色中滚动，“只是觉得‘家人’这个词……”
他忽然卡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胸腔里那团发闷的热气。
程度却笑了，把汽水塞进他手里，指尖擦过他的掌心：“我知道。”
汽水瓶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远处的霓虹灯光照在程度手腕的疤痕上。
“明年还去乡下吧。”盛季忽然开口，盯着程度身后的路灯，“大嫂说要教我做李子干。”
程度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像要接住什么：“好，我帮你添柴。”
夜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两人的影子在路面上交叠成蝶翅的形状。
盛季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汽水冒泡的声音。
而胸口那团堵住的热气，不知何时已化作漫天飞舞的樱花——在冬夜的江城，悄然开出不会凋零的花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