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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误闯课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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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踏出西联的那一刻起，一道阴狠古怪的视线便紧紧黏在陈风眠身上。
直到他驾车离开，直到他的那辆车被吞入晚高峰这个猛兽的巨胃中，彻底消失在无边的茫茫夜色下。
在写字楼外昏黄的灯光下立了好一会儿，乔伊才收回眷恋的目光，重重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转身回去。
与此同时，在停车场的拐角处，被廊柱遮挡的地方，与乔伊的温情目光截然不同的凌厉视线，也蓦地收了回来。
视线的主人戴着一双黑色皮手套，面色阴沉，眼里是还未散去的一股狠辣之色。
然而，下一刻，当他撞见正往回走的乔伊时，顿时浑身一震，怨毒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了许多，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接下来几日，顾挽在“大学生野生动物摄影大赛”的筹备中忙得昏天黑地，待活动顺利开幕了，她才抽空回了趟西联，却受到了孟游的隆重款待。
顾挽忐忑地接过孟游为她准备的咖啡甜点，一脸“你又坑了我啥”的狐疑之色。
“我就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竟然能请得动大神。”孟游开口，带着几分羞涩，“你那会儿说要帮我想办法，我还以为是安慰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和大神认识。”
都过了下一个村了，孟游竟然还惦记着上一家店的事。
“这分明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顾挽喝了口咖啡，极力撇清自己的功劳。
孟游拽着顾挽的胳膊，晃得她人都快散架了，接着吸了吸鼻子，用略带撒娇的口吻道：“你这样说，我都快感动哭了。”
一张明艳动人却与当前氛围不太和谐的脸，蓦地出现在视线里。顾挽心里一沉，做好了接收难堪之语的准备。
果然，下一刻，徐莱连个假模假样的招呼也不打了，径直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你这位好姐妹，如果早点坦白和陈老师的关系，你们古籍团队前期也不用搞得鸡飞狗跳，到处求人了。”
孟游嗫嚅了两下，怯怯地看着徐莱，终究是没敢开口。
但顾挽这回却不打算再沉默以对了。从前她秉着先礼后兵的想法，连连避让，反倒成全了徐莱得寸进尺的嚣张。
顾挽侧身，挡住徐莱的去路，用平静却极冷的语气，沉缓道：“徐主编，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刹那之间，顾挽便恢复了初来西联时，那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气质，周遭顿时噤若寒蝉。
即便是徐莱，也被她那种冷而强的气场震住了，一时之间呆愣地看着她。
“首先，不管我认不认识陈老师，那都不是我的义务。其次，我希望你不要随便用一句话，就轻易把其他人的努力踩在脚下。还有......”
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仿佛又带着某种悲凉的意味：“如果你真的热爱这个行业，就请尊重所有的同事，尊重这个行业本身。因为，那也是在尊重你自己。”
在场的同事几乎都目瞪口呆，缓过神来后，又都在心里连连称赞。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被顾挽这么一说出来，实在是大快人心！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直到午饭时，夏林兴致勃勃问起，那种错过了大戏的遗憾表情，才让顾挽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冲动了些。
“这也不怪你，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老提陈老师呢？换了是我，我也忍不了！”
“......”
“对了，你那个晚风的账号怎么没了，陈老师的照片我还没保存呢。”
“已经注销了。”顾挽淡淡道。
“！！！”夏林哀怨地望着顾挽，但也知道是自己曝光了人家的马甲，才招致这样的结局，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那你把新账号告诉我。”
“没有。”
夏林也不气馁：“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一个秘密，换你的新马甲。”
“你先说。”
“你知道陈老师和西联合作的消息传出去后，又接到了多少商业合作的邀约吗？”
顾挽眉头微蹙，到底还是给他招来了麻烦。
“可是他推掉了绝大多数的邀约，只接受了一个。”夏林故意顿了顿，见顾挽终于来了兴致，才继续道，“嘉大文物修复系的讲座。”
嘉大是顾挽的母校，四年前，她正是毕业于嘉大的视觉摄影系。
“然后呢？”顾挽表情出乎意料的冷淡。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偏偏选择了嘉大？”
“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顾挽依旧神色如常。
“那你不好奇，不想去听听？”
这次，顾挽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夏林便趁机将讲座的时间地点全盘托出，然后巴巴望着顾挽，等着她的回应。
谁知顾挽淡淡嗯了一声，收拾好餐盘，就要走。
“喂，说好的交易呢？”夏林不依，拽住顾挽的衣角。
“陈老师那么不喜欢被打扰的性格，现在却不得不面对各方的邀约。不想去，就只能一个个推辞婉拒，不停做着得罪人的事。请问这罪魁祸首是谁？”
“......我......”夏林泪眼汪汪。
顾挽扯出自己被拽得皱皱巴巴的衣服，摸了摸夏林的脑袋：“乖，知道就好。”说完径直走出了西联的食堂。
摄影大赛的展馆就在南嘉大学附近，展出收尾那日，顾挽作为评委参加完闭幕式后，碰巧掐着时间，“顺路”就去了南嘉大学。
虽然早就知晓陈风眠在行业内的名气。然而，此刻亲眼看见宣传展架上那密密麻麻的履历殊荣，她才惊觉，这个人在古籍修复行业的影响力竟如此之大。
就在她盯着文字上方的照片恍惚之际，便听到旁边的学生很是激动地拽着同伴道，“走走走，去看一下。”
同伴吐槽：“你又不是这个专业的，凑什么热闹。”
“去看人啊，说不定以后能搞个选修课什么的。”于是两人便匆忙跑了进去。
待她们走了，顾挽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展架上会放一张演讲人的生活照了。
她来得晚了些，讲座已经开始了。
隔着窗玻璃扫了眼里面的场景，室内座无虚席，就连后面的走道都已经被填满了。
于是，顾挽只能惦着脚，费力地靠在门上，做贼般地侧耳倾听起来。
就在这个姿势快撑不住时，衣服忽然被人轻轻地拽了拽。
她转身，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正眨巴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仰头望着她。女孩手里拿着两个砖头，指了指门口的位置。
“你是让我垫在脚下？”顾挽问。
小女孩点了点头。
顾挽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惊叹于现在小孩的聪明程度。
她将砖头接过来放下，道了谢，又蹲下身来，将语气切换到儿童频道，低声问：“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不说话，无辜的大眼睛仍旧盯着她。
顾挽换了个问法：“你在这里等人？”
小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等爸爸妈妈？”
小女孩这回迟疑了下，才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动了动小脑袋。
“真乖。”顾挽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蓬松头发，见她实在可爱，忍不住聊了起来，“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小朋友伸出一跟肉嘟嘟的手指。
“1岁？”顾挽一头雾水。
小女孩摇头，终于奶声奶气地开了口：“一百岁。”
顾挽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从兜里摸出颗影展上顺来的糖，塞到肉嘟嘟的小手里：“那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爸爸妈妈，不要乱走哦。”
说完她踩着那两块砖，再次将耳朵贴在门上。
中途有些累了，她换了个姿势，意识到自己这不太光明正大的行为，手心不禁冒起了冷汗。
走神的片刻，门被打开了，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跌了进去。
一双手牢牢将她扶住，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
“同学，虽然我很佩服你这种，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的学习精神，但你这个听课的姿势，真的不累吗？”
一阵阵哄堂大笑之声，随之而起。
她一个毕业四年的社会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竟然在母校！被这群乳臭未干的后辈，给嘲笑了！
因为脚下垫了两块砖，顾挽差不多与陈风眠的视线齐平。
她看了对方一眼，冷静地收回手，又整理了下衣服，才平静地从砖头上下来，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
“老师的课实在太精彩了，这点累不算什么。”
谁知陈风眠眉毛一挑，侧身让出一条路，道：“既然精彩，那就进来认真听吧。”
心里一咯噔，顾挽抬头扫了眼教室，乌泱泱的目光全都锁定在她身上，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进了门，顾挽径直朝着后排走去，却被一个公事公办的声音叫住了。
陈风眠用极淡的，又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别乱跑影响别人上课，你就坐这里吧。”
他指的，正是第一排刚刚空出的位置。
原本坐在那里的同学，因为急事离开了，于是，顾挽便被安排在了陈风眠眼皮子底下。
好几次察觉他扫过来的目光，她都立刻把视线别开，生怕因为这意外的视线交汇，就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在场的人，除了本专业的学生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业余爱好者。
大概是为了照顾非专业学生，演讲的内容浅显易懂，主要是在科普古籍修复的文化意义，以及一些基本原则。
在很多不了解古籍修复的人眼里，这大概是一门很古老的手艺，但其实随着科技的发展，古籍修复也逐渐开始依托一些高科技设备。
“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中记载：‘书有毁裂……裂薄纸如薤叶以补织。’这是文献中有关古籍修复的最早记载.......”
陈风眠在讲台上缓缓开口，声音低醇，语速缓慢。
跟平时不太搭理人的样子全然不同，讲台上的他温文尔雅，不时和下面的学生进行眼神交流，根据他们的反应，来加快或放慢速度。
书上那原本枯燥的理论知识，通过他的精彩讲解，都变得引人入胜了。
顾挽听到旁边两位大四的本专业学生啧啧称叹，说自己学了四年，都没听说过这些千百年前的修复故事。
顾挽听了一会，就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的那个人身上。
陈风眠仍旧穿着一身白色风衣，中途有些热了，他便把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顾挽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竟穿了件紫色高领针织衫——那种很少有人能穿得好看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衣服的袖口被微微挽了起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握着投影笔，偶尔在指尖转动一两圈。
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不开口的时候，又带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每一句话都拥有魔力似的，让学生们奉为圭臬，恨不得悉数抄写下来。
顾挽扭头扫了眼左边的同学，已经密密麻麻记了满满两页纸的笔记。
“修复古籍这件事，就好像是在与古人对话，通过那些穿越时光的书页，我们能够体悟到古人敬纸惜字的精神......”
最后一句话结尾后，课件便跳至谢谢观看的页面。
紧绷的弦正要松懈下来，顾挽就听到前排的某位学生干部说，接下来进入答疑环节。然后，她便看到陈风眠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她这里扫了一眼。
顾挽心肝一颤，立刻如鸵鸟般将头埋得低低的，只要她不主动举手，话筒应该就落不到她这里来......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