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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互不相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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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眠这才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睡衣,关上衣柜门,不疾不徐地走到顾寻的视线范围中。
“不好意思,刚刚在收拾东西。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他面色平静到丝毫不会让人起疑。
“我妈说让我把这两把艾叶菖蒲挂在你和挽挽的房间外,说什么可以驱灾辟邪保平安。老年人嘛,求个心安。”他指了指手中的端午特供“平安符”。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位传话筒竟忽然冒出个鬼主意:“不过我琢磨着,你俩房间中央正好有个挂钩,要不干脆就挂一起得了。”
“好,替我谢谢妍婶,也麻烦你了。”
狂风暴雨散去,一切骤然归于平静。但平静之后,反倒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
原本心里那被人窥见隐私的愤然,在此刻忽然消解了,顾挽从衣柜里出来后,犹豫着道了谢。
想到乔伊的话,又不禁多问了句:“听乔伊姐说,你好像遇到了麻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陈风眠正在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微微抬了抬眼皮,冷淡地道:“谢谢,不必。”
顾挽顿觉自己嘴欠,多管闲事了。
转身就要走,却听到身后的人冷冷地道:“你平时在外面,也是这样随便跟人吐露心事的?”
虽然他并未全部听清,但从隐约几个关键字中,几乎能猜到她倾诉的是何事。
顾挽一愣,有些急火攻心,厉声反问道:“你做人,也向来都是这样隔岸观火?”她还没问罪,这个人倒好,先倒打一耙了。
“我说了我不是顾寻,但很遗憾,你没听到。”陈风眠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淡而冷。
对面那人顶着张平静的脸,却说着让人七窍生烟的话,顾挽掐了掐掌心,冷言道:“我也不会随便跟不熟的人说心事,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说完她头也没抬,从陈风眠身边径直走了过去,砰一声摔门而去。
门外,顾挽靠在墙边,镇定了片刻,就听到里面的人在打电话找临时住处。
连在同一个屋檐下都无法忍受?
顾挽冷笑一声,将顾寻刚挂在墙上的那两只辟邪草,扯下其中一只,扔到陈风眠的门口,想了想,又捡起来,挂在他的门锁上。
总之,离她越远越好。
顾挽气呼呼地跑下楼,打开冰箱,一口气连喝了好几罐果啤,顾寻在旁边叹为观止:“你这样肆无忌惮喝酒,不怕被烧死啊?”
顾挽白他一眼:“乌鸦嘴。”
顾寻揣了手,正经打量她:“哎不是,仔细想想,你好像已经很久没犯病了,哦不,是没发烧了,不会是好了吧?”
顾挽懒得解释,说了他也不会信,只道:“揣着霉运过了那么多年,可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帮我把那莫名的顽症治好了吧。”
见他摸着下巴深思,又道:“虽然我很不想说,但还是谢谢你,买这么多果啤。”
“不是我买的啊!”顾寻倒是坦然。
顾挽呛了下,咳咳两声,盯着他:“那是谁?”老顾也没回来,大伯大婶更不会买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陈风眠啊,你知道人家来借个宿,买了多少东西吗?”顾寻说着开始掰着手指头比划起来,“不但给你大伯大婶带了好多补品保健品,给你买了这么多果啤。甚至连我此前随口提过的东西,他竟然都放在心上了。”
顾挽拿着罐子的手,忽然停滞在空中。
好半晌,消化掉这个信息后,她才放低了声音问:“他为什么要来借宿啊?”
“好像是因为泽泽他妈来了,没地儿住,陈风眠就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了。”顾寻丝毫未察觉顾挽的异样,还在一旁啧啧称赞道,“不过这借宿费,是不是有点太昂贵了,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回房后,顾挽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洗了把冷水脸。
此刻冷静下来了,她便开始闭门思过,琢磨着自己方才的情绪是不是有点过了头。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他天生的冷淡无限放大,甚至处处都觉得是在故意针对自己。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其实也没那么熟络。
除了他生病那日,“同病相怜”地窥视了些彼此的秘密,也难得坐下来短暂笑过。此外,他们大概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而这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其实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瞥了眼镜中的自己,心底不免自嘲,是她逾越了。
视线从微红的脸颊,慢慢移到脖颈上,那里戴着一条新的项链。是她用那颗小冰石打造的,如此随身携带,就再不怕遗失了。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何而来?为何可以让自己体质,慢慢变得正常?顾挽正打量着项链,一圈微弱的荧光在锁骨处一闪而逝。
她定睛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想来是有些醉了。
端午这天,顾挽起了个大早,收拾完下楼,就看到许妍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洒扫完了,每个房门上都挂了艾叶菖蒲,还包了整整两盆粽子,咸甜各一盆。
顾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闭上眼,感受着节日的温馨。
顾尹也在帮忙,见她醒了,忙招呼着吃早餐。顾挽视线溜了一圈,问:“哥呢?”
“他哪回放假不睡到日晒三竿,别管他,先吃吧。”许妍道。
“那客人......也不等了?”顾挽随口问了一句。
“你说风眠啊,他已经吃过早饭,上楼收拾去了,我看他等下好像是要出去吧。”许妍继续包着第三盆粽子,乐呵呵地说。
她尤其喜欢热闹,喜欢节庆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这大抵是因为,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开始成为感情的重度依赖者了。
顾挽心不在焉地剥着粽叶,犹豫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把晚上要走的事情道了出来。她也是今早醒来,才临时接到的出差通知。
有个近来很火的新人摄影师被签了下来,公司想让他和顾挽合作一期以“动物保护”为主题的杂志,敲定下来后,编辑立即和保护区沟通了下,对方只给了端午后面两天的时间。
所以,他们今晚就要连夜赶过去,明天一大早就得开工。
许妍原本高高兴兴,一听说刚回来的大小姐又要走,立刻拉下脸来:“那晚饭总得吃吧?”
顾挽摇头,心虚道:“大概...是不能了...”
许妍重重叹气,无奈道:“难得今天大伙都回来了,怎么偏偏就少你一个了。”
顾挽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又答应把她包的粽子多带些走,这才勉强同意了。
这次的行李不多,她去堂哥那儿借了个小箱子,上楼时,又冤家路窄碰上了陈风眠。对方见她拖着个行李箱,眸中掠过微不可察的讶异,但仍旧端着张冷脸,并未开口。
顾挽上楼,他下楼,两人擦肩而过,自始至终谁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阵冷风飕飕从脸颊旁掠过,顾挽终究还是心软了,推开房门前,又回过头,主动叫住他。
“我马上要出差,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所以这几天,你也不用搬出去住了。”她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就提着箱子,径直进了房间。
陈风眠身形一滞,待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对着空空如也的二楼走廊,缓缓吐出一个无声的“好”字。
乔伊的信息将他从某种复杂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划开手机屏幕,上面的内容是:那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西联楼下,新来的助理小艾拿着手牌在等人。
定制的亚克力牌上写着“蔡司”两个大字,小艾面色紧张地左右张望,又不断整理自己的仪容,仿佛等待自己的神祇降临。
顾挽跟这位新同事并不熟,见对方有些着急,随口说了句“辛苦了”,便匆匆上了楼。
被接的那位,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新人摄影师蔡司,此人天赋极好,作品视角独特,很被业内看好。
只不过这人此前一直在国外读书,从未露过面,现在终于毕业回国,自然被西联先下手为强了。
进了办公室的门,依旧是人声鼎沸。
行业喧闹,永无寂日,过节这种事只能随缘,顾挽早就见怪不怪。
孟游气急败坏掐断电话,穿越人潮过来向顾挽哭诉,如见救星地道:“能帮我一个忙吗?”她被母亲要挟着回去相亲,如果不从就断绝母女关系。
她气冲冲说完后,央求顾挽:“所以,下午陈老师来,你能帮我跟他勾兑下,哦不沟通下吗?反正你们挺熟的。”
原本,她想着只要把文字发给陈风眠校验完,就可以安心过节了。没想到对方竟一下指出了许多细节上的错误,她被专家诚恳负责的态度惊了一跳,火速组织团队熬了个通宵,把修改意见悉数改完。
发过去后,对方这次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说还有些小问题,最好当面沟通。孟游几乎感动得快哭了。
然而,感动归感动,为了赶进度,只能硬着头皮约了个放假时间碰面。
过节叨扰别人本就过意不去,如果再放了鸽子,她觉得自己这张脸干脆也别要了。
顾挽一边默不作声听着,一边往她手里塞了几个粽子,想了想,实话实说道:“专业上的东西,我恐怕不太擅长。”
一想到陈风眠见到她,那退避三舍的冷脸,她自然也不会招人嫌地往别人枪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