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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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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三点半。
裴枕寒从警署出来,径自回家。
他父母在外地工作,极为忙碌,根本照顾不了他。裴峻又怕爷爷奶奶对裴枕寒宠溺过度,干脆把他送到了当教授的外公外婆这里。
裴枕寒初高中都是跟外公外婆住的。
“不是说不去学校了吗?昨晚怎么突然又去学校宿舍睡?”外婆放下手里的书,推了推老花镜,慈爱道。
裴峻生怕两位老人家担心,根本没告诉他们裴枕寒差点出事,只说他昨晚睡在学校宿舍。
裴枕寒顺势道:“昨天早上拿课本的时候撞到竞赛老师,他让我跟下一届学弟学妹们分享大赛经历,聊的有点晚,干脆就在宿舍睡了。”
这不算撒谎,竞赛老师早就找他聊过分享经验的事,只是裴枕寒拒绝了而已。
“可你宿舍的东西不都收拾干净了吗?你晚上怎么睡的?”外婆纳闷道。
一旁正小心翼翼拼接写经纸和黄檗纸的外公闻言,头也不抬道:“那么大个人了,睡个床板怎么了,大夏天的,还能冻死不成。”
外婆不高兴了。
俩人即刻小声争辩起来。
裴枕寒眉眼含笑,待两位老人家的争辩告一段落,他才说道:“外公外婆,我学校还有点事,明天就去学校住了。”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了。
裴枕寒原本也是住校的,想继续住也很正常。毕竟附中的学习氛围好,俩人也放心。
“你回去住的话,给班主任打电话了吗?”外婆道。
“没,我一会儿直接去办公室找他就行。”
收拾好衣物行李,裴枕寒被司机送到学校。
司机李叔是知道他差点出事的,这会儿宁可堵车也坚持要送他进学校。
裴枕寒坐在车内,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流。
正值傍晚四点。
虞别枝和梁仁还在上体育课。
“梁仁!你又拿冰棍冰我脖子!”虞别枝一边挑选冰棍,一边被冷得打了个激灵。
他低头,带着护腕的右手拂过冰柜上的标签。
最便宜的也要两块钱。
虞别枝咽了咽口水,挪开了视线。
坚决不给小卖部老板贡献任何一块钱!
“老虞,你不买冰棍吗?”梁仁呲溜舔了舔冰棍,“可好吃了。”
废话!一根十块钱,能不好吃吗?
“太冷,我不吃。”虞别枝道,“刚打完球,你少吃点冰的,缓缓再吃。”
“老虞啊老虞,你真出家当和尚了?太养生了吧!”梁仁哈哈地嘲笑他。
虞别枝大怒,扑上去就要殴打梁仁。
两人打打闹闹,不远处董泽文跑过来。
体育课上到一半,虞别枝跟梁仁打球打得汗流浃背。董泽文稍有些肥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运动,从不参与三人小组任何体育活动。
就连上小卖部买根冰棍都要梁仁给他带。
“你干啥呢?”虞别枝问道。
董泽文一边吭哧吭哧地跑,一边哀怨的看向梁仁这个体育狂魔,“体育老师说、说我再不运动,明天体测……体重都要不合格了,非、非要我跑步。说临时抱佛脚,能掉两斤也好。”
比起枯燥无味地绕着操场跑,他宁可跑来小卖部买冰棍。
好歹有个奋斗的动力。
“哦对了。”董泽文付完钱,嗷呜一口咬掉了大半根奶油布丁,含糊不清道:“老周、老周找你。”
虞别枝纳闷,老周找他干嘛?有新工作介绍?
办公室内。
“不是新工作。”老周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赶紧擦擦汗,“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潘志强,你还记得吗?”
“记得。”虞别枝顿了顿,“老师,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周玉泉摆摆手,“潘志强找了个特级教师来补课。那教师姓钱,正好是我高中数学老师。这事儿还是他告诉我的。”
“潘志强不厚道!明明早就想好要找钱老师补习,还叫你去试课,摆明了是想占点便宜。”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要再三确认试课收不收费。
“没关系。”虞别枝摇摇头,“试课也不费什么功夫。就是麻烦周老师了。”
看着虞别枝感激的眼神,老周叹息一声。
多好的孩子啊,学习好,人也俊,品行也厚道,就是家境太困难了。
“你放心,这个工作没了,老师这边再留心留心,给你找找有没有别的。”
老周语重心长道:“你要是缺钱,直接来找我,千万别害臊。”
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最强,他生怕虞别枝宁可饿晕都不肯接受他的好意,赶忙道:“就当老师借你的。等你将来赚钱了再还给老师。”
见他连连点头,周玉泉这才放心下来。
看看这么热的天还戴着帽子的虞别枝,他忍不住关心道:“怎么突然去剃了光头?”
周玉泉小心翼翼试探道:“头发是你自己剃的吗?”
这是生怕他碰到了校园霸凌,有人欺负他。
“我就是嫌热。”虞别枝连忙道:“是我自己剃的。”
“那就好。”周玉泉是个老派人,他觉得虞别枝敢剃光头,一看就是想好好学习的做派,不由得欣慰起来。
对于贫困的孩子来说,学习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你上周日晚自习没参加,是不是光头不敢出来见同学?”周玉泉还以为他这光头是周日晚上到校之前就剃好了。
虞别枝只能狠狠心,点点头。
不然他都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周一早上不上课跑去剃头。
周玉泉便欣慰道:“你放心,你的工作老师会替你留意的。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别怕。好好学习,上了大学就好了。”
面包总会有的。
虞别枝眼眶有些发涩。
一路走来,他碰到了很多好心人。
见他点头说知道了,周玉泉这才摆摆手让虞别枝离开。
虞别枝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去。
他刚推开办公室大门,迎面投下一块阴影。
抬头一看。
怎么是裴枕寒?!!
“班长。”虞别枝心虚地打招呼,“你来了啊?”
慌得连裴枕寒为什么突然回来都不敢问。
裴枕寒却没应声,只打量着他。
虞别枝是个很俊俏的人,五官生的好,皮肤白皙,个高腿长,身姿笔挺,如同沙漠里都生机勃勃的胡杨树。
他眼睛是杏仁眼,又大又清澈,漂亮的如同两颗黑珍珠,水汪汪的,做起表情来会显得格外无辜。
此刻,虞别枝正微微瞪圆了眼睛,仿佛很吃惊很无辜的样子看着他。
无辜?
呵呵。
裴枕寒冷笑一声。
一声冷笑,虞别枝被吓得心里一紧。
周一早上送往医院,这才过去一天就出院了?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裴狗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既然恢复了,来学校干嘛?收拾东西,还是……找人?
虞别枝心里一突。
试探道:“班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来学校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裴枕寒看着虞别枝殷切的目光,忍不住勾起一点笑意。
像猛兽百无聊赖地玩弄猎物。
他慢条斯理,缓缓开口。
“不走了。”
???
你在说什么屁话!
虞别枝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回过神来,迟疑道:“班长,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走了吗?”
“不是,是以后都不走了。”
晴天霹雳!
虞别枝有点慌。
为什么突然不走了?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裴枕寒看他茫然又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怎么这么惊讶?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强颜欢笑。
虞别枝又不能问你为什么回来。
毕竟平常他和裴狗井水不犯河水,一天都说不了三句话,突然关心对方,极易令对方起疑。
他现在只想离裴枕寒远远的。
再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万一露馅……
“班长,你是来找周老师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虞别枝正要离开,裴枕寒正打算试探他,哪肯放人,见他戴着帽子,随意找个了搭话的由头:“你的紫头发还没被发现?”
染发又戴帽,老周还发现不了,除非虞别枝是老周的爸爸。
“什么紫头发?”虞别枝死不认账,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
裴狗不算人。
裴枕寒看虞别枝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干脆利落的抬起手。
!!
果然如此!
虞别枝早有准备,二话不说铛铛铛后退三步,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帽子,警惕地看向裴枕寒。
就这么讨厌他?时时刻刻都防备着。
裴枕寒心里不悦,突然提高声音道:“周老师——”
虞别枝一惊。
告状精!
“怎么了?”周玉泉改完一本作业,正好抬头,“哎,裴枕寒,你怎么来了?”
虞别枝慌慌张张地挡在门前,“周老师,我跟班长好久不见,聊聊天。老师你继续忙!”
说着,虞别枝推了一下裴枕寒。
没推动。
不仅如此,还获得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虞别枝:……
忘记裴枕寒是个一打八的狠人了。
推不动他,虞别枝只能慌急慌忙把门关上,却突然发现此刻位置太尴尬。
门—他—裴狗。
裴枕寒站得离门只有一步之遥,虞别枝就挤在这一步里,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头对头、脸贴脸。
就连胸膛都粘在一起。
活像是门咚。
虞别枝被迫盯着裴枕寒那张俊朗至极的脸,尴尬到窒息。
救命!救命!
就在他心里狂喊救命的时候,裴枕寒盯着他推拒在自己胸膛上的双手。
白皙漂亮的右手腕上带着黑漆漆的护腕。
黑白分明,格外显眼。
裴枕寒盯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怎么戴着护腕?”
虞别枝愣了愣,心里警报骤然拉响。
——他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虞别枝心急如焚。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找理由。
突然!虞别枝灵光一闪。
“上体育课打篮球,戴个护腕怎么了?”一脸迷茫。
裴枕寒看他两眼,沉声道:“把护腕摘了。”
“干嘛要摘?”虞别枝不情不愿,根本没动。
裴枕寒低头仔细打量他的右手。白皙柔软的手掌,淡青色的血管勾连起修长的五指,骨节圆润分明,淡粉的指甲修得整齐。
与这双手相连的手腕,戴着黑色的护腕,衬得手腕越发莹白。
这是一双相当漂亮的手。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护腕摘了的样子。”裴枕寒毫不掩饰,狭长的丹凤眼紧盯着虞别枝的眼睛。
如鹰似隼,锋芒逼人。
虞别枝一阵阵腿软。
“这个、这个……”他疙疙瘩瘩,欲言又止,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
裴枕寒眯了眯眼睛,越发怀疑,“这么怕摘护腕?”
虞别枝已经快被裴枕寒挤死了。他可怜的缩在门和裴枕寒中间,整个人像是被挤成了一摊猫饼。
弱小无助。
“我没……”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
虞别枝抖擞精神,眼巴巴地盯着裴枕寒,“班长,下课铃响了,老师们都要回来了。”
裴枕寒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虞别枝挣扎。
他艰难道:“班长,能不能先放开我?咱们这个姿势……不太好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有什么违背祖宗的关系呢。”
违背祖宗……裴枕寒愣了愣,才意识到虞别枝在说什么。
下意识后退半步,他蹙眉道:“别胡说八道。”
有用哎。
虞别枝眼睛一亮,嘴上越发没把门,“班长,我俩都是男人,你突然要我看我手腕,是不是不太好啊?”
原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直男裴枕寒应该要退缩了,谁知道他突然道:“男人?你吗?”
男—人——?
你—吗——?
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虞别枝勃然大怒。
这是歧视!明晃晃的歧视!
他憋着气:“班长,你也没满十八吧?”你自己也不是个男人!
裴枕寒非但没被他激怒,反倒用眼神瞄了瞄虞别枝的脑袋——正与他双眼齐平。
再露出一个轻淡的笑容。
不屑、鄙夷,还含着点骄傲……
裴狗!
虞别枝被气得半死,咬牙切齿:“我身高超过一米八了。”
“哦。”裴枕寒轻描淡写,“我一八五。”
裴狗!!受死吧!!!
……
虞别枝在心里狂扎小人,裴枕寒见他抿嘴生气又不敢发火的样子,笑意越发恶劣。
他舔舔犬齿,嘴角上翘,懒洋洋道:“摘了吧,你这么推三阻四的……”
“叮叮咚咚——”
上课铃响了。
裴枕寒脸上的笑凝固了。
虞别枝却嘴角微翘,语调轻快:“班长,上课铃响了,我上课去了啊!”
说着,他从裴枕寒怀里缩出来,快乐地扬尘而去。
又是生气,又是说废话的,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到上课铃一响,裴枕寒要是还想拦着他上课,就会收到“老周的暴击”。
哈哈哈哈!
裴狗!你也有今天!!
……
看着虞别枝飞奔而去的背影,裴枕寒简直可以想象对方得意的笑容。
嘴角会上翘,但为了不显得太过猖狂,他又要压一压,可实在太开心,压抑不住的笑意就会从眼睛里流泻而出。
想到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裴枕寒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