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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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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来的着急,除了想到在医院对面的水果店里买了个送礼探望的果篮,其他的什么没买也没带。
天太晚了,孟唯也没敢出去买洗漱用的东西。
夜深人静,就着公用的那个狭小洗手间洗了把脸和脖子胳膊的位置,给自己做了个简单清洁。
还没有可以用的毛巾,孟唯立在里边给自己晾干。
正晾着,一个力道大力的推着卫生间门,门晃动的厉害。
在相比白日喧嚣里寂静不少的黑夜,这点动静,就已经大的有点撼人。
孟唯一颗心猛然提起,紧张的乱跳,小声对门口的人说了句:“有人,麻烦等一下。”
但对方像是没听见,依旧用力反复推拉着门。
孟唯只好走过去门边,将上面的插销拉开后先侧身立在了门后边。
门外人推挤着进来,腿脚打着石膏,活动不灵便一瘸一瘸的。
胖胖的身形,孟唯一眼便认出来是邵晋隔壁那张床位上的男病人。
瘸腿男人闷不吭声,挤进来几乎把整个门堵着,旁边剩余仅有一点狭缝间隙。
压根过不去人。
孟唯被有意无意的堵在里面。
就算缩着身体,也出不来。
“你能不能,先让一下?”孟唯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颤音。
男人不退不让,依旧往里挤。
“干什么呢?”
门外边一道低沉声音透了过来。
孟唯忙喊了声:“那个,邵、邵晋,我在里面。”
瘸腿男人扭头看了眼来人,这才让了点位置,让孟唯出去。
病房里光线暗了很多,两盏大的白炽灯都关了,只剩墙边一侧一个小灯亮着。
打在邵晋半边身上。
一半清明,一半阴暗。
看见人出来,又问了句:“洗好没有?”
孟唯舒缓了下凌乱呼吸,还有点湿涩的手捏在衣角,抬眼透过黑暗,看过他映在灯下的半边脸,刚刚的紧张缓和,说:“好了。”
邵晋往里边床位抬抬下巴,“走。”
孟唯走在前面,过去后将原本在床尾放着的那个椅子,拖到了邵晋床位的最里边,靠墙放着。
这样就离隔壁床位那男的远了很多。
邵晋重新躺上床,因为扯动,蹙了蹙眉宇,嘴巴抿平在那。
伸手拿过枕在自己头下那件还算得上干净些的外套,丢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孟唯。
孟唯猝不及防接住抱在怀里,看过去——
“你用这个盖吧。”
孟唯没说话,默默接受,靠在椅子上,将他的那件外套裹在了身上。有点清淡还没散尽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他敷药的那种药味。
然后孟唯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语着在黑夜里道了句:“我看,我明天还是回去好了。”
她在这里,反而会徒增他更多麻烦。
孟唯语气有点低沉,像是想做好一件事,但是有点事与愿违,有点内疚。有点因为自己的羸弱,而产生的无力感。
就像孟广栋当年和妈妈吵架,妈妈积郁成疾住院,她从来都无能为力挽救什么,甚至只能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累赘。
妈妈离世时候她八岁,而她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九岁。
每个认识的人听说妈妈离世的消息后都会唏嘘一阵,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
邵晋躺在那吁出一口气,就那样闭着眼,嘴巴一张一合,说:“不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你只要不觉得那样睡不舒服就待着继续还你的人情吧,有我呢,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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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王国瑞提了个饭盒过来给邵晋送饭,见到孟唯的时候,方才明白让他多送一人份的量是因为什么。
“小陶女朋友怎么跑你这儿了?”王国瑞瞅了一眼外边接电话的孟唯,手下将饭菜一一分装到小餐盘里。
邵晋用完好的那只手过去帮忙,说:“不爱欠人情,说是还我人情来着。我后天准备出院,她心里过不去想待就待两天吧。”
王国瑞招呼到柜子上放的果篮,不由笑着问了句:“这是给你买的?”
邵晋嗯了声,端着一份菜到自己跟前的病床餐桌,就着吃起来。
王国瑞依旧笑着,又看过外边一眼,说:“这小姑娘别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了吧?”
邵晋扯了下嘴角,“怎么会,王叔你怎么也八卦这个?”
“不是我八卦,是你也该——”
“王叔。”邵晋停下吃饭的动作将他的话打断。
“行行行,我不说,我多嘴。”王国瑞给孟唯专门分出来一份饭菜,每样菜都夹了些。
孟唯这边接的是陶呈文电话,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行政上的冬姐在一个公司群里随意跟同事聊了两句,就把孟唯坐她车,去市医院看邵晋的事情说了出来。
陶呈文是一早翻手机的时候看见的信息,他也在那个群里,于是这就给孟唯打了电话过来。
“孟孟,他医药费各方面,肇事违规的卡车司机那边都做了承担,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你也是受害者,你去瞧他做什么?”陶呈文口气不太好,“不是跟你说过么,能不跟他接触就不要接触,你怎么不听话呢?”
“呈文哥,我自己有分寸,没事的。”孟唯看了眼病房里边,她坐的位置上,放了一份饭菜。远远的,还能看见白色热气冒出来。
陶呈文磨不开自己的面儿,因为办公室间传着他和孟唯之间是男女朋友的传言,他一直没否认,时间长了,有种让他信以为真的感觉。觉得孟唯和他,就应该如大家口中的那般。
虽然他同邵晋这个人没怎么打过交道,而且自从出事后,就他的名声放在那,让周边不少知道他的都会离他远远的。陶呈文也没再把他放在眼里过。但此刻,这个人让陶呈文却再次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别犯傻,我现在去接你回来。”陶呈文这边已经出了家门,跟着电话也直接挂断。
“呈文哥——”
手机传来挂断的滴滴音,孟唯收了手机,想着他来也行,有些话她也刚好可以跟人说清楚。
孟唯回到病房里,王国瑞看过分出来的那份饭菜说:“小孟,那份是给你的,顺便尝尝我这老家伙的手艺怎么样。”
孟唯笑笑,知道他是后厨那边的主厨,过去端过那份饭菜,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旁一直吃饭没留意其他的邵晋,冲王国瑞说:“您肯定比我做的好。”接着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嚼,点头嗯了声说:“特别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这里还有。”王国瑞将剩下的饭菜弄好放进一个饭盒里,盖上,以便两人不够了再添。
然后将自己提的那个饭盒收拾出来,再带回去。
“行,你们在这儿吃,我得赶紧回去。”王国瑞将收拾出来的饭盒装进手提袋子里,提在手上。
后厨那边已经排着队的一堆事等着,他直接转身往门口走了。
孟唯诧异人就这么走了。
而邵晋只是抬起头看过去一眼。
看得出来邵晋同王叔两人间关系不需要太多的客套。
吃完饭,孟唯自主过去收了邵晋面前的碗筷,拿过外边热水房旁边的水管那清洗。
洗完刚出来走廊口,就同找过来的陶呈文撞了个正对面。
“孟孟?”
陶呈文脚步急,看到孟唯,直接上前伸手拉过人往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去,“走,我们回去。”
孟唯撑开他的手,停在那,“呈文哥,这是我个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还有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改天,改天请你和陶雨吃饭。”
陶呈文有点看不懂眼前的孟唯,“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和你没有关系。”
“对,这件事是和我没有关系,但是邵晋他这个人和我有关系。他因为我受了更重的伤,这样说你应该明白吧?”孟唯分得清好赖,“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拿出我应有的表示。”不能过河拆桥,受了人保护,转脸就跟人不认识,甚至还要退避三舍。
“你不怕他?”陶呈文带了些疾言厉色问。
孟唯手里端着清洗过的饭盒,说:“不怕。”
话说完扭过头,就看见不远处邵晋从护士站领了什么单子也正往病房里走,背对着他们的方向。
“呈文哥,你回去吧。没事的。”
孟唯说了声,后脚就跟过邵晋那边,一并冲陶呈文摆手。
进去病房后将手里清洗过的饭盒往柜子里放。
邵晋坐在床边,视线落在手里的单据上看了一遍,接着看过孟唯直接开口说:“跟他回去吧,他在担心你。”
那口气,是一个劝和的局外人的口气。
孟唯扭头跟邵晋对视了一眼,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又不会把我吃了。”
“......”邵晋手捏着清单放在膝盖,闻言视线落在孟唯发顶一秒,嘴角不自主扯动了下。
像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而孟唯话说完后不自在了那么两秒钟,觉得自己未免太心直口快了,但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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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在医院的第二天就睡落枕了。
半边脖子动一下都疼。
不过她忍着没吭声,所以邵晋并不知道。
而且她已经联系了冬姐,刚好顺路坐人车子。
上午邵晋一直在打点滴,下午孟唯走之前下午那会儿,特意去护士站又领了一次药,一并帮他换了敷的药。
因为又新添了药品,剂量方面也有所更改。而就她观察来看,邵晋吃药用药没那么上心,像是想起来会吃,想不起来就算了那种。
孟唯就在护士站借了一支笔,将所有药的用法和用量还有服用时间都写在了一张纸上面,最后用胶带贴在了他的暖水壶上,这样只要他渴了喝水,就会看到,然后想起来。
最后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打包装进了袋子里,其中一件衬衣染着血渍,是那天出事时候他穿在身上的,血渍已经干在了上面,多半洗不下来。
“这些衣服我带回去帮你洗洗,不过这件可能不会洗太干净。”孟唯挑出来那件染了血的衬衣,提前跟他说清楚。
“不用,你放那吧。”邵晋正低头看着手机,给谁回着信息。
孟唯没应声,兀自做主将衣服带了回去。
装好袋子提走了。
之后,周一照常上了班。
她不知道的是,邵晋周一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邵晋回来后,第一时间过去后厨那边看那辆撞到路边的采购车。
掀开前车盖,荡出不少灰尘。
车头那里还很明显,是送过修理厂修理过的痕迹。
他伸手过去拉扯着刹车油管。
后厨那边的屋子里隐隐传出来刘浩的调侃声音,“半天行政那小美女不是那什么陶呈文女朋友。”
不知谁搭了他一句话:“谁跟你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刘浩:“那天那小孟坐我采购车去老城,当面跟我解释的。”
“人家跟你解释这个做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是对我有意思吧。”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德行。”
里边正热闹着,邵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王国瑞刚好从里边屋子里走出来,见到掀开帘子进来的邵晋,埋怨了句:“当你那天是随口说着闹呢,你还真出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住了一个星期就出来了,你着什么急?”
“躺着更难受,”邵晋还是第一次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
王国瑞哼了一声,“那也不是钢筋铁骨,年轻时候不注意,将来有你后悔的。”
邵晋不由得笑了下,问:“您这有吃的吗?”
“这会没有,先等着吧,正给客房那边备菜呢。”
邵晋嗯了声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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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下午下班和陶呈文走了个正对面,她还和之前一样同人打招呼,陶呈文却是像没看见她一样,有种赌气负气的感觉在里面,让孟唯莫名。
可她已经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呈文哥对自己是有过帮助不假,但她不可能什么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来。
孟唯回到住处先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然后将昨天没洗完的几件衣服丢进水池里继续洗。
还有那件染了血渍的衬衣,她将没洗下来的那点血渍打了肥皂,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此刻拿出来继续搓了搓。
果然搓下来不少,颜色又淡了些。
但是已经不能再洗,再这么搓下去,怕是要洗烂了,就这样吧,有点泛黄。
孟唯将所有衣服洗完,拎着出来挂在了院子里的绳子上。
一切弄好,天已经几乎黑透了,孟唯坐在桌子边,捡起了被她丢下两天的卷子,打开台灯,开始做题。
九月的考试时间渐近,她得抓点紧。
孟唯想一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