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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人间小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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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车坏了，胎没气了，天还下着雨……离送达地点还有约1公里路，时间只剩10分钟，程映只好把车往路边随便一放，跑着去送。
上学期1000米体测成绩3分40秒，按理说是小事一桩，但这份午餐不少汤汤水水，挺沉的，跑的时候只能慢一点谨慎一点，到目的地的时候又爬了个四楼，时间正正好好。
“谢谢，请、给个、好评！”程映按照姜泠的指示，每次都会说，说多了之后熟练到很通顺了，只是今天带着点微喘。
接东西的是个老阿姨，关切地说：“看你喘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迟几分钟我也不会投诉的喽。”
喘是一个原因，本质是本身就不利索，程映叹了叹气，这还能进步吗，怎么样才能进步？
程映给姜泠发信息说：“车坏了，必须要去修。”
时间正好是午饭的点，家里已经装完空调，姜泠正打算去哪个地方吃午饭。
姜泠：“你在哪里？”
程映：“广宁路靠近建设银行那边有个电瓶车店，离家挺近的，我推车过去。”
姜泠：“我来找你，你吃过午饭了吗？”
程映：“没，饿着呢。”
广宁路隔壁是个老步行街，这一片的东西很多没吃过，姜泠穿了个防水的运动外套，在小区外找到了一辆孤零零的共享小黄车，打算骑车去找饥肠辘辘的程映。
程映的车年代够老的了，是买的二手货，买的时候还花了六百大洋，前前后后开了一年，跟那些轻便又灵活的新车一比，顿时有点嫌弃了。
那些马力足，车型大的得三千多一辆，程映摸了摸新车的车把，心痒。
没事，将来你会有摩托车的，程映对自己说。
排队半小时，修车五分钟，车子大病没有，就是轮胎气门嘴老化了，轮胎还能用一段时间。
姜泠刚到，问：“映哥，咱们的车怎么坏了？”
程映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捡起地上的气门嘴给他看。
“哦，那换一个多少钱？”
修车老板叼着烟说：“算了，不要钱，什么时候这车使不了了记得卖给我，我估计是用不了多久了。”
“它，还能多久？”程映问。
“原来你会说话啊！”老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程映，“我觉得就是现在，这破车你骑着不费劲吗？”
程映看看姜泠，他在憋笑。
姜泠问：“两个旧电瓶加这车，你回收多少钱？”
老板看了看两个电瓶的数值，“电瓶用了没多久吧，两个三百，这车五十。”
程映觉得低了，两个电瓶加旧车买的时候都过千了，怎么现在就只值三百五，坑蒙拐骗？
“如果你在我这买个新车，我一口价给你抵五百，你看你在我这儿修车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你还不相信吗？”老板指向一辆新车，“我跟你说就这个车，续航一百公里以上，一点不吹嘘。”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程映陷入思考。
姜泠蹲下对他来说：“用不着买了吧，难不成上了大学放寒暑假还回来送外卖？清华大学的学生家教一天收费不低于八百。”
“八百？”程映惊了，“那我，行吗？”
老板吼道：“他说的是清华大学！就你，你考得起？”
程映挺凌乱的，被人小看了啊！程教授的儿子不能没出息，就是冲着清华北大去的。
姜泠挺了挺背说：“他考上了我第一个来通知您，就当感谢您今天免的修车费。”
老板涩涩一笑，这孩子说话气很硬，不好得罪的。
程映装好电瓶，先上了车，对姜泠招招手，姜泠挤了上去，并撑开了伞，“吃饭要紧，我要喝牛肉汤。”
车驶过落满香樟叶的小街道，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姜泠哼起了小曲，“我有一辆电瓶车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头上带着小头盔我心里真得意，不知怎么呲啦啦它气门嘴坏啦。”
程映觉得旋律有些飘忽，但是熟悉的，不会唱歌也想跟着唱起来，大概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记在了脑海里，十几年来依旧清晰。
一个骑着小马驹的画面悄然钻进了脑海里。总之感觉很奇怪，大概是过于真实了，似乎还能感受到种种新奇的声音。
程映回家被他打扫干净的客房感动了一下，这就能睡了，空调缓缓送来凉风，“你？”
“你睡会儿，”姜泠说，“在家一直睡沙发像话吗？”
程映摸着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你弄的啊？”
姜泠笑着说：“当然了，就是搞得我满头大汗，这是你的那个宝贝枕头。”说着把换了新枕套的枕头塞到了程映怀里。
倒也不算多高档，就是一直习惯了买一对枕头，和老爸一人一个。
程映说：“这个不用了，你的，分我一个？”
“那你这个给我，我晚上要抱着枕头睡觉才安心。”
“呃……”他有这毛病？好像有吧，“嗯，给你抱着。”
姜泠抱着枕头揉了揉，“挺称手的，那就换一下，我给你拿。”真没料到有一天换个枕头换出了交换戒指的意思。
程映冲了凉，舒舒服服躺下休息了，下午继续打工人。
姜泠的研究目前还有一些空缺，例如关于配送区域的划分，人力配置等数据，大数据拿不到，光靠身体力行是还是研究不透彻的。
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程映，但他睡着了，特别安静。姜泠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程映床上，开始写“致富报告”。
姜泠感觉自己在玩过家家一样，但又很认真，对比着发现过去做APP创意，做程序检测的时候更像在玩，因为不成功也不影响一个高中生的生活，成功了就成了一个比较有前途的高中生，一切都跟梦一样。
眼前身边有一个映哥，他平躺着，手背搭在额头上，睡得真香啊。姜泠抿嘴笑了，心里好满足。慢慢凑近了看他，鼻息交融，好想把耳朵放在他心口，听听他的心跳。
程映突然醒了，正好姜泠在走神。多少有点懵，程映怔怔地看着姜泠。
“哎哟我去——”姜泠弹回了一边，抱着电脑不知所措。
程映带着点睡意揉了揉眼睛，伸手拿来桌上的小耳朵戴上，问：“刚刚，干嘛？”
这一问不得了，姜泠耳后根都红了，不都看到了吗，还问个屁。姜泠打算溜了，少丢点人吧，正要走的时候被程映拉住了，稳稳地倒在床上，程映学着他的样子，慢慢靠近直直地看着他的眉眼，“我问你呢。”
“啊啊啊……”姜泠要炸了，胡乱地推开程映，“烦死了，我不知道！”
程映手托腮，思考中，他这是害羞了？
下午天气好转，程映换上了骑手服打算出门，姜泠坐在沙发咬着手指。两人对视，姜泠假装自然地扭了扭脖子。
程映说：“我走了。”
“嗯，走好，”姜泠憋着劲儿不看他，“注意安全。七点回来吃饭。”
“哦，好。”
程映打开了楼道的门，迎面对上了居委会的李妈妈。
“小映啊，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以为你不在，证明我直接从你家门缝塞进去了，老叶交代说你今天不去拿的话必须给你送过来，我今天还正好有事过来，顺道的。”
程映本来正好要过去拿的，“谢谢，李妈妈。”
李妈妈那一脸笑意顿时就刹住了，十分动容地望着程映，“都好些年没听你叫我了。”
程映笑容温和，少年不经染尘的双眼里泛起一丝暖意，“李妈妈，那您忙。”
换成小区里随便哪一个叫这么一声口吻的“李妈妈”，偶尔也就当做没听到了，走在路上得不到这么一声招呼那么这二十来年的社区工作就白做了，可这人是程映，初来的时候还是个聋哑的瘦弱小孩。
这个瘦弱小孩没有朋友，喜欢一个人在小公园荡秋千看带图片的故事书，下雨天会给在幼儿园上班的养母送雨衣，养母不敢骑车带人，瘦弱的小孩只能送完雨衣后继续一个人默默地走回家。
这个小孩还会在路上捡塑料瓶，因为那时候102着一位拾荒的独居奶奶，小孩会把捡的瓶子都送给奶奶。养母教训他爱管闲事、不讲卫生，他也不在意。
后来小孩大了一些，要开始学说话了，被爸爸逼着去公园找人练习，脸上总是带着潮红和羞怯，知道自己说的不好还会偷偷抹泪。
从小就是个俊俏的孩子，现在长大了更显英俊帅气了，就是这个性格一点儿都没变，那么善良又那么要强。
“好孩子，路上一定小心，那我就先走了。”
程映点点头。望向二楼，这距离竟然似乎变得那么远，上台阶的步子也变得很重很重，那张贫困证明毫无尊严地躺在地上。
按照规定其实不应该去拿这份证明，养母改嫁后生活条件大大改善，监护权又在养母那边，在外人看来应该过得不错才对，但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有个小叔时时刻刻觊觎着老爸留下的遗产，养母那边实际上也没有给生活费。
程映捏着薄薄的纸张看了许久，年年如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时间过得太慢了。
“映哥。”姜泠走了上来。
程映把证明胡乱一折，塞进腰包，回头看到了姜泠，“我，拿点东西。”
“嗯，就是家里矿泉水没了，回家的时候买一点。”姜泠神色里闪过一丝担忧，“你真没事？”
程映把姜泠拉进了屋里，引到沙发边坐下，坐下又半天没开口，姜泠就干坐着等他，映哥这个语言表达能力，催不得的，学习不一定，但保持沉默的能力肯定是崇德第一。
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姜泠倒觉得等得挺开心，映哥的话可不是对谁都说的。
程映拿出贫困证明摊在茶几上。
姜泠早就知道这个事，思考着是不是该假装不知道，抑或者是轻飘飘地来一句“我是孤儿，我够不够格申请。”
程映拿出手机打字，打了很久，姜泠等着，手机递过来姜泠看了眼程映，备忘录上面写着：“叶伯伯跟我说不要在意这些，要把钱花在更重要的地方，可我觉得这就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我这么努力就是想让大家不再担心我顾虑我，可他们都不理解我。”
姜泠的心像被绑了块大石头，掉进了月色下的微澜湖里。
“程映我问你……”姜泠僵直地看着程映，看着他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你想过以后吗，以后离开云锦一村，离开湖城？”
“这根本不是一张纸的事情。”姜泠很紧张，生怕说错了哪个字而让他更难受，不自觉地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腕，然后慢慢往下摩挲着他柔软的指腹。
程映抓紧了姜泠的手，将他整个拉进了怀里。
“有一次我小姨回家的时候哭了，哭得很厉害。她接了个法律援助的案子，那个哥哥生来是脑瘫，他爸爸不要他，于是他妈妈带着他跟他爸爸离婚了，多年之后他妈妈查出淋巴癌，治不好的，她想方设法去求前夫日后照顾儿子，不过爸爸以孩子已经成年等理由百般拒绝，那就打官司，可是官司赢了有什么用，法院的判决书又有什么用，等到这个妈妈走了……”姜泠说不下去了，停了停，“你……明白吗？”
程映陡然间心情更加糟糕了，因为姜泠说的故事。声音低低地问：“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没联系了，一个案子结束然后接下一个案子，有时喜有时悲，人生就是这样的。“这个哥哥其实挺励志的，免费的法律援助帮了他，判决之后他爸爸虽然不要他，但是给了他一笔钱，够在深圳大学读书，毕了业找个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
“哦，”程映松开姜泠，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那，我放心了。”
姜泠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映哥还是个单纯的人间小可爱，“所以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嗯！明白了。”
姜泠拍了拍他的大腿，“那你还不出去干活，车不都修好了吗，这雨也停了，少在家里耽误工夫，我看见你就烦。”
“我……马上、马上。”这人实在……有点无情了。
姜泠又不忍交待了一句：“记得是七点到准时家，不是从外面赶回来。”
“好，明白。”
程映离开前回头一笑，姜泠看不出他是真心的还是心酸之余勉强的，总之他笑得很好看。
“映哥映哥冲冲冲，月入过万不是梦……在一个下雨天，映哥出去外卖，外卖多到送不完，我映哥他赚了一百万，耶，一百万！”
姜泠对自己的RAP相当满意，唱了好几遍，每遍多加一百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