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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唯有相思不可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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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卜在十六岁的那年就死了。
当然是说的是梅万户的儿子。
这是梅万户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也是他一生中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在户口薄上,梅卜是梅万户的独子,而实际上,当时梅万户的妻子死亡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所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两个孩子都天赋秉异,梅卜有一位结义兄弟陆戎一直无子,因此要走了这个女孩,取名叫做陆璃。
在梅卜十六岁的那一年,梅万户发现自己的儿子动情了。
他本来觉得此事无伤大雅,但是他某一天撞破了儿子的联系对象。
是。
陆璃。
梅万户去跟踪,去窥探,去做了各种令人厌烦的家长的事情,他得到的唯有一个结果。
他的儿子,爱上了他的女儿。
梅万户那个时候疯狂地去找医生,他想证明也许他们可以经过治疗痊愈,但是所有的医生都告诉他,不在一起长大的龙凤胎,将来突然见面,爱上彼此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你有多喜欢陆璃?”梅万户忍不住问道。
“我真的很喜欢她,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懂我的女生了,也不会有人比她更让我感到亲切和快乐的女生了。”梅卜说道,“我相信,我不会移情别恋了,她和别的所有的女生都不一样。”
“所以我肯定会为她负责的。”
梅万户捂住了眼睛。
“我知道。”梅万户说道,“我知道她肯定对你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个。”
“所以爸爸是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梅卜问道。
“不,”梅万户紧紧的捂着眼睛,“儿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吗?”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仅差几分钟的妹妹。”梅万户说道,他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你们就是一起出生的,所以你对她感到特别是很正常的。”
“你们不能在一起,不是我,不是我不许你恋爱,是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是唯独不可以和陆璃。”梅万户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意识到梅卜的脸色正在一寸寸地变成灰白色。
“好的,爸爸。”梅卜轻声说道,“我知道了,爸爸。”
梅卜从那天开始,就在疏远陆璃,他开始对她避而不见,甚至于找到了其他的女生去追求。
他发疯一样的伤害着陆璃。
“离开我吧,请离开我吧,请憎恨我吧,我们为什么如此互相伤害,但是却永远无法真正离开对方呢。”
于是在那一天,他们的生日那一天。
陆璃约了梅卜见面。
血色弦月悬挂在半空中。
“为什么呢?梅卜,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还要来见我呢?”陆璃问道,“为什么我流了那么多眼泪,但是看到你还是会感到欢喜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们生日是同一天,然而长得又这么相似呢。
梅卜也好,梅万户也好,他们都看到了陆璃那张素白清秀的脸上,在血色的月光之下,瞬间绽放出了瑰丽的五瓣梅花。
梅花有五瓣,片片是相思。
然后她掏出了梅卜的心脏,梅万户发誓,他的记忆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混乱。
梅卜最后一个举动,生命的最后,是抱住了她,然后擦掉了她的眼泪。
“永远的在一起吧。”陆璃低声喃喃道,“既然作为人没法在一起。”
“那就不要做人了。”
“为什么呢?”陆璃轻声说,“为什么人总有一些人没法爱自己真正爱的人呢。”
梅万户冲了上去,然而陆璃轻轻地一挥手,就把他击飞了。
所谓的恨离天,生前越是爱,堕落后就会越强。
陆璃强的不可思议,在梅万户所遇到的修罗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不敌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陆戎战死了。
他知道这可能不怪陆璃,自己没有被杀死,是因为她那时多少还保留一点人性,但是弦月一过,她就不再拥有作为陆璃的记忆了。
她只是个可悲的。
被爱放逐的,无心的恨离天罢了。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然而我已经四五十岁了,已经定型了,想要武艺更上一层也是不可能的了,收养了失忆的你也好,还是练习镜水也好。”梅万户说道,“都是为了诛灭恨离天罢了。”
梅卜看向茶杯,里面落着一瓣梅花,他知道,有些诗人会用梅花来代表生平憾事。
“给你取名叫梅卜,是希望这件事家丑不可外扬,不要被外人知道,恨离天就有我亲手诛灭就好了。”梅万户轻声说道。
“因为修习镜水的成功,你杀死了那一代恨离天。”梅卜说道,“所以现在呢。”
“我只是不想让这些女孩成为杀死他们爱的人的罪魁祸首罢了。”梅万户说道。
“可是他们还没有去杀呢。”梅卜轻声说道,他拿起了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不赞成?”梅万户眯起了眼睛。
梅卜思索了一会,“也许不太好吧。”
“我是说,这种事情总归是人家干过了之后才能制裁吧。”梅卜说。
梅万户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一生都不会像个人的。”梅万户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但是我有好好学习啊。”梅卜认真地回答道。
“所以你知道了这一切,居然不打算和我一起阻止恨离天的诞生,而是要阻止我吗?”梅万户的语气瞬间疏离冰冷了起来,“不愧是你啊,还是不能理解任何人类的感情啊。”
梅卜思索了一会。
“我有在努力的。”他轻声回答道,“虽然好像挺多人都觉得我很讨厌似的。”
“毕竟我有所耳闻,你江湖人称鬼见愁。”梅万户说道,老人放下了茶杯,“我对你了解的很透彻的,即使是你,对上镜水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梅卜想了一会。
“我觉得至少还有两成。”他伸出了两个手指,“而且如果不遵循您的教诲的话,就可以有十成了。”
“那你打算遵循我的教诲吗?”梅万户后退了一步。
“您说那是为我好。”梅卜轻声说道。
“如今我要杀你了。”梅万户说道,“你还相信吗?”
两个人同时抽出了剑,剑气之下,华美的吊顶灯摇晃与风中,将两个人的脸映得错乱迷离,黑发青年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的面孔。
梅万户的心脏跳了起来。
如果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家伙,真的那么做了。
那今天自己就会死了。
虽然说早已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了。
但是听闻恨离天又要出现这件事让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团火,一团熊熊燎燃的烈焰,烧灼的他片刻不得安生。
他要杀掉所有可能成为恨离天的人。
给他一直埋在心里的,这个江湖上无人知晓的秘密陪葬。
“我相信您那时是真心的。”梅卜的回答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但是你现在要杀我。”梅万户说道,“为什么?”
“因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梅卜回答道,“您都已经承认了。”
“没什么问题吧?”梅卜问道。
这个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错了,梅卜。”
梅卜回过了头,白赫卿踩着废墟走了进来,后面追着一群办事不利没拦住她的仆人,她怀里抱着一把他从未见过的琵琶。
“所以怎么样才是对的呢?”梅卜忍不住问道。
“过来。”白赫卿说道。
梅卜乖巧地走了过来,站在了白赫卿指定的位置。
“你站在这里。”白赫卿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了梅万户,“梅先生,关于此案您是否供认不讳。”
梅万户点了点头,“怎么的,白会长要制裁我吗?”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白会长,我知道您颇负盛名。”
“但是我可以说已经站上了修士们的顶点。”梅万户说道,“若不是借助这个家伙的那一面的话,你们两个也不能战胜我。”
“我不知道什么这一面那一面的。”白赫卿说道,“我倒也不是打算消灭你。”
“你是完全认识不到自己有问题了吗?”白赫卿轻声说道,“我问您几个问题。”
“陆璃在陆家是不是过得很孤单呢?”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一个女生会把一切都压在爱情上,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就陷入如此之深的绝望之中了呢。”
“请告诉我,就算是有镜水的话,我觉得您也会受伤的吧,但是您在恨离天消失的那段时间,一直是满勤的。”白赫卿挥了挥手机,“所以请告诉我,您在杀死陆璃的时候,她是不是没有反抗您呢。”
可悲的无爱之修罗啊,若非一生都被离弃之人。
怎么会受不了区区一场年少之时的情伤。
白赫卿抬起了一只手,“我虽然没做过父亲,但是我做过女儿。”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梅先生,您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没做好,才会继续做这种错事来洗脱自己可怜的心呢?”
“父子相残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悲了。”白赫卿轻声说道,“如果你们今天必然一死一伤的话。”
“那就和我打吧。”白赫卿说,“抱歉我错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是不是的确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呢,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的。”
“若这是您的阿鼻无间,那我自当除一切苦厄。”白衣少女说道,单脚在地面上一顿,步步莲开,琵琶上金莲流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