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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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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千秋雪乱了心。
她为何不敢看阿绡,千秋雪也说不明白。
面对百里红绡咄咄逼问,千秋雪只道:“自幼师尊便教导我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阿绡,时间不多了,你还不快些穿好衣裳。”
若非顾着礼法,千秋雪都想要亲自为百里红绡裹好衣裳。
阿绡这般姿态,若让旁人瞧见,实在不妥。
百里红绡却像是听不明白一般,“可我们同是女子,也不可以么?好师姐,小时候我们在一个浴桶中沐浴,在一张床上休息,那时候,并未有人说什么非礼啊。”
百里红绡的话太过大胆,若非千秋雪深知她的性子,定会被她吓到。
若此刻千秋雪面前有一铜镜,她不难瞧出,自己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一般,脸上再不见半点病气。
“再不穿好衣裳,那群衙役搜上来,你又当如何?”
千秋雪不信百里红绡会愿意被那群人瞧见。
她这话说出口,百里红绡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凌厉。
百里红绡厌恶天家的鹰犬,更厌恶那些不把女儿家性命当回事的人。不过一瞬,眼中的杀意随即淡去,她又变回了那万种风情的模样,对着千秋雪笑道:“原来好师姐是不想旁人瞧见我。师姐早这么说,我早便穿好衣裳了。”
说着,百里红绡拢好了衣裳,再不见半点春光。
“好师姐,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当真是不一般啊。”
“休得胡说。”千秋雪想也不想便否认,可她否认之后,又觉得心中空了一块。
百里红绡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她不再嬉闹,而是迅速收拾好东西,低声道:“好师姐,我们分开走,于城东三十里处的菩萨庙汇合。若你一个时辰还未到,我便不管你了。”
百里红绡嘴上说得没心没肺,心中却忍不住担忧。
若一个时辰见不到千秋雪,她必得杀回来。只是如今师姐不信她,她说得深情缱绻,反倒会惹得师姐怀疑。
千秋雪未置可否。
过时不候,连收尸都不会,倒真是符合阿绡的性子。
眼见着阿绡从窗户翻出去,还闹出了声响惹得那些个衙役注意,千秋雪蹙眉望着那背影。
月白色的纱衣在夜里格外扎眼,那群人迅速追了上去。可那些人不过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哪里比得上她们日日习武。不出片刻,那些衙役官差便被百里红绡甩在了后头。
千秋雪不由得怀疑,今日阿绡是有意折返,只为护她安然离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千秋雪很快便否决了。
若百里红绡不动杀心,眼下她也不至于被困得脱不了身。
阿绡定是胡闹惯了,想着以此证明她的轻功有多厉害。
世人都说百里红绡狠辣,却不知她的轻功也是数一数二。
大约是见着百里红绡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的,故而江湖上于她的传言皆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
什么心如蛇蝎、面若修罗都是寻常,更有甚者说她是山上的九尾火狐狸成精,能食人血肉。如此传闻,连带着洛神宫都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原不过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女子避世之所,到了江湖人口中,便成了魔窟。
千秋雪拾起落在地上的红纱,外头一片寂静,她持剑正大光明地从客栈的大门走出。
那值夜的小二见千秋雪出来,吓得说不出话。
方才他明明瞧见住店的白衣姑娘从二楼窗户飞了出去,还引得官府的人一路追了出去。莫不是他看花了眼,这姑娘竟又从楼上款款走下。
千秋雪丢了一枚碎银到小二眼前,而后踏着月光,往镇子的东方去。
这一路安静得很,也不知百里红绡把人引去了何处,这一路竟一个官差都不见。
千秋雪走到百里红绡说的菩萨庙,今夜是满月,那菩萨庙被照得一片亮堂。
庙里寂静一片,不见半个人影。菩萨石像上的颜色已经褪去,香炉已经冷了。殿前供奉的果子不知是被野兽还是什么人啃得乱七八糟,引得蝇虫环绕。
眼见着便要到一个时辰,她到了,可阿绡怎么还未到。
千秋雪本想折返去寻人,可她想着百里红绡做事一向没有章法,保不齐她的师妹正躲在哪出等着捉弄她。
千秋雪拿起上一香客留下的香,取出包袱里的火折子,将香点燃,对着菩萨像虔诚跪拜。
不论她与师妹是否要刀剑相向,她都希望今晚百里红绡能顺利甩开那群官差衙役。
“好师姐,你拜这菩萨,可是为了我?”百里红绡身披月光,缓缓走进了庙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百里红绡的眉眼似柔和了不少。
千秋雪一愣,她将香插到香炉中,望着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心中说不出是何感受。
师妹平安出现在她眼前,那寒铁弯刀都没出鞘,身上也并未沾染血腥味。
看样子师妹没有受伤,也没有伤到别人。
千秋雪终于放下心来。
她藏起眼中的担忧,眉眼仿佛染上冰霜。
见百里红绡靠近,千秋雪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了距离,语气疏离道:“阿绡,菩萨面前,不得无礼。”
洛神宫本不信神明,可千秋雪总盼着心中能有个寄托。明知神明并不能护得住她们,途经庙宇,还是会在心中祷告。
如今百里红绡在菩萨庙里还是这般轻佻,千秋雪不得不再次拿出师姐的架子。
百里红绡抬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褪色的菩萨像。看样子她的好师姐半点也不记得,从前她还诱得师姐于佛堂前春风一度。
见师姐似要教训自己,她不以为意道:“若神明当真能庇佑世人,百姓怎会流离失所,你我又何故被生身父母抛弃。师姐,我不信菩萨,只信自己。”
神明若真的有灵,此刻定会一道天雷取了她的性命。
而今她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见神明也做不得她的主。
千秋雪早知百里红绡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她还是道:“许是神明庇佑,我们才能在那乱世中活下去。能到洛神宫,许是上天给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能到洛神宫,算不得好事,也算不得坏事。
于千秋雪而言,多活了二十载,已是上天的恩赐。
虽然她时日无多,可洛神宫的其她人还能够安然活下去。
百里红绡思量着千秋雪方才的话。虽然要替洛神宫杀人很是无趣,可能与师姐在一起,百里红绡又觉得很欢喜。
百里红绡望着菩萨像,道:“若真有神明庇佑,那菩萨可否让我与师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若菩萨不愿庇佑,来日我定拆了这庙宇,砸了这泥身。”
千秋雪呵道:“你胡说什么!”
千秋雪见百里红绡那认真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说动了这个目空一切的师妹。不想她一开口,还是这般荒唐。
百里红绡笑道:“好师姐,你这般看着我,是担心我遭天谴么?”
千秋雪的性子,百里红绡再熟悉不过了。
她知道说什么会撩拨师姐的心弦,知道做什么能让师姐方寸大乱。
千秋雪深吸一口气,她抄起青霜剑便要往外头去。
“好师姐,你要往何处去?”百里红绡还想着在这庙里稍作休息,见千秋雪离开,她也急匆匆追了上去。
千秋雪头也不回道:“既然已经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我们当抓紧时间往金沙城去才是。”
百里红绡追问道:“好师姐,起先在洛神宫里你被人围着,我还未来得及问。从前你素来不管俗事,那日你又为何要上那折月楼?”
宫里人都知道,千秋雪只管洛神宫宫内的事情。至于江湖上的琐事,哪怕赏金再多,哪怕与千秋雪而言是轻而易举,她也绝不过问。
明知自己旧伤未愈,还执意要摘那刻着蛇环残月的木牌,这个中缘由,百里红绡有些想不明白。
若说师姐执意寻死,可瞧她这般,也不像。
百里红绡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追上千秋雪,语气难掩雀跃:“好师姐,你定是瞧我失了那对步摇,才想着重新给我打一对,对不对?”
被戳中了心事,千秋雪心头一震。
她避开百里红绡的目光,道:“我不过是瞧着那蛇环残月的木牌无人敢摘,不想损了洛神宫的威严,才替师尊摘下。”
那木牌,若她们不摘,便要问师尊接不接。
若师尊也不接,最后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传到江湖中,还以为洛神宫没落了。
千秋雪作为宫主座下首徒,自不能眼见着外人看轻洛神宫。
她这般解释,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这理由能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百里红绡。
从前这样的任务,大多是百里红绡主动接下。此次千秋雪若是不摘,百里红绡看在那赏金的份上,也会主动登上折月楼。
师姐此举,定是为了赏钱。
千秋雪这般,既让百里红绡感到意外,也让她觉得欢愉。
百里红绡跟在千秋雪身后,忍不住窃喜。看来方才对着菩萨像一通恫吓倒是有用,月光下,她的好师姐似是因她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