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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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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的。”
店老板一边把剁好的狗肉往锅里放着,一边在烟气缭绕里和余兰闲聊着,“这几年到处都是干旱这,特别是周国境内最是严重,听说已经到了人尽相食的地步了。您看到那些露着膀子的挑汉了没,他们和这城外的人大多都是从那边逃过来的。”
“果真如此,那...这么多的人都住在哪里。”
店老板啧啧两声,手里拿着木棍子在大锅里搅合了两下,语气颇为感慨:“要不说咱们国君有远见,把那些逞凶斗狠的流民都圈到外面修城楼。住得也都在外面的茅草屋子,又派了重兵守着,只管着他们按时上工,省了不少的力。”
“那些做够了三个月的,每人也发了户册,给分了地和三袋粮食。有愿意去村子里的,去府衙里交上一份纳良钱和买地钱,衙官也会派人送他们过去给他们划分地界和出具地契,从此以后就算是真正的在燕国落了下来。”
余兰听了店老板的话,颇为惊讶,毕竟这里的发展水平实在是不怎么好,在她看来不该有这样...嗯,先进的处理办法。
这到底是只有燕国才有这样的处理体系,还是各国都是如此的。
她一边深思着,一边看着对面的阿木狼吞虎咽的吃着肉,看着他这般好似没吃早饭的样子,不禁想起之前遇到他的时候说的话。
她记得...阿木明明说的是没有户籍这样的东西。而且从他的描述来看,周国应当是处于庶民不得随意游走的状态。
可是如今看到禹城的情况,明显的和阿木所描述的情况不太一样,这就叫她有些犯难。
“看郎君的样子,好似...不是禹城的人。”
店老板通过和余兰的对话中,明显能感觉到眼前人对燕国的情况不甚了解,只是又看他着实不像是庶民的样子,有些迟疑的说出了心里疑问。
余兰本来也没想隐瞒,见店老板问出口,便笑着点头。
“小子是随着父母族人出门游历的,初次来到燕国。路过禹城见此地的民风不俗,便想在此地长住,正想问店家可知这里的房屋在哪里可能寻得。”
“原来如此。”
见余兰从容不迫的点头称是,店老板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朗声笑了起来。“难怪愚听郎君的口音奇怪,若是寻房屋住处却是不难的,郎君只管沿着门前的大路直走三个路口,再拐一个路口,那里就有牙人。”
“多谢店家告知。”
余兰赶紧起身对店家道了谢,本欲离开的时候,转头看见阿木肚子都吃的滚圆了,还不停的往嘴里塞。
她皱了皱眉头看着他,“阿木,别吃了。”
然后转头对店老板说道:
“店家多少钱,再把这剩下的给包起来吧。”
“哎,这就来。”
店老板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矮几边上半蹲着用干荷叶包着剩下的狗肉,然后又拿出了一截搓好的麻绳把狗肉捆好了。
身侧的阿木见他递过来,赶紧从旁边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狗肉,珍而重之的在胸前放好了。
“正好是20刀币,郎君拿好。”
“好,多谢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儿大概一两重的的银子,递了给店老板。见到银子,大胡子店家讶异了片刻,随后走到装着零散刀币的箱子里翻了一会儿,然后把串成一大堆的刀币放在矮几上面。
“这是找您的。”
余兰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货币的兑换能力,闻言也没有拒绝,数了数,上面一共穿了80个刀币,就打开明白了。
“告辞了。”
“您慢走。”
*
余兰接过把一大串儿刀币揣进怀里,鼓鼓囊囊的怪不舒服的硌得胸生疼。幸好她本来胸部就不明显,不然这一大坨的真是不好办。
瞥见阿木开心的把狗肉捧在怀里,她闷不住笑的摇了摇头,“就这么好吃。”
“嗯。”阿木使劲儿的点了头,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东西:“阿木还从来没有吃过狗肉了,以前在村里只有族长家里的大哥哥吃过一次,听他说这可是只有城里的贵族老爷才吃的东西。”
一边说话,他还一边满足的捂着溜圆肚皮,一不小心的“嗝”的一声,打了一个嗝儿。
阿木猛地听见肚子的动静,慌忙的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小主人,见她没有嫌弃,这才勾着嘴角偷笑了一下。
“狗肉很多人吃不起吗。”
“嗯,吃这个一顿的钱,得买家里一个月的粮食哩。”
余兰若有所思的深了眸色,沉思了片刻后,复又大步抬脚往前走着。
按着食肆老板的话,拐过眼前的小巷子就到了,她带着阿木刚走到巷子的中间,就被人从前面挡住去路。
来人是两个神色凶狠的挑夫,余兰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在食肆吃饭时见过的其中一个。
想来是之前店老板找钱的时候,被这伙人惦记上了,她立刻回身去看看是的路口,果然从后面也围上来两个裸着上身的干瘦挑夫。
他们手里拿着担东西用的木棍子,此时也一摇身变成了绝佳的武器。
一炷香的功夫后,余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着他们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样子,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算不能随意的杀人,也不能拿出电击棒。可是她好歹也是在末世待过的,这样的事儿要是都没办法解决,那也真是白活了。
唤了一声呆在原地的阿木,余兰拿出锋利的小侠刀,几下里给躺在地上的人一人挑断了一条脚筋后,满意的点了头,对着地上打滚的人,警告着:“看你们这么熟练,想来也有不少人栽倒你们身上了。今日给你们一个教训,也是为民除害,要是再让我碰见可不是一条脚筋就能了事的了,滚吧。”
躺在地上的人听见余兰的话后,手脚并用的瘸着腿爬了出去。
“小主人...”
阿木呆愣愣的看着这些人跑了,转过头来仰慕的看着她,“您真厉害。”
余兰看他这呆头鹅一般的傻愣,打趣着说:
“厉害吧,你想不想像我这样厉害...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教你怎么样。”
瞧见阿木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地失笑,“行了,快些走吧。”
顺利的找到牙行,余兰选了一个负责这一块的牙人,跟着他看了城里所有符合他要求的房子后,终于选了一处合适的房子。
又问了价格,因为是单门独户带院子的所以要贵些,要四百刀币一个月。旁的单间是按一天5个刀币,再大点没带院子也是按月算的,要三百刀币。
她想着若是没有院子,家里的小青牛就没有地方可以喂养,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要了带院子的。
不说别的单就说这小青牛买的有多贵,她就不想舍弃了,更不说万一这里待不住还得走的话,这牛是少不得。
拿着牙人给的木篇子,又跟着跑到府衙里作了登记,这事儿才算妥当了,之后只要每个月给牙人续赁就行了。
办好了最要紧的事儿,余兰又让牙人给寻了卖草料的,足足买了好几车的草料屯放在新租的房子后才满意的回了家。
忙了一天,余兰她们也没顾得上吃饭,更难熬的是外面也没有开门的食肆,这里的人好似都不吃午食,每日里只有早晚两顿饭。
早饭时间一过,食肆这些就都关了门,要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才又开门。
平白的也不好把空间的食物给拿出来,身边毕竟还跟着两个人,饿了一天的余兰只觉得心里发慌,只想赶紧回家吃饭。
眼看着要回到家里了,余兰却看见自己门前围着一群衣氏的族人,而篱笆围墙里也站着衣氏的族长和衣仲和还有余父余母,以及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竹嫂子。
心里莫名的跳了两下,余兰深呼了一口气,走上前。
“怎么了,这是...”
听到声音的众人,回过头来这才看到余兰回来,都唏嘘着散开了些。其中一个早上见过一面的中年妇人,见了她,还尴尬的笑了笑。
“余大哥,你回来了。”
见她回来,衣仲和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余兰,然后就退到了衣族长的身后,沉默不语。
余兰瞧了一眼地上的竹嫂子和她怀里的青白着脸孩子,心里猛地突了一下。然后对着脸色暗沉的衣族长拱了手,询问道:
“衣族长,这是怎么了。”
“哎,这叫老朽怎么说……”
眼见衣族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就转过了身子去。余兰心里焦急,脸上却还沉稳着,转而看向了余父和余母。
面对余兰的目光,余父则是沉痛的瞪了一眼坐在石凳上哭啼的余母,然后又气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竹嫂子,低声解释了起来:
“过了午时,竹嫂子不知为何抱着孩子来到咱家院门前说什么...毒害了她家的孩子,非要让我们负责。可这...我们何尝给她家的孩子吃过东西,她又说...是你妈...之前给的,如今吃了人就不好了。”
“可有这样的事儿。”余兰心里一惊,又看了周围围着不肯散去的衣氏族人,心知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不好,于是着急看向坐在石凳上失神的余母。
余母被她这一问,明显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点了头。
“是给过他们,不过都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哪里晓得他们这么久才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给她吃的,什么东西。”
“...我...我不记得了...总不过是是芡实糕这些东西...这么久了...我哪里记得...”
话没说完,看着余母又哭了起来,余兰揉了揉眉心,沉声说:“...可请了郎中。”
“我门都出不了,那里去请郎中。”
余父摇了摇头,把她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浇没了。
“仲弟,可否请你的人帮忙去请一位郎中。”
“愚弟来的时候已经着人去请了,想来快到了。”
听了衣仲和的话,她的心里总算透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去看竹嫂子怀里的孩子,见孩子的胸口还有起伏,知道气还没有断。
余兰蹲下身子,就想去摸一下孩子的脉搏,却被抱着孩子的竹嫂子一巴掌拍开了。
“你别碰我的孩子,我就说了,怎么如此的好心,原来憋着坏的想害我的孩子...天杀的...你们这些人不如拿了我的命......”
听见她说的不像,余兰只好收回手,不过刚刚蹲下来看的那一眼,也足够她发现现很多问题了。这孩子脖子肿大,露出来的头脚浮肿,脸上也发青,身上还不自觉地小幅度抖着,这绝不是吃了东西,反而可能是得了病。
“嫂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眼看太阳就要落下来了,孩子又穿的这样单薄,实在是不行,不如听我的话,咱们把孩子放到床上,有什么等大夫来了再说。”
竹嫂子听了她的话,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我不进去,孩子也不进去,大伙儿刻都在外面等着了,我进去了,他们也看不到,岂不是如了你得意。”
“罢了,既然你不去,这样吧...阿木,阿父你们去把屋里的矮几抬出来,上面铺点被子,也让孩子盖着点吧。”
“哎...好。”
余父听了她的安排,立刻就叫了阿木进去,搬了堂屋的矮几出来,就把余父房里的厚铺盖拿出来给铺上。
等矮几都出来了,竹嫂子还是坚持不让孩子睡上去,一旁围观的衣氏族人也忍不住开口七嘴八舌的劝道:“竹嫂子,孩子还这么小,我瞧余小郎君说的不无道理...”
“...是啊...”
“......”
篱笆外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还是衣老族长发了话,让把孩子抬上去。
“...不...”
竹嫂子一脸的慌张的,嘴里只说这不肯,眼神也四处的乱瞟着,“我是孩子的娘...你们不能这样做...”
“你这话成什么样子,难道我还能害了孩子。”
衣老族长看出她不愿意,心里更觉得这件事儿有鬼,好好地谁会没事儿去害一个孩子,更何况...衣老族长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竹嫂子和余兰她们。
他早上就听说昨天晚上竹嫂子来过余家了,好似还发生了不愉快。这节骨眼上的,又说孩子是吃了余家之前给的糕点得的病,心里更加的怀疑。
“行了,把孩子抱上去。”
衣老族长毕竟是族里的长辈,他的话在族里的威信不是常人可以的比的。
正常情况下,竹嫂子就是在原已也得认了,更何况这件事儿怎么看,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没道理她不愿意。
可是今儿竹嫂子明显的就是不愿意,即使听到衣老族长这样说话。她还是紧紧地抱孩子抱在怀里,也不起身,偏着头,沉默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像什么样子,仲和去吧孩子抱上来。”
衣仲和听了祖父的话,上前抢过孩子。抱着孩子的手无意之间接触到孩子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时,被冰得一激灵,“啧,好凉啊。”
他忙把怀里的孩子放在了铺盖卷里,用铺盖盖好。之前孩子是被搂在怀里的,所以大家只能看到孩子的背影,这会儿放在了矮几上,整个人被平整的朝上,脸上和脖子上什么情形就显而易见了。
“啊...那孩子怎么这样...”
“...”
衣仲和猛地看到孩子脖子上的大大小小的肿块吓了一跳,“祖父...这...”
“先等等。”
衣老族长也被孩子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活了这么大岁数,该见识过的也不少了,沉思了片刻,也就明白了这脖子大概是怎么会儿。
“等什么等,族长你要为我们草生做主啊,他就是被这家人给毒害的...你瞧他嘴里还有她们给的吃的,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竹嫂子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扑到草生的身前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时地说着:
“您可不能偏袒外人啊。草生命不好,可也得给个说法,他下面可还有好几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啊。他活不了,总的让他哥哥弟弟活下去吧。我不管,她们得负责了我们家的孩子。”
听到此处,这院里院外的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今儿这草生不管是死是活,都要余家负责。
按理,这话拿到哪里去都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本来唧唧咋咋说着话的围观人群,却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而本来最应该主持公平的衣老族长听到竹嫂子的话,也突然叹了一口气,余兰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衣仲和她们。
衣仲和接触到余兰的目光,嘴巴嗫嚅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衣老族长咳嗽的一声,惊醒了过来,只得垂下了目光。
而院子外面的人在看到余兰望过来的目光时,也都沉默了不说话。就连原本还说这余兰她们不是这样人的,释放了些许善意的人也都转过了脸,不说话了。
本来对自己很有把握的余兰,看着院子里的衣老族长她们又看了院子外的人,突然间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公平的事儿。
也许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说话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
她只感觉浑身冰凉,脑袋都木了起来。
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能让余兰更能体会同姓一体的感觉。
“你这是什意思,这意思是要赖上我们家吗,什么叫做不管生死都要我们家负责,大夫还没来看呢,你别想诬赖我们家...”
余父的质问声在她的耳边响起,震得余兰头脑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