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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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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矛盾?”齐皓把资料压在手肘下,带着一脸“你懂的”的笑容,带着些风霜的脸很是应景,“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那些,资源,文章,职称。”
一个年轻医生,从最初接受着国家的培养,一路走到最顶峰,一直都在历练,年轻时就被称为老师,这是外表的光鲜。
这个行业有他的真相。
哪个老师不是在不惑之年,还低着头挨训,才能在这个学阀当当道的世道逐渐探头,直到自己站上了最顶峰,才能扬眉吐气,拥有些许的权力。
用齐皓的话说,就是:都靠熬。
有人把这叫做积累,但也不尽然。
在沈听看来,有些对人的浪费,是可以避免的。
在大家看来,孙义是因为这一阶段和瞿老产生了矛盾,才造成后面的局面的。
可这样的气量太小了。
难道孙院长会因为瞿老为人师的责难而低头怀恨在心,瞿老又会因为孙院长的不尊重而耿耿于怀。
沈听记下了齐皓的话,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职称和资源是不可能的。孙院长他不清楚,但瞿老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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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瞿迟甦和沈听在餐厅吃饭。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周遭是路过的行人,餐厅的桌子很小,瞿迟甦就坐在他的对面,伸长胳膊就能碰到。
沈听的视线从窗户外转过来,瞿迟甦浅浅抿了一口茶,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他。
“怎么了?”沈听摸摸自己的脸。
“你没交个新的男朋友吧?”瞿迟甦坐姿端正,他笑着问,“我感觉很久没见过你了。”
沈听先是怔愣了会儿,然后嘴角微弯,“太忙了。瞿老师的项目,我可能没办法完成得很好了,有些私人关系我——”
“嗯。”瞿迟甦还在笑,他浓黑的的眉毛弯的生动,“我早就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起初就不同意他做的原因。”
“那为什么后面又同意了?”沈听低头喝茶,指尖捏着瓷杯杯沿,感受到令人舒适的热度。
瞿迟甦没回答,他提起白瓷茶壶,往沈听的杯子里倒了点热水,他们还在等菜,沈听在思索间无意将茶喝了个见底,瞿迟甦给他满上,带着清茶香的热气氤氲在脸上,让他在深秋时,感觉到来自家男朋友的温暖。
“银坛现任院长的条件应该是,文章可以发,但不能署我爷爷的名字,是吗?”
沈听点头。
“那就写你的吧。我知道你面子薄,也不愿意占这些便宜。但这也是我爷爷的意思,老头子,你说不动他的。”
瞿迟甦又聊起刚才的问题。
“最后我爷爷想交给你做,我也就同意了,除了有对你的信任,我还觉得,我的钱花在你身上不亏。”瞿迟甦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第一见你,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是我男朋友的。”
沈听的耳朵微红,喜欢他可以理解,这不知何所来的信任又是怎么回事,“你哪儿来的信任?”
瞿迟甦又说:“不知道,看你的面相,就觉得你很善良,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喜欢好看的人。”
沈听:“……”
一句话不知道从几个维度夸了他,这就是高情商男人的魅力吗?
说话间,服务员将菜一一送了上来,一股花椒辣椒的香味伴着灼热的油香刺激着他们的感官,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沈听不觉得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菜,青瓷的大碗里,躺着一锅青花椒鱼,鱼肉白净,调料翠绿,十分开胃。
服务员又拿走了计时的沙漏,往桌上摆了几道其他的菜,无一不是沈听的家乡菜,他来自西南,潮气重,久而久之养成了嗜好辛辣的饮食习惯,沈听来这里后,很少吃到这样的家乡菜了。
馆子是瞿迟甦找的,菜也是瞿迟甦点的。
沈听不禁回忆起,他们在一起后,瞿迟甦经常为他思考这儿,思考那儿,像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助理,可明明他就是个雇助理的人。
沈听十分愧疚,怎么会有人想努力工作,而不是在家陪男朋友呢。
瞿迟甦给他夹了块鱼肉,放在碟子里,“多吃点,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脸都累白了。”
沈听咽下一块鱼肉,放下筷子,微抿红颜的薄唇,很执着,“瞿老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我不想白拿他的文章。”
瞿迟甦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沈听又说:“我妈——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过段时间我得先回家一趟。”
瞿迟甦又点头。
瞿迟甦是个言听计从,似乎分外迷恋他的男朋友。
恋爱的瞿迟甦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沈听有点动容,他没来由地想胡闹一通。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但长得像二十出头,估计是医院里最不被信任的那一批医生,
他无故地跟瞿迟甦说,他妈妈想他回家去结婚。说他好得会让自己患得患失。说他觉得自己成长太慢了,怎么才能追得上瞿迟甦呢?还有瞿迟甦对他这么好,真的是因为太喜欢他了吗?还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尽职尽责得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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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地又喝了些酒。
瞿迟甦把人带回去,神志不清的沈听在门口亲他。
窗外透出第一缕昏暗地天光,瞿迟甦动了动,半个肩膀被沈听压在身下。
昨晚两人胡闹了半夜,现在都有点起不来,瞿迟甦轻轻揉了一把沈听的黑发,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已如入深秋,气温下降,怀里的沈听又温暖又柔软,他感觉自己更起不来了。
但是今天早上是公司每两周一次的例行早会,他作为执行总裁——算了,瞿迟甦咬咬牙,低头吻了吻那柔软的发顶,“我先去上班,你再睡会儿。”
男人要早起上班了,怀里的狐狸精太碍事。沈听不满地嗯嗯两声,瞿迟甦听不清他是答应还是同意,只见沈听扬了扬头,他还没睁开眼,茂盛睫毛低垂,像是两排小刷子,往瞿迟甦的下颌角蹭,他隔着被子,揉了揉沈听的肩背,长出一口气,狠心将人挪开了。
同一时间,沈听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的再次躺倒床上,和被窝里人温暖的身体撞了个满怀,他的牙齿磕在嘴唇上。
沈听似乎还没睡醒,他的声音还含糊着,“再睡会儿,再陪我躺会儿。”
瞿迟甦心软极了,他躺回床上,认命般仰头,沈听又换了个姿势,将肩膀凑到他的面前。
瞿迟甦将怀里的人拢拢,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的手机,他先是给助理发个消息,然后给直接给陆拙打了个电话,那头先没接,瞿迟甦又接着打。
陆拙接了电话,很烦躁地跟他说话,那头估计也睡得人事不省,瞿迟甦开门见山让他替自己开会。
随后,他迅速挂掉了电话,轻轻咬了口沈听的肩头,那人不满地动了动,将细白的脖颈送到他的眼前。
瞿迟甦第一次感受到了陆拙的快乐。
窗外的天气适合睡眠,怀里的是自己温暖的爱人,瞿迟甦搂紧沈听,很快再次闭上眼睛。
窗外天气仍是阴沉沉的,判断不出时间,室内温馨和谐。
“几点了?”沈听似乎抽搐了下,“几点了?”
他撑在手臂半躺在床上,反过身体去看手机,“八点半了,今早要去办回科室的资料。”
沈听说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捞回去,“请假吧,别去了。”
沈听被卡住腰往后拖了一段,他顾不上瞿迟甦那点缱绻的想法,一门心思都是作为人民医生,上班时间竟然在家睡懒觉,太罪恶了。他挣扎着往外爬,将瞿迟甦大半个身体拖到床下。
瞬即抓起手机,在瞿迟甦愣神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昨晚跟主任说八点来,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沈听摸摸鼻子,敲开主任的门。
“进来。”
沈听推门进去,主任正盯着手机屏幕,在看电视剧,似乎还是个韩剧。
“姐,我来办入科签字。”沈听把资料递过去。
主任终于从窄窄的屏幕中抬头,她的眉毛粗而浓,沈听怀疑这段时间,主任又去加固了她的半永久纹眉。
“小沈啊?”主任的脸上还带着舒展的笑意,余光还在瞟屏幕,“来这么早啊?”
沈听观察了会儿她的表情,确定主任不是在说反话,乖乖回答:“没,不早。”
主任签好字,问沈听:“什么时候来上班啊?”
“下周吧,我先办好手续。”
主任的注意力已经转回到韩剧上,“行,早点来啊,人手不够了。”
沈听出了办公室,忽地听到了几个人在用英语对话,他转了个角观察,只见一位黑人妇女抱着小孩,焦急地手脚并用,在表述着什么。
恰逢值班医生是齐皓,他一边安抚那位女性,一边嘱咐护士给小孩量体温。
小孩很瘦,显得脑袋和眼睛都很大,坐在母亲的怀里,轻轻颤抖,安静又可怜。
情况似乎不太好,齐皓半蹲半跪,在检查他的眼睑和黏膜。
急诊时常人手不够,小孩看起来发生了溶血,沈听有些担心,进了值班室。
“严重吗?”沈听问。
齐皓看了他一眼,他实在太忙了,没有对沈听出现在这儿表露出惊奇,把病历本递给沈听,“不太好。”
沈听翻看病历,是溶血性黄疸,病人的心率快,血压低,随时有发生休克的危险。
齐皓已经在安排给小孩补液,家属一听下了病危通知书,整个人都崩溃了,放声大哭。她们的英语参杂了口音,情绪激动时,不能捕捉她在表达什么,只是听到她叫:“让你们院长来”。再加上身材高大,被当作医闹防着,即使两个专业的护士也完全按不住她,诊室满口一度十分混乱。
齐皓担心地叹了口气。
沈听扶了扶黑人女性的肩膀,对齐皓说:“你先进去,我在这儿守着。”
齐皓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急救室。
家属情绪太激动。
沈听只好耐着性子仔细听她的话,也只能听出一些“倒霉”、“受苦”、“惩罚”之类的词汇。
努力片刻,他只得放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她平复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冷静下来,悲伤地喘着粗气。
小孩的情况不好,齐皓通知血液科收住患者,不多时,血液科派了个实习生来问病史。
实习生需要用英文对话,银坛医院的医生英文都不错,但这时混乱,实习生被绕得语无伦次。
问了快十分钟,只搞清楚了她来自哪个国家。
实习生求助地看了沈听一眼,苦着脸,“师兄。”
“你先回去,我来问吧。”
实习生如蒙大赦,扯了两张纸给沈听,连笔都不要就急忙溜了。
沈听叹了口气,开始边问情况,边记录。
原来她来自厄国,家里几代人都有这个病,儿子是她唯一的亲人。
黑人妇女似乎苦于疾病带给家庭的痛苦,把沈听当成了倾诉对象,难以自制地哭诉自己孤身带孩子来异国求医的辛苦。
沈听尝试着安慰她几句,但他也不擅长这个,只得陪着在一旁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传来情况稳定的消息,才松下一口气。
齐皓从抢救室出来,见沈听头仰在座椅上,这才惊讶地打趣他:“快回来上班吧,咸鱼成这样。”
沈听笑笑,拿了小孩的病历仔细翻看,他有点被那名妇女的情绪牵动,想起沈艳拉扯他长大的艰辛。
他一边留意着小孩的病情,自己回了急诊上班,但手里那片文章始终没有发出去,齐皓因着这事还嘲笑他,说他清高。
连同这一起被嘲笑的,还有他脖子上越发明显的吻痕。
科室里的人也逐渐清楚沈听的性向,知道他有一位在谈的男友。
沈听很感谢同事们的体谅。
这天,他刚揉着酸痛的腰,在门诊忙得不可开交,一转头竟见到了沈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