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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沈听忘记自己是怎样会开瞿迟甦的手回家的,他走出几步被淋得难受,才想起自己的伞还在瞿迟甦的车上,又拉不下面子去拿,只得一路上瑟缩着回去。

      他掏出滴着水的钥匙开门,沈艳正开着窗往楼下看。

      “妈。”沈听低低叫了声。

      沈艳转过身来,她加了件毛线的开衫外套,是沈听前几年给她买的,她的表情没什么温度,不知她在窗前等了多久,也不知她吹了多久的冷风,“这么难过吗?都跑去淋雨了。”

      “妈,我没——”沈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里流出的水,一个正常智商的男人,下雨不知道往家跑,多没有说服力啊。

      沈艳平静地说:“小听,我得回去了。”

      沈听麻木的心又超负荷地疼了一下,“妈,怎么要走呢?”

      他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我习惯不了这里的生活,我在小城镇里还有个工作呢。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沈艳一脸平静,这是她和沈听闹翻之后,第一次在这样的氛围下说话,“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没办法,任何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儿子顶着倾盆大雨回家,眼泪和雨水混着往下淌,都会怀疑自己母亲的工作做的是否称职。

      几天后,沈听在机场,领着沈艳的行李箱,给她办托运。

      他和瞿迟甦分手了,就在沈艳也许要松口的时候。

      但沈听不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地让母亲同意。

      他知道,沈艳现如今的沉默,不是因为她认同了这段感情,只是母亲对一个孩子的妥协。

      他在机场等到沈艳的飞机起飞,沈艳没再责怪他,只是说让他空了就回家。

      早上八点,沈听踩着点到急诊,已经忙得人仰马翻。

      齐皓拿着三明治,大力撕扯下一块,狼吞虎咽地嚼着。

      “听儿。”齐皓囫囵地说,“签字那事儿,你是不是搞忘了?齐姐说你老不看消息。”

      沈听双手一拍,“真的忘了。”

      “你快去。齐姐是我本家亲姐,都把我说得冒烟了。我跟她说你最近在忙大论文,她才放过我的,你自己去跟她请罪吧。”齐皓已经吃完了,正把口袋团成一团,“帮我扔了宝贝。”

      沈听手心里被塞了个包装袋——齐皓已经推门进诊室就位了。

      沈听捏着口袋,扔进乱走廊的黑色垃圾桶,转身去了血液病区。

      齐姐是科室的老人了,做的工作相当于整个科室的大秘书,平时总温温柔柔的。沈听想象不出她把人骂冒烟的样子。

      沈听推开办公室的门,齐姐正低着头看什么,沈听讪笑着打了声招呼。

      “沈听啊,快来签字。”她退了下厚重的黑框眼镜,温和地笑着。

      沈听觉得:齐皓八成是在骗他。

      沈听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问:“这次是刘老师和杜老师去吗?”

      “嗯。”齐姐推推眼镜,点点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运气不好,升官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这个事儿。昨天两个人还约着来问我,可不可以不去。嗐,我又不是管事的。”

      沈听礼貌地笑了笑回应她。

      “银坛的这个制度确实有些不公平,有些老一辈的人受了这个苦,就觉得年轻人都应该去感受一下,年轻人也有很多压力是他们不知道的。”齐姐平时跟科室人的关系都不错,论对同事的了解,沈听肯定不及她,她向来就爱跟大家聊一聊天,尤其是沈听这样长得清秀可爱的,她更是喜欢,“但是我们也改变不了,毕竟传统就是这样。我问他们愿不愿意晚几年升,他们又都不愿意。”

      其实沈听很能明白他们的感受,在这个全民皆卷的时代,只要稍稍走晚了一步,就步步晚,一路被人甩在身后。

      能在这里工作的人,优秀又骄傲,哪能接受这种事。

      “这次是去哪?”沈听换了个话题。

      “厄国。”说到这个,齐姐的眉毛都皱在一起,“那条件差的嘞,吃的不行,住的也不好,治安也恼火。”

      讲到这儿,她又开始担心那两个被发配过去的同事。

      沈听不甚走心地安慰了几句,就往门外走。

      “Cutie!Cutie!”沈听感觉有个人正追着他的脚步在后面喊,声音还充满着童稚。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周前他在急诊接诊的那个黑人小孩,叫托维尔。

      沈听打量着他,小孩的眼睛很大很亮,虽然又瘦又黑,但此刻已经生龙活虎的了。

      当初接诊时,他还奄奄一息的,浑身颤抖,后送到血液病科,起初还很危急。

      那个时候沈听还经常替他查资料,希望能帮到他,后来科室传来消息,说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沈听分身乏术,也就没再关注这事了。

      如今再见到这位小朋友,他的心里是开心的。

      小孩一把抱住他的腿,大脑袋往他骨感的股骨上蹭,“Cutie!跟我回去。”

      他说着把沈听往病房里拉。

      银坛的病床是三人间,小孩住在最里面那一间,他的母亲——那位黑人妇女正坐在病床上,嘴里嚼着一只没削皮的苹果,跟隔壁床的老头艰难地用英语对话。

      他见沈听进来,激动地叫了声“沈医生”,便站起身来,招呼沈听坐床上。

      语言不通,中国地这套礼貌倒是学了个通透。

      沈听摆摆手,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他问了下托维尔的情况,确定小孩的情况是初步稳定下来了。

      医护对症治疗,悉心照料,捡回来他儿子的一条命,随后又有相关人员帮他们申请新药的使用。

      这个病没有根治的方法,新药也只能一定程度地抑制再发病。

      但对于一个经历了好几十年绝望的家庭来说,一点点希望足以让他们重获生活幸福感。

      黑人妇女对整个银坛的医生十分感激,那天陪着她的沈听尤甚。

      她掏心掏肺讲起了自己家族的故事。他们那里落后封闭,死于非命的人不计其数,鲜少有人关心自己是不是健康。

      这个家族的转折就发生在她身上。她与丈夫结婚之后,她观察到家里的长辈以相同的方式死去;劳作后、受凉后又或是吃了什么不被允许的药品,紧接着浑身无力,全身发黄,直至死去。

      起初她并不以为有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丈夫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天她给丈夫做了饭,吃了饭那个晚上他就发起了热,脸和眼睛都掩映着一层可怖的黄色。

      她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家族中去世的那几个亲人,惊慌失措,是不是自己互相扶持的丈夫也要离开了。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连夜去寻找医生。

      她们那里治安不好,成年男子夜幕之后也不敢外出了,更何况她一个妇女。

      她的胸膛里充斥着勇气,若是没有丈夫,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借了邻居家的摩托车,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往镇子里赶。那天真的是上帝在帮助她吧,她不仅没遇到什么危险,还找到了中国医援队驻扎基地。

      她跟值班的医生说明了情况,那医生二话不说,带上东西开着车就往她家去。后面的操作她记不清了,也许吃了些药,输了些液体,她丈夫就转好了。

      她起先只知道那个医生黄皮肤,长得很帅,说得英语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冒的,不过还好,不影响交流。

      后来又了解到那医生叫瞿桓,在中国的银坛医院工作。

      那位医生了解到她们家里的情况也表示很好奇,送了他丈夫的样本回去化验,告诉他们:他们家里有一种遗传病,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基因突变。最先是M国人发现的,但不知怎地,他们已经不研究了。

      她听不懂,瞿医生又说:你丈夫家里有一种遗传病,会让他身体里的血溶了,化了,碎了,人就会出问题。

      她点点头,又问:能治吗?

      瞿医生叹了口气说:只要他不发病就没事。至于治好,现在没办法,以后的话,看看吧。

      那天之后,瞿医生叫上自己的同事学生,采了很多血,说要拿去做科研。让他们等消息,保护好自己。

      不久后,他们离开了。她和丈夫生活还算平静,他们有了孩子,她没有等到消息,最后丈夫还是意外发病死亡了。

      有了托维尔,她不至于去死了。但如今她的儿子也有这个病,她的心又一次被悬在钢索上。

      依稀记得瞿医生的话:没有人在做这个了。

      但瞿医生说过让他们等消息,她决定自己来找希望。

      坐上飞机时,她无比希望现在也如当年那个晚上,她能拥有同样的好运。

      听完故事的沈听似乎忘记了呼吸,知道对面的人提问时,他才叹出一口气。

      “所以现在有结果了吗?”黑人妇女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沈听想起了瞿老那篇低分,被称为污点的文章,想起了那个无疾而终的项目,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已经打算带着托维尔住在中国了,我要让他能接受到最即时的治疗,但是我厄国的家人呢。”

      沈听忽地明白了瞿老,面对着这样的诉求,都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不管自己的位置和能力如何,都想要放手一试。

      他告别了病床上的母子,原路返回推开办公室的门。

      “沈听,你怎么又来了?”齐姐扶了扶垂下的眼镜,疑惑问。

      “齐姐,出差的名额定了吗?”沈听平静地说,“我想,也许我可以去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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