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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   萧府,临墙廊亭下,

      萧定安与贺文铭相对而坐,一墙之隔外,百姓惊呼赞叹声,脚步纷踏,催促声,车轮辘辘声不绝于耳,只是隔墙朦胧听着,便觉好一番热闹繁忙景象,

      不知许久,墙外嘈杂之声渐息,无意识屏息凝听的二人齐齐呼出口气,带举杯欲饮,才发现手心黏腻。

      “萧兄,我才知,鼎鼎大名的戚公,竟是位女子,我等难道便要在女子手下效力吗?这--”

      “贺兄,我才知,拿下淮南十八城,戚公竟仅用不足两月,出征时两万大军,凯旋时竟已增至十万--”

      二人话音同落,忽地顿住,对视间神情各有紧绷,

      须臾,萧定安眼神渐渐锋利,缓缓开口,“时已乱世,强者居之,我等出上京后所见百姓是何模样,淮南境内,更甚安州境内的百姓是何模样,二者简直天地之分!这些贺兄竟不曾看在眼中?”

      “不到两月平定数城战乱,挽多少百姓于战火,活多少百姓性命?如此速度,又省下多少钱粮?如此战绩,试问天下,翻遍古书,又可有前者?”

      “召境内百姓归乡,归还房屋土地,发放救济,更从异族手中解救三万平襄百姓收入境内,一切规格与南境百姓一同!如此心胸仁善,当今世上谁能比之?”

      “六万江吉军主动归附,三万湘南军主动归附,还有即将归附的镇北军,这三方势力哪一方不比彼时戚公强大,却无不尽被折服!试问如此魄力,天下谁人能比?”

      “更莫说令安州等境百姓安贫乐道,如处盛竟!如此手段,试问天下谁与争锋?”

      “贺兄可知,戚公出世,才仅仅半年!”

      “难道这些都不足以叫贺兄释怀男女之别?我竟不知我友你原竟是如此迂腐之人?!”

      萧定安面色发赤,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友人介怀戚公是位女子何其顽固!何其荒谬!

      他身子前倾,怒目而视,口水几要喷到对面人脸上,仿佛只要他仍执迷不悟,下一刻便要拍案而起!

      贺文铭后仰着身,抬袖半遮着发红的脸,似是防他口水喷溅,又似是尴尬,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其实方才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待听他说完,更觉惭愧,他起身先向城主府方向深施一揖,又向面色回温的友人深施一揖,苦笑道:“多谢萧兄醍醐灌顶之言,方才实是我着相了,戚公能得万军拥趸,百姓归心,自非寻常女子。”

      “如萧兄所言,乱世强者居之,短短时日能有如此功绩,戚公之能,冠绝古今也。待见戚公,我必当面请罪。”

      “只戚公出征今日将还,必诸务待决,也不知何时才能传见你我。”

      萧定安亦是一时激动,听他诚心自省,自怨气全无,二人相交数年,经此一遭更添生死之交,且既同出一地,同投戚公,便乃唇齿相依,当更同心协力,

      他捻着短须缓缓一笑:“贺兄莫急,戚公既愿费心护我等远道来此,待得空暇,必会传见,你我静待即是。”

      贺文铭点点头,仍心有戚戚焉,却不再多言,转而说道:“明日戚公为英魂入冢,我等也前去一观吧。”

      ---

      流府

      流自清手捻白棋,眉心微皱,神情凝重,许久方落一子。

      “哒。”

      流房温落下黑子,本已被围的不见出路的白棋,这次彻底无路可走。

      流自清定神于棋局,半晌,放下手,摇头笑道:“父亲棋艺精湛,儿子甘拜下风。”

      “你本有出局之路,只是心不静。”

      流自清被点破心事,也无遮掩,反坦然笑道:“父亲见谅,只自来到安州所闻所见,每多待一日,我对戚公钦佩之心便愈重一分。况今日戚公凯旋,百姓数里拜迎,得民心如此,实在叫人震撼。”

      说罢,他默了片刻,似仍觉回味,忽然笑着反问:“倒是父亲,您与戚公两次错过,此次戚公收编数众,必然不乏出众者,您便果真坐得住?”

      流房温已重置棋局,闻此,淡淡一笑,蕴藏睿智的眼中却有亮光一闪而过:“淮南之战,如利刃出鞘,锋芒毕露,与前两次错过,我确实更想与今时戚公一见。”

      流自清瞬间意会,不由点头,又提起一事:“明日英魂入冢,父亲可要前去?”

      “我等今日太平,尽由将士鲜血铸就,英魂入葬,何不去也。”

      *

      安州南城,四无临居的别院内,或身着儒衫,或着劲装,自各地慕名前来的有志之士,尽居于此,或一人独处,或三四成群,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私语,言谈之中无一例外,尽与戚字相关。

      无独有偶,主大街最气派的客栈别院内,侍卫值守,奴仆林立,几名锦衣华服,气质矜贵优雅不俗的年轻男女,正齐聚堂中,却皆沉默无言,半晌,几人忽一同看向主位垂眸不语的青年,

      东陵崔家乃当今世家之首,崔家子弟行走在外亦极受敬重,此次乾州众世家派家中子弟前来时便有交代,如有事,可奉崔家子暂为首。

      此刻几人聚首,实此次前来安州本无难事,若不然,家中也不会派些亲族小辈出面,然事坏就坏在,安王派军攻打江北,却没想到安州竟会援助宛城,更没想到,安州神器果真厉害至此,两万大军,竟被安州两千将士打的四散溃逃,死伤惨重!

      更没想到,晓勇常胜的主将吕显,竟被当阵斩杀,被俘万数,回兵仅不足两千!

      更甚,那安州还特意叫逃兵传话安王,道江北已是淮南戚公羽翼之地,叫安王好生掂量自己,有无能与安州为敌之力。

      如此狂言,莫说尊贵如安王,便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亦觉莫大羞辱,经此,不论安王是忍一时之辱收兵,或是再调兵力攻打,都势必已与淮南戚公不两立,

      而他们收到家中传信及安王命令时,已经入了安州境,但凡晚一些,或早一些,都不至落入如今两难之地。

      那戚公之强,南北两地无一敌手,安州又是这位戚公起兵之地,今日百姓拥趸的情景他们远远看在眼中,更有十万大军坐镇,他们若真听安王之令,恐不需戚公出手,满城百姓,乃至十万大军,便可将他们撕成碎片!

      呼气声四起,仍不见崔溯开口,王真唰地起身,俊美的脸上勾起抹嘲讽笑意,道:“这里是戚公腹地,城内城外皆有重兵把守,早便听闻前有无数人马潜入安州,却从此再无消息,你们猜,那些人现在何处?”

      无人答话,他似也无需人答,径直再道:“总之,我此行只为拜见强者,其他皆与我无关。明日英魂下葬我还要观礼,需早些休息,告辞。”

      他说完就走,全然无所顾忌。

      片刻后,堂中几人无声对视一眼,李听然轻声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我却实无法胜任,诸位,天色不早,告辞。”

      说罢,她也起身离开。

      “崔兄,那我等便不打扰你休息,告辞。”

      未久,其余人陆续离开,至此,始终垂眸不语的崔溯方缓缓抬眸。

      ---

      酉时,城主府,议事堂

      “...秋收入库十五万石,周边四城亦大获丰收,分别入库八至十万不等,城防已扩至安州西六百里,若无意外,一个月后便可抵达边境...”

      “分派淮南十八城暂掌城务的试吏,已陆续抵达,庸昌,康卢已顺利施行安州城策...,自淮南全境收复广而告之,截止昨日,加平襄百姓,共收民约七万,愿归家者占半数,皆已领取救济还家,余下半数,已陆续抵达郴平安居...”

      “镇北军三万余俘虏,除重伤不起,其余皆与俘虏营修筑边防,”

      “八日前,斥候发现蛮族潜伏境内,即日,属下等各部协力配合,由边将军率两千将士将蛮族三千士兵大败,并为拱卫边防,属下等探明蛮族虚实后,增兵一千,共三千兵马,配银枪.火弹,奔袭千里攻入蛮族大帐,杀敌将三人,敌兵一千余,俘虏三千余,逼蛮族移帐西退三十里,缴获牛羊马匹共一千三百头,财宝十八箱......”

      “自您的威名传遍天下,这些时日已有不少持才之人慕名求见,依此而见,继往者必络绎不绝,属下已将这些人安排别院聚居,待您示下,便可择众取才...”

      “神器现世后,共抓获一十三批潜入安州,城防,军营,匠所,兵器库等地人马,除死士外,属下等已查出分别为毫地贼寇,羌族细作,锦州......”

      方善安站在堂中,将这些日来安州诸事一一禀报,待他说完,边也起身:“三大营中达甲级者已过半数,可随时冲锋陷阵,俘虏营中有一千六百人达标,已据实力分编三营,收新兵六千三百人,男女占比以七三分....”

      杨光晨:“安州城内现有百姓两万户,增盖两坊,房三百六十座,城外五镇九村共四千零二百一十户,居空比十之有六,较之两个月前大有上升,储吏院核考通过者新增五十六人,学府,技所各新增六十,三百不等...,兵器库新增兵器共三万七千......”

      江富豪:“仅安州境内,自您出征至今,两月内,商部共入银十二万七千三百二十两,目前民间商队共八十三支,商部商队十二至,十日前已分别前往梵城等地,最多五日,淮南十八城的商路便可重新打通,可便携带的食物与药品也已随商队散出,食物已可保鲜至五日,待到冬日保鲜十日应不是问题。淮南百业待兴大有可图,但再多也都是自己赚自己,属下有意派商队出南,只人手有些不足...”

      陈玉:“军需用药已存满五座库房,共计十八万份,止血与清创药的药效又有增进,前者可达到两息止血,后者用之可保邪气不侵,可得有救治之机,药山药园长势不错,但现有草药已供不应求,属下欲带一批医者前往东边几城寻收药草...”

      方芸儿:“戚公大胜缴获战马......”

      安州众人滔滔不停,右边坐着的江吉军,安南军等人却听得瞠目咋舌,有人打仗是越打越穷,少则数日,多则以年记,都不稀奇,而戚公打仗,回想来竟全是当日便决,更甚若非路途耗时,少则时辰,多则半日必能结战,作战之速,举世罕见!

      连环相扣,速决自粮草辎重耗费便少,战必胜,则尽为战利,亦便越打越富,

      而安州众人如此简明扼要的汇报,委实听得众人耳目一新,仅只安州储备之物竟都如此之巨,宝物竟如此之多,不论是便于携带的保鲜食物,还是那药效堪称神药的止血清创药,还有那十多万数的药品储备!

      安州增兵之快之多,有戚公与神器威名背书,激民从军倒也不算惊事,便丰收,大胜,快速扩土建疆也可接受,但如储吏院,商部,每一样都令他们惊奇恍然,随后压力骤增,继而心中狂跳,

      惊憾钦佩的目光灼灼望向上首,安州,安州,原来这便是安州,

      源源不断,周而复始,串联配合,齐心协力,这便是安州可以拔地而起的秘密,

      这便是安州敢以弱吞强的底气!

      戚知霄独座上首静静听完,直接便道:“安州与蛮族一千多里之间,空城数座如无阻隔,被动防守永远不如主动出击,攻打蛮族一事,你们做的对。但异族侵我之心不死,仅仅只是打退还远远不够,派斥候明探蛮族消息,淮南已入我手,但门户大开,卧榻之侧,任何隐患风险,当尽数拔之。”

      边也震声应命:“是!”

      “安州诸事无不妥,继续照章进行。日后入境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安排储吏尽快上手,及时上下,”

      “下官领命!”

      “商队确是时候出南,不仅要出,还要广而告之的出,横行无忌的出。护队人选全从军中甲等挑选,每队五十人,以战兵配备。”

      “告知天下,天下无人敢去之地,我安州商队敢去,无人敢运之物,我安州敢运,将旗号打出去,倒也好看看,天下何人敢截我安州商队!”

      江富豪眼中发亮,头脸皆因戚公话中狂傲而兴奋发红,“是!”

      “你带人准备,挑一百甲兵随护,安州药部体系已成,淮南其余城池也要如此,药草要收,医也不能少。”

      “属下领命!”

      戚知霄一样样予以安排,最后才扫视众人,开口道:“于日后大势,诸位有何看法,尽可畅所欲言。”

      重头戏终于来了!

      堂中有三位足智多谋的谋士在,众武将自不会班门弄斧,他们只要听戚公命令,打仗,打胜仗就行,但戚公所指,便是他们刀锋所向!

      三位谋士互看一眼,忽地齐齐一笑,无人说话,又好似话意尽明,

      方善安点头做请,殷朗随即起身行至众前,先施一揖,后抬起头道:“当下淮南钱粮丰溢,万事俱备,属下之见,务当挑兵选将网罗人才。民当休养生息,兵则开疆拓土,并蒂开花。”

      “我军武力充沛,气势如虹,第一锋指,当驱尽外敌,排除外患,彻底定边。”

      “后即,先近后远,先重后轻,遇之并之,步步壮大,逐鹿中原。”

      “而安州为戚公起兵之地,更是我军绝密之地,为长远计,属下请议,迁安州百姓于他地,将安州彻底打造成一座练兵造器之城,属精兵镇之。如此,即可保证神器机密,又可收兵心,赋荣耀。”

      清远城时殷朗已将天下各势分析,无需重复,且以现在戚公手中兵力威力,毫不客气的说,当今天下,便无戚公打不得之地,拥强兵强器在手,甚至无需顾虑,任尔开打。

      他心中所想无人知,只所言寥寥几句,便已道尽真机,更如醍醐灌顶,满堂皆震。

      清远城时他便一鸣惊人,此第二鸣,竟更上一层!

      如今淮南在手,安州位置偏西,于日后出征调遣多有不便。而梵城位处淮南正中,无论安危或调兵遣将都可速达,

      在座诸人都或想到戚公必会移居梵城,而安州意义深远,应或作荣养政策必斜之地,

      然将安州打造成练兵造器之城,却是众人无论如何不曾想到,亦想象不到。更可说,从古至今都未曾有一城只做军用,

      想想有一座城可源源不断提供精兵强将,那威力巨大的神器更取之不竭!

      嘶!

      只稍稍一想,众人无不头皮发麻,手心发颤,更满腔激越,甚至迁一城百姓这般繁重之事,都在此妙想之下不再惹人瞩目

      半晌平复下来,再看向面如冠玉清隽从容的男子时,脑海心中,只有一句话,殷朗此人之智,恐怖如斯!

      而乱世称雄最终所向,必是天下共主,他们不断征战扩大疆土,所做也都是为此,众人心知肚明,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今忽有明言公诸于世,一句逐鹿中原,便如惊雷劈天,震得众人嗡的声头中发麻,盘亘在胸的火焰轰的下蒸腾燃烧!

      安州众人心中更狂跳不止,果真如方先生所说,戚公麾下,已能人辈出,却再见方善安从容神色时,心中略松,

      然众人相视之中,再想到那十余座城中,定也人才济济,紧迫之感猛然乍起。

      堂上男子自说完后,便静静而立,满堂加注于身的热辣目光,未让他动容分毫。

      戚知霄看着他,目光格外深邃,心中浮现四个大字,军事基地。

      她的目标远在天下,以当下而言,哪里便于作战,她便会选择哪里,安州于她并不如众人所想那般别具意义,

      不过安州无论练兵制度,营中配备,还是兵器厂,都是花费大量时间众多心力才得如今完善,将此地作为军事基地,于日后增兵作战确是极大助益。

      淮南如今地广人稀,正需百姓盘活,安州有百姓近四万户,人数破十万,迁去别地正可注入生机,一举两得。

      但这种概念是后世集数千年经验凝聚而成,然而他未见时代变革,身处当下文名尚在蒙昧之境,眼光谋略却能穿透时代局限,直达终点!

      戚知霄心中波动,面上不显,只对他微一点头。

      便是如此,殷朗也心跳加速,笑容愈大,一扫方才淡然,躬身行礼后满意回座。

      邻座的谢山河却目光惊异的看他一眼,练兵造器一计出,其后再佳之计都必黯然失色,然于相竞而言,此计之打破常规,推陈出新之意,更发人深省。

      而此大胆之风,亦正与连创惊世之战,之器,独领风骚的戚公所迎合。

      本以为如方善安这般年纪的人才已难能得一,却不想竟一见见一双,

      且此人比之前者,眼界,智谋,心计,更甚。

      戚公麾下,才俊辈出啊。

      谢山河心中感慨,人却半点未曾迟疑,行至众前,揖礼道:“戚公数战惊天下,敌莫敢动,则主动全在我手。正如殷君所说,属下亦以为,当先除外,救民于水火,则大义在我,届时自有举义者主动投之,余者不归,自以军收之。”

      “第二锋指,当是安王部,其污名在前,大败在后,乃顺应天意。攻其部,诡道,内乱,即可不攻自灭。后取黔州,其兵养精蓄锐,行风谨慎,当可强攻破之。最后,唯与西北褚侯,决天下。”

      “专供兵器之城,如铸新淘旧,意义深远,属下以为,此举甚妙!”

      若殷朗是定方针,那么谢山河便是出计策,更贵在二人意相同,相辅相成,则事半功倍!

      堂中武将无声咧嘴,这就好比率军攻城,手里拿着城防图,敌甚更不知城门已在我手,这般打仗,何不手到擒来?

      三个谋士,前二人皆大放光彩,最后一人压轴,不知他可还有更好之策。

      安州众人看向左方首座,不由紧张起来,虽大家同堂共事,但仍有远近,更分派系,谁也不想己系逊人一筹。

      满堂目光注视,方善安并不着急,他常在安州,本就不如他们见多识广,他自知不足,便是抱着学习之心应对,但殷朗异军突起,实令人心惊,其计之下蕴藏之义,更几可称绝世。

      只他身上乃亦代表戚公,自不能落了戚公颜面,而他更知,这一关,也是戚公予自己之考验。

      方善安独立堂上,姿态谦谦,从容不迫,“天子无德,祸乱天下,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诸雄并起,争锋交战,苦皆百姓,更为己之私心,弃边防于不顾,放任异族侵入为祸中原,视民入水火。世有雄却皆无德以安天下,唯戚公平战乱,活百姓,造繁华,也唯有戚公,有挽救苍生黎民之力,再造中原盛世之能。”

      他朝上首深深一揖,继而道:“淮南库房富庶,供当下众军无虞,然中原大地万万之数,我等仅占其中一隅,且地广人稀,需速速增兵增民,继而开耕充库,周而复始,则有备无患。”

      “安州改制,一可均民充地,暂解荒人之地,二既可全心专研专密,使之精进创新无止境,亦可造兵不绝,则精兵无尽,此实为两全应宜之法,亦可世世流传。属下以为殷君兵器之城当行,且事不宜迟。”

      “西北甘陵军已打着伐昏君,挽天倾之名举旗,随即,呼应者甚众,七日内,连下五城,气势如虹锐不可挡。当下诸雄并立,但放眼天下,能与我军有一战之力者,唯其无二。”

      “遂为免甘陵于我军发展之际迅速做大,属下以为,以我军之实力,可分兵为二,一路稳民生息,剑指一二,继而增兵,增民,增钱粮土地。”

      “一路则由安州直接北上,同时城防并进,先一步设下防线,将其限定在我军限制之外,待后方尽取,即可全力攻之,夺取天下。”

      嚯!

      原以为前两人之计已足够锐意,没想到这位一直以稳妥温和示人的方先生,竟比之更锐更狂,与戚公打仗之风竟如出一辙,如此年轻亦有容人之量,不愧戚公麾下第一席位。

      三人之言,各有厉害,但殷朗到底珠玉在前,今日堂上出计,于众人心中,当属头名。

      即便扩张迅猛,所有人言中计策,都是主动出击,而非瞻前顾后一意防守,虽说下以上意为行,戚公奉行攻道,手下自不会逆主之意背道而驰,但不可否认,如此选择,亦是得于己方实力强大的底气。

      三人目光对视,眼中含笑,各自从容,却又似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堂中武将被三人气势所摄,竟不自觉噤声敛息,彼此对视中无不咧嘴咋舌。然而望向上首,却见戚公始终神色平静,一时自愧佛如。

      戚知霄从来目的明确,并付诸行动,她要争这天下,那就打,缺人就想办法增人,缺兵那就增兵,缺钱缺粮同样如此,

      她有一力降十会的力,更有碾压,甚至是无视计谋的底气,三人所言,正与她不谋而合,既然步调一致,自尽可施为。

      倒是方善安成长的出乎意料的快,短短两月不到,他已突破自身桎梏,放眼天下而运筹帷幄,已然跻身大谋之列,

      乱世争霸,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此倒是正好。

      这些时日方善安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拜访流府,无关机要,只与流老手谈,论事,从中飞速汲取吸收,如湖泊变汪洋,眼界见识早非吴下阿蒙。

      “听令。”

      众人唰地起身,目光灼亮,齐声应令:“属下/末将等恭听戚公之令!”

      戚知霄起身,站定于众人身前,黑衣劲装包裹的身形修长高挑,挺拔冷厉,衣襟腰扣衣摆处隐有金丝流转,一双漆黑锋利的眉眼锋冷深亮,

      她目视堂中,锋芒毕露,

      “犒赏三军之后,各军归营,操练休整,随时等待调遣,”

      “末将等遵令!”

      “即日起,安州定为我军练兵造器军事基地,明日事毕归城选定百姓迁居之地,各部搬迁方案城防部署并交于我。三日后大军赏毕,即日通知百姓迁居,调就近城池车马协助,五日内全部迁出。”

      “此事既是殷朗提出,便由你主导,方善安谢山河边也三人辅助。”

      以殷朗为首,四人当即出列领命:“属下/末将等遵令!”

      “草原部族便如野草,点滴风水便可死灰复燃,当今乱世,只有打得他只是想到与我为敌便胆魄魂飞,外族犯边之患才算彻底得除!”

      “顾铮,格勒,庆梅,”

      “末将/属下在!”

      “命顾铮为主将,庆梅为副将,率甲乙级兵各一千,丙级两千,一千女兵,一千预备兵,共六千人马,配银枪,火.箭.火.弹,清除外患。”

      “格勒长于草原,熟知外族栖息之地,便命你为前锋。”

      “此次出征你三人最终目的,便是将我安州界碑插入草原,以界碑为线,但敢犯者,不论多远,必追杀族之。”

      三人昂首挺胸,郑重领命:“末将/属下遵令,必完成戚公之命!”

      “林钊,”

      林钊随即出列,“属下听令!”

      “即日传令命淮南十八城所有官将,六日后梵城听令。另传告天下,江北是我戚知霄羽翼所罩,因战乱流离各地的百姓,今召归乡,其境所有百姓皆受庇护,犯江北及伤境下百姓者,便是与我为敌,即灭之!”

      “属下领命!”

      “庞星虎,谢山河,”

      “末将/属下听令!”

      “羌族已调兵五万增援巫溪,四族侵掠之心未死,中原大地亦不能容外族侵占,七日后,率前战留守的四万大军与我梵城汇军,挥兵东南,收复失地,将四族打出中原!”

      “末将/属下遵令!”

      “孟青,”

      “属下听令!”

      “......”

      戚知霄一条条命令下去,所有文官武将全部领命在身,只待三军赏毕,便会如流星般自安州飞向各地,待着陆时,注定举世哗然。

      “战乱不止,便永无宁日,我欲改天换地,重定山河,还天下太平,使百姓安家,见海晏河清,叫与我征战者功成名就,争霸之路上,一切阻我路者,都将为我踏脚之石!”

      “今问诸位,同愿否?”

      即便她神情平静,甚至那双眼依旧冷漠得好似神邸,无情睥睨,令人胆寒,即便她的语气亦冷冽如常,但正因此,这番鼓动人心之语听在众人耳中,才更觉热血沸腾,

      只恨不得立刻便上阵杀敌,为主公扫除一切障碍,拱卫她改天换地,看她所言一一实现!

      遂几乎是她话音将落,堂中众人便砰的声单膝跪地,高仰起头,灼灼仰望,迫不及待嘶吼出声:“我等愿誓死追随戚公,踏平拦路,改天换地,重定山河!!!”

      *

      犒赏全军繁琐,但宴请功臣却轻而易举,周全如方善安,更早早便备下庆功宴,

      圆月高悬,夜风舒爽,星月做幕,花香做衬,酒肉飘香,友人同席,好不自在。

      戚知霄执酒起身,众人亦立即执杯相敬。

      月色华灯下,她的神情仿佛也不再冷漠。

      “此次夺下淮南,诸位功不可没,君以性命相付,我必回诸君同等回报。然,宴上不谈公事,诸位劳苦多日,今便尽情畅饮,我便以此酒,敬诸位!”

      说罢,戚知霄执杯遥敬,一饮而尽。

      若论功劳,在座谁人也比不得戚公,甚至若无戚公,在座不少人或许已不存在,想到此,便越发感念戚公大恩,

      但戚公已有言在先,宴无公务,众人只得将满腹崇敬装在酒中,纷纷仰头满饮。

      戚知霄不喜多言,也许她本来如此,也许是因末世而变,于她而言都无影响,她也不欲改变,

      简言开宴,叫众人随意,她也难得放松下来,再品佳肴,别有一番风味。

      无论何时何地,有行武之人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而在座除了格勒心思单纯,个个心中有数,再有方善安长袖善舞,如此你一言我一语,配几声哈哈大笑,气氛当即便热了起来。

      “戚公,感谢您将属下带到身边,叫我不用做奴隶,不再挨饿挨打,叫我顿顿都能吃饱!格勒不会说好听话,但格勒会向上天祈愿,保佑戚公,保护戚公,永远为戚公冲锋陷阵,上阵杀敌!”

      这一串话说完,格勒憨厚黝黑的脸庞都红了,他嘿嘿一笑,高大雄壮的身子蹲在案前窝成一团,像是块等人高的大石兀立着,捧着与头大的酒坛仰起头吨吨吨几口灌了下去。

      “戚公,属下敬您一坛,那我回去了,庆功宴上的饭菜好吃,戚公以后多叫我打仗,打了胜仗请戚公再赏我吃庆功宴,嘿嘿。”

      说完他就站起来准备告退,戚知霄垂眸,果见桌上色美佳肴被他身影遮得光泽暗淡,她忽地笑了下,再抬起头时,神情已恢复如常,却忽然挑眉开口:“你来敬酒,不等我喝就走了?”

      见他睁大眼,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戚知霄直接仰头饮尽便叫他回去吃席。

      席上众人虽热闹攀谈,但八分心神都在上首,格勒又那般高壮块头,他一动,自备受瞩目。

      在座都是人精,自发现戚公今日似是格外温和,莫不蠢蠢欲动。为人手下者,谁不想跟主公打好关系,尤其这个主公在不少人心中更是视为神明所在!

      一时,席上空了大半,全都一手提坛,一手拿碗,争相挤向上首。

      “若无戚公慧眼识珠,属下或还是军中一微不足道的小卒,也或已死于战乱,戚公于属下恩同再造,恩重如山,属下必以命相报!属下敬戚公!”

      “林钊你好不要脸,这是在戚公面前变着法的夸自己呢!戚公,您于我之恩亦重于泰山,属下铭记在心,这辈子,除非身死,必随您无悔!敬戚公!”

      “戚公之恩,不独我等个人,更在一乡,一城,一州,一境!铭记戚公大恩者,亦不止于我等,安州百姓,淮南百姓,凡被戚公所救者,亦无不感念戚公大恩!当然,其中尤以属下最甚,属下今日便托大,便替受您大恩者代谢戚公!敬戚公!”

      “好你个张朝明,原来你也如此不要脸!明明我对戚公最是忠心!戚公,属下敬您!”

      “边将军,没想到沉稳如您也.....”

      平日里或沉稳,或温和,或内敛的众人,今夜格外活泼。

      以前不出任务,或受伤时,戚知霄也曾饮酒,后世的酒不论贵贱都有一个特点,浓度高,换成这里的酒,以她的酒量就算比不上千杯不醉,也可称为海量,

      今日庆功宴,有人敬酒,她自然来者不拒。

      众人见她如此豪爽,更觉快意,叫好声,争相表忠声传得在府门值守的亲兵都听得到,引得好一番羡慕嫉妒,

      众人虽饮酒,却知道轻重,只敬一轮便退了回去,倒是方芸儿别出心裁,道是不善饮酒,便请方善安抚琴,为戚公跳舞助兴,

      或是见戚公抚掌,但有些才艺在手的纷纷上前献艺,舞剑的,唱曲的,表演口技的,两人对打的,甚至连庞星虎,殷郎几人也上去各展才艺,

      如是放下身段,打成一团,自和乐融融,当真是好不热闹。

      戚知霄都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些才艺藏身,心道了句果然人不可貌相,为示公平,人皆抚掌鼓励。

      庆功宴一直开到快到子时,戚知霄身为主公,提前离席也属应当,但她却一直与众人坐到最后,直到人尽告退离府。

      夜色幽凉,席空静谧,在场仅剩芸儿侍侧,方善安得允才上前说话:“萧定安,贺文铭两位大人及家眷前日已到安州,属下已安排宅邸入住,只二位大人想要求见戚公,不知您可欲见?”

      戚知霄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单手支额,闭目养神,姿态放松,她未睁眼,淡淡开口:“何事,”

      宴席虽撤,但酒香却萦绕不散,方善安轻呼吸,不敢多看,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脚前地砖之上,

      “属于曾与二人略作交谈,一是感念戚公危中搭救,另是有藏书想献于戚公,再便是欲为戚公效力。萧贺二位大人都是文官,曾官至四品,熟知历朝礼法律例,擅示公文。”

      “安州虽一直培养人才,但却无名师正统指导,于当下或许能用,但于日后必力所不及,秩序重建时,有明懂之人协作可保万无一失。故属下以为,此二人可一见。”

      戚知霄只在听到藏书时眼睫微动,等他说完,缓缓睁眼,道:“叫他们后日来见。”

      “是。”

      眼前暗光一闪,酒香更浓,方善安忙侧身,待人经过方随在后侧,继续说道:“慕名前来之人中,有几人自称乃奉家主之意前来拜见的世家子弟,属下观其署文,东陵崔氏,西陇王氏,定州李氏,湖州罗氏,这些世家多现居安王治下,”

      “世家之间子弟门客无数,皆自小时精心培养,才华出众者为多数,且名声服众,树大根深,连枝甚广,与各地势力都有几分薄面,而今戚公势大,应亦是想与您交好。”

      “这些人,戚公可要传见?”

      这是见自己势成一方,又有神器在手,欲在自己身上投下一注,

      世家,归根结底,不过政.治投机者罢了。

      再是树大根深,在强大的武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戚知霄隐约记得,历史便有存世千百年的世家大族在叛军面前,如牛羊韭菜被轻易覆灭,

      而大濛这个朝代,并不愚民,智慧知识也并不掌控在一部分人手中,就算是,只要她想,尽可以让天下人开智,世上不甘平凡之人总为多者,人才亦便由此而生,且可比比皆是。

      只是时人受限于宗法礼教,不敢打破桎梏,才会反受桎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正因世家基盘太大,才要处处谨慎,毕竟在当下族共存亡的时代,胜则全族得益,福荫数代,败则覆无完卵,满盘皆输。

      戚知霄对世家本无偏见,左右逢源而屹立不倒亦是本事,她认可这种处世手段,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比量权衡无错,但既做出选择,便要拿出诚意,无论交好,或是依附,派几个小辈前来,未免自视甚高,更轻视了她。

      安王掌管乾州四年无乱,可见其掌控之力,几家动静,必不可能不知,却放任他们来到安州,动机已然不纯,

      更何况,安州刚刚大败安王军,致其损失惨重,颜面大失,而此时,这些子弟们又恰好正在安州,如此大好机会,他又岂会放过?

      “此事你来定夺,只有一点,看好他们,不要趁乱乱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也不要送不该送的东西出去,届时误伤事小,误我大事,几个世家子弟可远远承担不起。”

      安分守己还罢,若果真图谋不轨,主动送上门的人质把柄,自该有担得起的人承担。

      方善安心中意会,应了声,转而道:“流府流房温流老,不知戚公可还记得,”

      “怎么,”

      “您率军出征时,流老托杨光晨大人寻到属下到府一叙,属下亦是因与其一番交谈,方才醍醐灌顶,更知己所不足及疏漏,当即请教,流老遂送了属下加急送到您手中的名单及画像,流老虽不愿出山,但观其愿主动相助,更是早早将杨大人送到您手下,可见其是心向于您。”

      “遂这些时日,属下时常拜访流府,与其手谈论事辩道,汲精华为己用,方得今时之成长,属下与您提及,除流老早想与您一见,亦以您发展之势,仅只如属下等之才实不敢托大,一国之度与一城一州之度,毕竟不可同语,而流老历任三朝元老,所知所见乃遗野奇才或无可比,万丈高楼,最重则在底基牢固。”

      “不过此仅是属下一人之见,尚需亲践以补不足,属下妄言,还需戚公决断。”

      前在她尚不成势时便递出橄榄枝,后提供的名单于战后抚民也确实派上用场,淮南之功,确要有他一份在,只是一见,戚知霄有何不应。

      “明日回城,请流老到府。”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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