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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指腹 ...

  •   傅聿时这话好奇怪,什么叫“真想算那么清楚”?
      他们非亲非故,亦不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算清楚不是很正常?

      还没开口,却见他松了手,“别还钱了,请我吃饭吧。”

      知道不该答应,但沉默地与他对视几秒后,聂霜还是应下了。
      “好。”

      眼下不到五点,日头坠落,带着湿意的阴风,从前场那面湖吹来。
      吹散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谁也没再计较那点隐隐带了什么,但又不明所以的不快。

      天气变得太快,他们决定提前离开。

      苏行知始终未找她,应该是在忙。这趟看展,他叙旧的目的本就大于闲逛。
      聂霜发了条信息告知他,便随着傅聿时先离开了。

      收到信息时,苏行知却是心里一沉。刚入场时,他就看见了傅聿时,将聂霜带到这里,也是为了避开他。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躲过。

      下意识抬头望去,刺眼的一幕落入眸中,她和傅聿时正并肩走出B区展厅。

      那晚将她从医院送回烟雨,他曾旁敲侧击问过她,为何要帮那种忙,她却只轻描淡写,说是为了老人家的身体着想。
      然而,他了解她,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却被傅聿时屡次从他身边带走。

      这几年,他怕她知晓心意后连朋友也没得做,始终没敢迈出那步。
      今天约她出来,他原本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将兜里两张音乐剧的票摸出来,正准备撕碎,就被朋友制止了,“这音乐剧最近可火了,我都没抢到票,你干嘛撕?”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被人推着往门外走,“失恋了吧?没关系,哥陪你去看。”

      到了停车场,傅聿时很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弯腰进去后,聂霜把修复好的茶壶递过去。

      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古玩,他却盯着看了许久。

      “不满意吗?”见他不说话,她心中忐忑。
      傅聿时却摇头,“陆樨会喜欢的。”

      将东西放回盒子里,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
      车子发动时,他突然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

      这个问题跳跃又宽泛,聂霜正在系安全带,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打了下方向盘,车驶出展区,汇入主干道时,又补充了句,“听说你之前是学金融的。”

      原来是问她为何转行。

      有些事,提起来很重,但落下,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
      窗外华灯初上,她望着后退的霓虹街景,表情有些发怔。

      “因为,责任。”

      他偏头看她,她靠在窗边,那样子有些落寞,惹人心疼。
      “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他不觉放低了声音。

      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而这样的关心,让她莫名涌出了些难以言喻的孤独。

      任由冷风从缝隙吹进,她迎着风,“起初虽然是出于责任,但现在应该是有些喜欢的。”

      “是吗?”他问。

      夜色使人卸下防备,他的语气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话题开了个头,她便顺着往下。

      “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哪怕是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会因为付出足够多的时间,慢慢生出欢喜和不舍。”

      红绿灯路口,他却沉默了下来。
      她也收了情绪,不再开口,只同他静默无言地穿行在无边夜色中。

      在这条沾染了人间烟火的街上,任何沉默,都不会显得过于尴尬。

      “时间可以让人生出欢喜,也可以让人讨厌,甚至......”
      绿灯亮起时,她忽然听到他缓缓开口。

      傅聿时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款月相表,他盯着走动的秒针,语气被夜色染上一抹极淡的伤感。

      “甚至让人遗忘。”
      这是他拐进更深的夜色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餐厅是聂霜挑的。
      她平时对吃的没什么研究,刷了网上的评价,挑了两家口碑不错的餐厅。但都不接受临时预定。

      只能碰运气了。

      圣诞,又恰逢周末,其中一家满位。就在傅聿时盘算着要不要亲自打个电话时,还好,第二家餐厅有了位置。

      “两位,这边请。”服务员将他们引过去。

      室内热,聂霜进门就把外套脱了,里面只剩下毛衣和短裙,她看了眼那个位置,靠着走道,人来人往,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正犹豫,就听身后的他开了口,“还有其他位置吗?”

      服务员环视了眼大堂,恰好有位客人用餐完毕,“那边可以吗?”
      “可以。”

      聂霜松了口气,她看向他,却听他说,“你先过去。”
      等她落座,放好大衣,倒了杯柠檬水给自己,抬头就看见他从门口进来,手上拿着什么。

      他走过来,将东西递给她,“别着凉了。”
      是件质感很好的咖色羊绒披肩,挺大的,没有包装。

      想起过来时,看见的那家奢侈品店,她瞄了眼披肩角落的logo,的确是那个牌子,不知能抵得过多少顿饭钱了。

      知道他那句“别着凉”是什么意思,她看他一眼,没伸手去接。

      “陆樨落在车里的,借给你用。”他又补充了句。

      她没接,他也没收手。
      静默的僵持中,见旁边有人望了过来,聂霜终于妥协了,“谢谢。”

      羊绒质地,温暖柔软,搭在腿上,隐隐发凉的腿顿时暖和了起来,也够大,遮住了她的不安全感。

      点单时,她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都行,她便指着价格最高的点。
      末了,她觉得不够,又翻到到菜单最后一页,那里列了很多酒水。

      对面的人却出了声,“我不喝酒。”

      就在她差点说出“不喝可以拎回去”后,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对面有个露天音乐会,吃完饭陪我逛逛,抵剩下的钱。”

      没再扭捏,她点了头,“好。”

      她吃饭很安静,胃口也不太好,只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怕傻坐着尴尬,她盛了碗汤。刚才只顾看价格,没注意菜品,汤里有她不喜欢的菌菇,她拿着筷子,挨个挑出来。

      察觉到对面的目光,不想被误认为是在故意浪费粮食,她主动开口解释。
      “我从小就不喜欢菌菇类的东西,感觉味道很奇怪,像在吃...”她想了想,“像在吃中药。”

      却听他问,“除了菌菇,还有什么不喜欢的?”
      没料到他会关心她的喜好,她顿了下,才道:“甜汤圆。”

      店里装饰得很有圣诞氛围,她随处看了眼,转头就瞧见服务员给隔壁桌上了个圣诞树形状的冰淇淋。

      那样子很逼真,她盯着看了几秒,就听对面的他问:“想吃冰淇淋?”

      收回视线,她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还挺好看的。”
      在满足口腹之欲和保护脆弱的胃部之间,她选择后者。

      以为她是怕麻烦,傅聿时还是跟服务员招手,点了两个冰淇淋。

      “我想吃,一起吧。”
      没扫他的兴,她微微点头,“好。”

      然而,她起身去买单时,他瞥了眼她剩下的那个冰淇淋,几乎没怎么吃,已经融化掉了,以为是不合口味,他也没在意。

      出了餐厅,天幕开始飘雪,但雪势并不大。
      这里的天气,仿佛坏脾气的小孩,一日三变也不奇怪。

      喷泉广场的音乐会,并未受到天气的影响,雪花像助燃剂,反倒让气氛越来越热烈。
      受到感染,聂霜迫不及待想过去,身后的人却在接了一通电话后,顿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回头问他。
      他看着她,眸色沉了下来,“我恐怕要去趟医院。”

      傅老太在医院出了意外,原本定在几日后的心脏手术,被提前到了今晚。
      正要给章叔拨过去,让他过来送聂霜回家,傅聿时就听她问,“需要我一起吗?”

      他有些意外,抬头看她时,发现她眼里流露了些许担忧,迟疑了下,他点了头。
      “好。”

      这段时间,傅老太病情稳定,心情也不错,傅家老小都回到正常的生活秩序中。
      出差的出差,出国的出国,这一刻突发意外,依旧只有陆樨和青姨守在身边。

      两人抵达时,陆樨正咬着指甲,焦灼地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她感冒了,脸很红,手跟个冰块似的。

      “发烧了?”傅聿时抬手探她的额头。
      “我已经带小姐去看过医生,也吃过药了,医生让好好休息,她就是不肯回去。”

      手术时间漫长,与其在这里无意义地耗着,多一个病患,不如回家养病。
      “青姨,麻烦你送她回去,这里我看着就好。”

      看了眼跟着过来的聂霜,青姨安心了许多,当即应道:“好。”
      陆樨不肯走,被她哥拎着领子,硬塞进了车里。

      “这里有我和聂霜守着,你不用担心。更何况,爸妈,大哥也在回来的路上。”
      知道他是为了让陆樨安心,聂霜也配合地道:“你哥说得对,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

      陆樨本就脑袋昏沉,闻言,松弛了下来,放开扒在车门上的手,乖乖靠回了后座。

      车走后,傅聿时却突然侧过身,望着她说:“你也回去。”
      她跟过来,他很开心,但医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手术时间也长,她在这里呆上一晚,恐怕也会不舒服。

      不知是深夜的冷空气冻坏了大脑,还是为了缓和手术的紧张气氛,聂霜裹紧大衣,语气淡淡的。
      “利用完了,就要把人打发走?”

      她的声音如薄雪一样,很轻柔。

      他看见一粒雪花坠在她睫毛上,她盯着地面,眨了下眼,那片洁白便转瞬飘落。
      “真想留下?”他望着她。

      “好冷,我先回医院了。”
      她答非所问,也没看他,只扔下这句话,就抱着胳膊,朝医院大厅一路小跑回去。

      他对着她的背影笑了下。
      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空荡荡的手术室外,两人并肩而坐。

      傅聿时对着电脑,说是处理工作的事情,他眉头蹙得很紧,时而看下屏幕,时而翻阅手头的资料。

      他再没说什么让她离开的话,像是接受了这种静默无言的安慰。
      但即便表现得很镇定,她也看得出,他是紧张的。

      而这样的时刻,旁人帮不上什么忙,情绪只能自己消化。没打扰他,她拿了本便利店买来的杂志,随手翻着。

      更深夜重,手术室外空气寒凉,消毒水味道越发浓重。
      聂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呼一吸中,冷意刺鼻。

      迷迷糊糊时,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接着,有人盖了件羽绒服在她身上。没多久,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被一阵动静吵醒时,手术已经完成了。听到他和医生的对话时,她睡眼惺忪地望过去。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
      “谢谢。”他回道。

      他抿着唇,没什么表情地回了等候区,收拾东西时,薄薄的资料却没拿稳,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没事了。”她下意识宽慰他。

      伸手去捡地上的东西,盖在身上的羽绒服,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衣服遮挡下,她抓的不是资料,而是一只温热的,指腹带了茧的手。

      抬起头,傅聿时正意外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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