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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艰难的境遇(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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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共乘白马,赶在宿醉的新王和贵族们苏醒之前回到住处。
兰斯洛特将耀鸣送回家中,依依不舍地讨要了好几个甜蜜的亲吻,这才去往骑士团继续工作。
而当白马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王都的街道,耀鸣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他沉默着回到了缠绵了一整夜的新房。
“耀鸣,你回来啦?”
萝波塔熟悉的声音欢快地撞入他有些麻痹的耳畔。
她是耀鸣在旅途中从魔兽口中救下的女孩,是耀鸣的学徒,如今以侍女的身份跟随他一起进入王都。
“我来帮你们收拾床铺,但没看到人。”萝波塔笑得嘴角都快挂在耳垂上了,“看床单我放心了。有东西,不是阳痿。没出血,还挺温柔。看来你们昨天晚上很尽兴啊!”
他们之间随意惯了,什么话都是敢说的。
耀鸣全无半分在兰斯洛特面前的羞涩,只是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就在这时,窗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哗啦”!
房间的玻璃窗被一块石头砸碎,尖锐的玻璃碴在整个房间内四散开来。
萝波塔本来想用魔法修复窗户、追击敌人,却被耀鸣叫停。
他俯身捡起被羊皮纸包裹的石块,小心翼翼地拆开。
羊皮纸上的画面针尖一样刺入耀鸣的眼睛。他痛苦地阖上双眸,试图把刚刚看到的东西赶出自己的脑海,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报复,这是新王的报复和羞辱。
羊皮纸上画的是他。而他背后画着的,是一个青面獠牙、赤/身/裸/体、浑身肉瘤的怪物侏儒。
【婊/子,被侏儒上也能这么爽。】
耀鸣迅速将这张侮辱性质的画向内揉成团状,放在烛火上点燃。
这张画,绝对、绝对不能让兰斯洛特看到。
绝对不能。
他死死地盯着在火焰中燃烧的羊皮纸,看它变色翻卷、看它化为灰烬。
……
另一边,兰斯洛特的日子也不好过。
被诅咒变成侏儒后,他的五感变得迟钝,魔力也变得弱小,体力更是大幅度衰减,差点连自己的佩剑都举不起来。
骑士团是个凭拳头说话的地方。谁最能打,谁就是老大。
昔日的部下虎视眈眈,盯紧了他的位子。
如果他连骑士团团长都不是了,什么女王、什么诅咒……一切免谈。
例行巡视完成后,兰斯洛特处理好签字和公务,找到了练剑术用的甲胄魔偶。
那是前骑士团团长、他和女王的剑术老师留下的杰作。
自他十六岁击败火力全开的魔偶之后,这个小家伙就沉睡在柜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再使用过了。
记忆里与兰斯洛特平齐的魔偶,在如今的他面前像是高山一样的巨人。
他费力地启动魔偶,看着魔偶头盔中亮起两点幽幽蓝焰。
魔偶的后背有设定攻击强度和速度的机关。出于谨慎,他将所有机关调成了最低的等级,先熟悉一下现在的身体和佩剑。
“当”!
不过一击,魔偶便打掉了兰斯洛特手中沉重的佩剑。
狼狈。
兰斯洛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仓促地躲避木剑的攻击,拼命调动自己笨拙、无力、不协调的身体,试图捡起佩剑重新战斗。
“当”!
对于侏儒而言过分沉重且巨大的佩剑再次被击飞。连带着他的虎口到整个手臂都是麻的。
短小而畸形的下肢完全不听话,没办法施展步伐,他节节败退,但仍然没有放弃和魔偶对抗,拼尽全力地躲闪并试图发起进攻。
然而,仅仅十五分钟后……
“咚”!
木剑将兰斯洛特的身体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魔偶检测到试炼者没有还手之力,头盔中的两点蓝焰熄灭,木剑入鞘回归站立位,停止了运作。
屈辱。
现在滴落在地面上的不仅仅是仓皇逃窜、耗尽体力之后的汗水,还有兰斯洛特破碎的自尊。
他剧烈地喘息,不中用的肺叶痉挛着,像是一台又老又破的风箱,发出丢人孱弱的声响。血液的咸腥味在他的喉头蔓延开来。
兰斯洛特重重地锤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被断去利爪的兽王在牢笼内的哀鸣。
……
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在夜晚时分轻飘飘地落在王都,像是给蛋糕洒下一层糖粉。
兰斯洛特拖着被魔偶打得满是伤痕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汗湿的身体温度很高,在寒冷的冬日晚上不断地冒着白色的热气,每口肺部换出来的气出口都会散逸出白雾,弄的他整个人像是一口移动的热锅。
想到房间里的耀鸣,兰斯洛特不想自己的形象太过狼狈,决定将自己打理得差不多能见人了再回去。
他换下湿透的衣物,洗了个战斗澡,将身上的伤口能包则包、能藏则藏,又梳理好头发,这才整理好家居服,踮起脚推开卧室的门。
屋内暖乎乎的,恰到好处地蔓延着一种甜而不腻的熏香味道,灯火将整个屋子映成橘红的模样。
他的新婚妻子坐在书桌旁,倚着满桌的书籍睡得很香。他的旧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对方的肩上。
这一切太安静、太美好了。
兰斯洛特不忍心破坏此时此刻的氛围,他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缓缓凑近书桌,踩在椅子上站好。
几部厚重的大书摊开来,角蝰蛇人的画像、巨人与侏儒的画像在文字的环绕下映入眼帘。写得满满登登的草稿纸被压在书本下、折在书页里、垫在羽毛笔和墨水瓶下。
看来,今天他向图书馆借的魔法书,都有好好地送到妻子手上。而他的小妻子也作出了不少的努力。
就在这时,耀鸣靠着的那堆摇摇欲坠的书,崩塌了。
他几乎是立刻失去上半身的重心,脑袋就要砸在桌面上。
兰斯洛特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他的头,没让他迷迷糊糊地磕上那么一下。
这么一晃,耀鸣也醒了。
他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隙,看到兰斯洛特距离极近的脸才突然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耀鸣急忙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起身后是在俯视对方,又坐回了原位。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这样细致地照顾兰斯洛特的感受呢?
兰斯洛特轻轻拨开草稿和书籍,坐在书桌上,抬手捧起耀鸣的脸。
他问:“书够吗?不够我再去给你借。”
“谢谢您,书籍已经足够了,女王和你的解药配方,我差不多已经弄完了。接下来只要拿到材料,稍加练习试验就能服用了。”
许是解药的配方大功告成,耀鸣的脸上多了一丝骄傲的笑容,浅浅的,让唇瓣成了一弯淡红的新月。
这弯新月钩子似的,简直要把兰斯洛特的魂儿也钩走,让他的声音更加柔和。
“裁缝来过了吗?我之前狩猎节上的战利品可以用来做毛领。王国的冬天比你故乡要冷,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精灵略带粉红的脸。
耀鸣点点头:“嗯,裁缝来过了,感谢您的……”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室内的温馨,窗外的寒风呼啸着穿透破碎的玻璃窗杀进室内。
穿着单薄的耀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当他看到玻璃碎屑当中熟悉的石块时,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等等,兰斯洛特……”
还未等他说完,兰斯洛特就已经拾起了那块被羊皮纸卷包裹的石头。
“没关系,只是石块。”兰斯洛特穿着家居服,也觉得冬夜的风吹得人发冷。他知道耀鸣的侍女能用简单的魔法,便唤了声,“萝波塔!来修一下窗户。”
候在门外的萝波塔麻利地进来/干活。不料,她刚刚施展完魔法,就被满脸肃杀的兰斯洛特厉声赶了出去。
屋内已经没有寒风吹进来了,但已经冷下去的房间却很难再热起来。
明亮的灯火将书桌上展开的画照得清晰无比。
两张。
一张是耀鸣和兰斯洛特的床笫之戏。画中的耀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厌恶和不屑,似乎在嘲笑身后之人的无能。
另一张是耀鸣和好几个不同的男人。笔画细致地勾勒出他被泪水朦胧的视线、扬起又似蹙紧的眉、艳丽润泽而微启的唇。
好像他是无比地享受那些正常的、高大的男人,却独独厌恶自己的正牌丈夫。
“兰斯洛特,这不是真的。”耀鸣瞬间想明白了其中曲折,“是国王,他想离间我们。他知道昨天晚上我们……”
然而,兰斯洛特抬手打断了他。
“耀鸣,去洗澡。”兰斯洛特淡淡地说。
瞬间,所有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在耀鸣的身体里,生长出血色的冰渣、刺进他的每一条骨头缝里。
他刚想开口,“兰……”
“耀鸣。”兰斯洛特提高了声调和音量,“去洗澡。”
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来自新王的恶意报复,是那个愚蠢、下/流、小肚鸡肠的男人对昨晚的反击。
恶心,但无比精准。
那是耀鸣的百口莫辩,是兰斯洛特最深最脆弱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