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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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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声刺破了这个平静的早晨,当你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时,你已坐在警局里,面前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面目温婉的女警脸上带笑,“喝点暖暖身子吧。”
颤抖的手握不住纸杯,只得用两手环住了,你的脑中仍记得那双圆睁的眼,放大的瞳。
还有那些从尸体上开出的花,艳丽又绮靡。
“死者,是你的同事,你们平时熟悉吗?”
你的同事,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绿色的裙子,就像是为鲜花提供养分的茎叶。
你摇了摇头,“不是很熟,就普通同事关系。”
“你们周六一起去了星空天文台观测,能详细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你怔怔盯着咖啡上飘起的白雾,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女警体贴道,“没关系,你经历这种事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冲击。”
“不,在此之前,我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关于前两天的记忆。计划中,我们应该在周六晚上观测Rlyeh星云,但周一的我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虽然你的手抖地几乎要把杯中的咖啡晃出来了。
“我能,问一下,我同事的死因吗?”
“初步判断是死于心脏休克,但身体上发现了严重的衰竭迹象,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更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
“是那些花……”
“什么?”
“她身上开满了花!一定是那些花……”你拔高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看到了女警眼里的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精神病人。
“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外伤的痕迹。”女警轻呼出口气,“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回想一下上周六日的具体细节,以后恐怕还要麻烦你再来几次。”
……
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你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皲裂发呆。
盛夏的天气很炎热,但你冷得就像一块冰,裹紧的棉被也未能令你感到一丝暖意。
我大概是生病了,你想,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被吓出病来。
你的同事死了,就死在厕所的隔间里,你是目击者。你看到她的尸体上开满了绮丽的鲜花,但那也许只是你的大脑在恐惧中产生的错觉。
我病的不轻,要去看医生吗?
睡一觉吧,你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你吃了一片药,闭上眼,昏沉睡意席卷了你。
你梦见了你的同事,她穿着那条绿色的裙子,在你的面前轻轻旋转,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她的长裙散发出盈盈幽光。
她轻笑着,光辉在裙摆上摇曳,染成了五彩斑斓的花,明艳张扬的色彩在浅绿长裙上飞舞,连同她的双臂上也漫出了绚丽的花朵,随着她的动作,宛如呼吸般颤动着。
她真美,你一直知道的,即便她矫揉造作令人讨厌,你也无法否认她的美。鲜亮明艳,像一团火,又像盛夏的花。
你近乎嫉妒地羡慕着她,她的美貌,她的富有,她的无忧无虑,甚至是她的矫揉造作。
因为你知道,你只有更成熟,更冷静,更优雅大方,更善解人意,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和他成为朋友。
你需要努力很多年才能得到的东西,有些人出生时就拥有了。
你静静地看着她旋转,直到她慢慢停了下来,那空洞的双瞳凝视着你,脸上却带着微笑。
“簌簌”
“嗤嗤”
你又听到那声音了,它缠绕在你的耳边,如喃喃低语,如窃窃私语。
她咧开嘴,一朵绿色的花苞从她口中探出,迅速地舒展开碧绿的花瓣,吞噬了她的整张脸。
……
你惊醒了,眼前熟悉的天花板,竟让你觉得有些陌生。恍惚中你似乎嗅到空气中带着一丝甜香,就如你在厕所里闻到的那般。
你在惊慌中翻滚下了床,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用力推开了窗户,炽热的风刮过,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服都浸湿了。
你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仍是那股清淡带苦的青草味,仿佛刚才的甜香只是你的幻觉。
门铃声忽然响起,你的肌肉随之抽动了下,在燥热的夏日里又打了一个冷战。
是谁?会在这时候拜访你?
你贴近门上猫眼,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立在门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单手靠在门上,半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你的手按在门把上,喊出他的名字,“宋墨,你怎么了?”
与他一贯整洁的外表不同,今天他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他飞快地转动了一下眼球,“我听说了田濛的事情,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大半的光,如血的灿阳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将他的双眼都映成了红色。
暗恋的人特地前来关心你,这本该是令你高兴的事,但你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我没事。”
他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可以打开门,让我进去坐坐吗?我想看看你。”
“我喜欢你。”他唤着你的名字,就像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你幻想地那般,他轻声说着,像怕惊醒了你的梦,“我爱着你,我渴望着你。”
你的手松开了,你在颤抖,你在恐惧。
你再次闻到了那股甜腻的香气,正顺着门的缝隙,一点点钻进你的家里。
不论他是否真的喜欢你,门外站着的那个东西,都不会是他。
“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你先回去吧,以后再说吧。”
他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只是那笑僵在了脸上,仿佛一副面具,“你不想见到我吗?”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你的名字,倾诉着对你的爱意,蛊惑你打开门。你捂住耳朵,甜腻的香气在缭绕在你的鼻尖,令你有些恍惚。
你的脑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想法:也许我是还在做梦,现在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门外男人含笑注视着躲藏在猫眼后的你,他是如此笃定,你一定会开门。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穿过客厅,落在了你的耳畔,那是你的时候手机铃声。
你清醒了过来,低下头,手已经按在了把手上,汗液从金属把手上滴落,在深色地毯上晕染开水痕。
你慌张地逃进了卧室里,反锁了房门,颤抖的手心全是汗,一下没握稳,手机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手机界面上那个陌生的来电,锲而不舍地亮着。你感到浑身脱力,趴在了地板上,用头靠近了手机,接通了那个电话。
“喂?”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念出你的名字,低沉而暗哑,“关于田濛的案件……”
“救救我!门外有东西!就是杀死了田濛的东西!就在我家的门外!”你几乎是喊了出来,你太恐惧了,你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你很确定,它一定会杀死你,就像它杀死了田濛那样。
“冷静一下,现在,按我说的将家具……”
也许是他话语中的镇定带给了你力量,你从地上爬起,依照他而言用桌椅堵死了门口。大概是为了安抚你的情绪,他一直在与你通话。你知道了他叫王子绪,是一名特警,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正带着小队前往你家。
“你说门外的东西具体是指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宋墨。但他不是宋墨,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有些语无伦次,理智告诉你,这话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你发疯,但王子绪没有打断你,他认真地倾听着。
“别的东西是指什么?”
“是花,花的味道,很甜,就像腐烂的水果。”
他沉默了片刻,“我们很快就到,你坚持一下,不要挂断手机。”
你攥紧手机,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空气的甜香味越来越浓,你甚至开始怀疑那东西是否已经进入了你的家门,正在卧室门外徘徊。
你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时间漫长地像过去了一个世纪,手机那头再度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我们已经到了你家,没有异常情况,开门吧。”
“不,它还在这儿。”
但下一刻,你就意识到了。
你弯下身,将脸埋进了双臂里。
是的,你嗅到了,那股甜香,正源源不断从你的毛孔里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