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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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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沈煜有意隔开沈洄与青女,让两人不再有机会接触。
青女也十分积极主动,有他在的地方,绝不上前一步。
但她开始夜夜做起了噩梦。
她看不见沈洄,他的身影和面庞却无孔不入。
在梦中,沈洄撕碎了她的衣裳,化身为蛇,死死地缠着她,一口一口咬下她,要将她绞死。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出匕首,拼死要与他同归于尽。
沈洄被她得手,从她身上退开,他佝偻着半张身子,嘴角笑着,看着她,整个人像是坐在血泊之中。
他蛇信一般的长舌缓缓舔舐着嘴角的血,眼中闪现出狰狞的阴鸷。
从噩梦中醒来,青女都大汗淋漓,失声痛哭。
而这个时候,沈煜总会及时出现,将浑身汗湿的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安抚她,让她别怕。
青女躲在宽厚的怀抱里,恍惚间寻到了一点父亲的感觉。
从看到沈煜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的身上有着和父亲一样的气息。
温厚,平和。
他和他的亲弟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青女呜咽一声,缩在他的怀里,如同一只汲取温暖的幼兽。
她发现她离不开沈煜。如同她离不开父亲。
从这一刻,沈煜开始慢慢扎根在了她的生命中。
她的视线总是不可控制地紧紧追随着他。
只要有沈煜在的地方,她才能安心。
一路上艰辛自不多说,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沈家。
沈府比江府要大的多,一个婉约,一个冷硬,如果说江府是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那么沈府就是天子脚下的大气磅礴。
一路再没有碰见沈洄,青女感到十分放松,于是来到沈府,面对一堆人的打量注视,她也没有特别的不舒服。
沈府的人口很简单,但仆人很多。
沈煜作为沈府未来的家主,上面还有致仕的前阁老沈全,他是沈煜沈洄的祖父,是现今一家之主,余下还有沈父沈万春,续弦秦氏,以及两个庶妹。
沈万春与江父有旧,两人曾同在江南为官,只不过后来沈万春被调回京城,一路高升,江父却仍在江南摸爬滚打。
见到青女,沈万春恍惚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目光中泛起长辈该有的柔情。
秦氏也态度亲和,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脸,对她说路上辛苦。
两个庶妹却是冷冷看她,神色各异。
青女被安置在了偏南的一座院子里。
令她可喜的是,沈洄的住处在最西边,与她位置相极,挨的很远。
说也奇怪,那从那一夜之后,一路上青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要不是带给青女的记忆太浓烈,她甚至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青女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默默关注着另一个人。
住在沈府的日子清净无趣,她被免去了不必要的行礼请安,在院里虚度光阴。
沈家并没有告诉她今后的何去何从,关于她的未来,一片茫然。
她是家道中落的未出阁嫡女,不明不白来到了沈家,过不了几年,沈家就会将她发配嫁人。
可是她谁也不愿嫁。
她只想嫁给沈煜。
青女愁思百结,在日复一日的忧伤与思念中出落的更加美丽,像是隐居在这座庞然大物之下,最温驯洁白的一抹影子。
只有秦氏动不动过来嘘寒问暖,做足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每次看到青女,她都忍不住愣一下。
初见青女的第一眼,秦氏就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个她永远也绕不开的阴影。
比起那对双生兄弟,眼前的女子,仿佛更加继承了齐月吟的模样。
她们两人分明长得不一样,却又是那么相似。
那种柔弱又惊人的美貌,善良,慈悲,仿佛挟带着天底下最美好的形容于一身。
对于为什么将青女关在院里,不轻易让她出来见人,秦氏隐隐明白过来。
齐月吟,是沈府所有男人心中的一道魔障,青女的出现,无疑是将这道魔障打碎。
她会令井然有序的沈府,出现混乱。
对于这样的混乱因子,将她好好藏起来,不轻易示人,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秦氏面热心冷,握着青女的手,对她说了很多妥帖安慰的暖心话,半晌才掖了掖帕子,施施然离开了院子。
直到看到月光下的男人时,保养得宜的一张脸色大变。
如果说齐月吟是已经死去的阴影,不足为惧。
那么沈洄就是一个活着的噩梦。
沈洄和他的哥哥沈煜截然相反,一个是高山仰止的浊世公子,一个却是魑魅魍魉的恶魔。
秦氏毒杀了齐月吟,她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连齐月吟自己都没有发现丝毫破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发现端倪的,会是沈洄。
那时他不过十岁,就已经成为了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眼睛眨也不眨,就将她推入了水中。
秦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被他推入冰冷的湖水中,连带着腹中六个月的孩子。
最后,她活了下来,孩子却没有保住。
鲜血从她的下身不断流出,她绝望地哭喊、大叫,而那个面容俊美、心如蛇蝎的少年却一直站一旁悠哉悠哉,发出恶魔一样的大笑。
他做的十分周密,没有任何人在场作证,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沈府扮演好孩子的角色,当然也没有任何人怀疑他。
再过了几年后,沈洄名声渐渐不再,他原形毕露,露出了最为放荡颓废的一面。
他成了和沈煜的反面,每一个夸赞沈煜的人,都会连带着唾骂一声沈洄。
堕落、荒唐、心狠手辣……
他是整个京城的噩梦,做的每一件事,都永远刷新别人的下限,令人叹为观止。
并不是齐月吟的死让他成为了这样,只有秦氏知道,他本来就是这幅堕落荒唐的样子。
他的心肠是坏的,从一开始就烂透了。
乖巧不过是他的伪装,他忍了十年,伪装极好,不过就是为了一击即中。
公爹对他失望至极,丈夫也对他恨铁不成钢,他们不再青睐于他,可是那又能怎样。
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彼时,秦氏就算再怎么哭诉,再怎么言之凿凿,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如今他长大成人,羽翼已丰,就算是别人回过味来,也奈何不了他了。
那是她唯一的孩子,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生过一儿半女。
没有孩子的主母,就是一具名存实亡的空架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只能含泪咬牙,对外摆出一副宽厚贤惠的模样,将一个个明媚鲜妍的女子抬进来,允许她们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让她们繁衍下沈家的子嗣。
对于沈煜,秦氏怎能不恨。
她扳倒了齐月吟,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她儿子的手里。
她不是没有想过暗害沈洄,可是沈洄名声在外,心思毒辣,又武功高强,想要害他,就得承受被他疯狂报复的代价。
这些年里,两人明争暗斗无数,哪一次都是以她的失败告终,她咬牙看着,无可奈何。
慢慢地,她把对沈洄的恨意,全部发泄在了那些可怜的婴孩身上。
整整数年,沈府再也没有出过一个新生儿,那两个庶女,实属命大的意外。
此刻的秦氏死死看着沈洄,美艳的一张脸重新蒙上妒恨的色彩,涂满血红丹寇的指甲暗暗戳入手心。
“哟,”许久不见的沈洄不知从那里晃荡出来,浑身带着脂粉酒气,一双长目在夜色下愈发亮的吓人,“这不是沈大夫人吗?稀客呀。”
秦氏冷哼一声,端庄的主母面孔就快要维持不住,托着长腔悠悠道,“沈二,这又是去哪儿倚红偎翠去了,你的院子可不在这里,别吃醉酒认错了地。”
沈洄不管不顾的堕落,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没有正经姑娘敢嫁给他,想想以后他可能就这么孤寡浪荡一辈子,秦氏就心里一阵痛快。
沈洄冷峭地与她对视,唇角十足地讥讽。
“大夫人,新来的是的傻的,不懂事,你可要好好装好这一幅贤良的样子,别漏了陷。”
“还有,别动她。”他悠悠道,“她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秦氏气的脸色扭曲,却又被他下一句话闻之一愣。
谁都知道这位沈家老二,面美心狠,游戏花丛,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伤心的份,还不曾见他对谁上过心。
深更半夜,他特意绕道,过来提点自己,难说没对院里的人有什么想法。
可是秦氏这些日子冷眼瞧着,那女子分明是对沈煜有情。
女孩子家的心思最好糊弄,她的眼睛不会骗人,提到沈煜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发光。
秦氏转念之间,一条毒计已经计上心头。
沈洄啊沈洄,你也有今天。
你喜欢的,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别人夺走,而那个人,还是你最敬重的大哥。
到时候,你这条狂吠的疯狗,又该如何做出选择呢?
是甘愿成人之美,一辈子做一只绿毛龟,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美色兄弟阋墙、六亲不认,她还真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