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晋江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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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完班，已将近九点，写字楼外夜如倾墨，繁星零散点缀其中，热烘烘的夏风吹过，无一丝凉意。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不冷清也不热闹。
时语累到精神恍惚，连续几日打字打得手腕手指无不酸胀，她缓缓活动着手关节，昏昏欲睡中，刷卡进了地铁站，无意识跟着身前的人下了扶梯，困顿得站等了一会儿，又随之上了地铁，往长椅上紧挨着坐下。
时语像一只被激活了印随效应的小鸭子，迷迷瞪瞪得也不抬眼，配合车厢晃动的节奏，低着头啄米一般打着瞌睡，但两只手还在本能得互相揉搓。
她自小学习竖琴，一双手尤其珍贵，往日除了练琴便从未这般高强度得用过手，如今才知牛马的生活并不好过——被枯燥与乏味榨干一天精力，换得微薄薪水，回到家也只想瘫在床上，睁着两眼累到连去洗漱都要自我鼓励一番，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诗和远方？
人生无望得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头。
时语头脑昏沉，半梦半醒间，忽得腾起许多委屈挤满了胸腔，憋得她鼻头酸胀，尖锐耳鸣也骤然响起，像是附和她颓丧的情绪，又像是一道警铃。
时语捂着耳朵睁眸，呼吸急促，地铁恰好此时到站，斜对她的门“滴”一声缓缓打开，她来不及辨认站名，“腾”地站起来，迅速冲出了车厢，随稀稀拉拉的人流上了扶手电梯，出了站。
待时语来到地面，燥热夜风拂过，她这才惊惧中抬头自顾：霓虹闪烁的街头无端端泛着股子熟悉之感，她漫无目的走了两步，果然一眼看到了塞伦索的巷口。
时语怔怔望着寂静的街巷，踩着落在地砖上的斑驳灯影缓缓走了进去。
塞伦索早已打了烊，卷帘门拉下来，灰扑扑又冷冰冰，像无情的刀背利落斩断时语与盛谙间那微薄的联系。
时语盯着那门看了一会儿，眷恋而不舍得叹了口气，转身蹲在塞伦索门口，抬起两手捂住耳朵，抑制不住得想念盛谙，耳道内却陡然安静下来。
时语越发觉得委屈了：明明在塞伦索做得也不是富有创意的工作，明明连洒扫也需要她来做，明明她还做六休一，明明……
她明明白白意识到，塞伦索仍是她的桃花源，那里人际关系简单友善，工作氛围轻松惬意，咖啡的香气很好闻，拉花很有趣，吃得很美味，耳朵也很乖，还有盛谙……
她很想盛谙，很想很想……
时语背靠着卷帘门缓缓坐下，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面上，怔怔望着对面黑漆漆的墙壁，清浅而熟悉的咖啡气息从她背后身下的门缝间丝丝缕缕透出来，混合着热烘烘的夜风，竟奇迹般得减了三分燥意，熨帖出了温暖。
最能让她得以平静的，还是这里。
时语安安静静坐了许久，仿佛忘记了时间，直到父母久等不见她回家，打了电话给她，时父又放心不下驱车来接，时语这才挂了电话，起身拍了拍衣摆，恋恋不舍从巷口出去。
盛谙……
盛谙不需要她……
时语时至今日仍这样觉得，若说起初的两日，她确实幻想能够等到盛谙的短信或电话，但如今她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无错。
就这样吧，她想，慢慢放下，她终将要找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不再打扰他。
但第二日，脑子和腿似乎都不归时语管辖了。
时语鬼使神差又坐反了地铁方向，浑浑噩噩间又下错了站，再次于夜晚将近十点的时间，来到了塞伦索的门前。
时语：“……”
***
“我终于陪她集齐了周边，她晚上要来接我下班。”
盛谙今天已经第八百次被贺晖逮着空闲，挥舞双手给他秀恩爱。
盛谙简直哭笑不得，他明白贺晖着实高兴，热恋之中被女友无情磋磨一日，受够了“分离”的苦，下意识成了祥林嫂，遂才一遍遍无意识重复倾吐自己的情绪。
可他自己的感情一团乱麻，强行喂到嘴边的狗粮却一捧接一捧吃到撑，盛谙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这句“古话”——他现在整个人又酸又苦，仿佛被柠檬包围了。
待到午休时，有相熟的美团小哥提着外卖进来，盛谙最近莫名食欲不振，也没了烹饪的心思，饭点与贺晖拼饭已成了常规操作。
“咦？那个小姑娘今天没有来吗？”小哥递出保温袋，随口与盛谙道。
盛谙读出他问话，微微诧异皱了眉，侧首疑惑看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那小哥见状遂又详细解释道：“就是之前那个小姑娘，你上一个很漂亮的店员啊？我昨天晚上送单时，在巷口看到她出来，昨天她来上班了吧？”
盛谙紧紧盯着他双唇，险些以为自己眼花，越发迟疑起来。
“昨天晚上几点？你没看错吧？”他倏得心如擂鼓，说不出什么情绪堵在喉头，似乎又惊又喜，抖着手指胡乱在桌面抓了抓，摸到笔便在白板上飞快写出一行微颤的字迹，像在跳舞一样。
“挺晚了，十点了吧？应该是她。”那小哥挠挠头，“我还好奇，你店有那么晚下班吗？昨天你们加班了？”
盛谙得到肯定答复，心跳得越发无章法，又乱又急，他潦草与那小哥生硬笑着点了头，迫不及待转身往后面休息室过去——他开业前就在店门前装好了监控，但与之相连的笔记本却一直放在床头柜里，鲜少打开使用。
盛谙迅速开机，蹲在床头柜前，手忙脚乱翻找电脑里储存监控的文件夹，待找到昨天夜里十点的影像记录，便死死盯着屏幕中并不算高清的画面，正打算一帧一帧得过，恍然便在视频的开头，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姿态很乖得坐在监控下，任由肩头落下路灯昏黄而温暖的光。
盛谙心中猛得一跳又一沉，他近乎失神般盯着时语细瘦的背影，看到她时不时按按耳朵，一直坐了许久，突然就很心疼，像是有一把叉子正正插进他心脏中，还旋转着狠狠搅了搅。
盛谙手指愈发颤抖得厉害，疼痛仿佛顺着心脏挤压出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疼得他后背忍不住佝偻，他下意识关了当前文件夹，又打开了时间标注为前天的存档记录，从七点开始缓慢拖动进度条，果然在快到十点的时候，再次看见时语出现在了监控中，独自一人坐在塞伦索的门前。
浓重的愧疚瞬间压在盛谙双肩之上，沉重到他连站都快要站不起来，起身扶着膝盖闷声坐在了床边。
那原本是时语的床，后来贺晖来了，盛谙便将自己的床位给了贺晖，又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时语的床上，却从未躺上去过一次，只是奇怪得坚持在那一方狭小的休息室内，依然保留了可供时语休息的地方。
盛谙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什么情绪都有，又似乎什么情绪都理不清，他烦躁而难堪，心中像是窝着一团火，烧得他整个人陌生而古怪。
他想，他总该给时语和自己一个交代，不能再这样拖下去。
老城区的治安并没有好到天下大同的地步，女生十点多孤身行走在街巷中，到底没有那么安全，他担心她。
***
贺晖在店里等待盛谙许久，不见他出来，担心往屋内去寻他，却见盛谙像是头疼一般，五指撑在额前，宽大手掌遮住了他双目也掩去了他情绪，但他通身缭绕的气息莫名古怪，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在寻找出路。
贺晖下意识伸出手，想拍拍他肩，余光却不由瞥见床头柜上摊开的笔记本中暂停的画面，正是时语侧身站在店前。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为前天晚上十点。
贺晖只古怪了一瞬，忽然福至心灵，他正想安安静静转身出去，盛谙却在此时抬起头来，露出一对眼眶微红的双眸。
“我……”盛谙见到贺晖并无意外，也不遮掩情绪，只是抬手下意识一比划，却又顿了顿，似乎他强行抑制住了冲动，又认真思索了思索，却终是叹了口气，继续用手语说，“过两天，我可能会给自己放个长假，店就拜托你了，忙不过来就早点儿下班，我会在门口挂告示，没什么的，不用让自己太辛苦。”
这样的决定突如其来又太过意外。
贺晖不太明白，皱了皱眉：“为什么？你要去哪儿？”
盛谙摆了摆手，只简单解释道：“我想静一静，很快就回来。”
他语焉不详，贺晖却也知不该多问，适才点头答应他，便又见盛谙抬手继续比划：“今天和明天晚上，麻烦你加个班，如果愿意的话，让女朋友来店里陪陪你吧，一直到十点半再下班，晚上也可以不必回去了，就住在这里。”
他比划完又重复强调：“就两个晚上，我给你算三倍的加班费。”
时语如果看到晚上店里有人，而盛谙自己又不在，怕就会早点回家了，连续两次碰壁，恐短时间也不会再来，盛谙这样想。
老板是在躲避姑娘的追逐？而贺晖半猜半懂，遗憾点头。
***
当夜，九点半刚过，时语果然又出现在了塞伦索的店门前。
店内通火通明，竟然并未关店。
时语恍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错觉，她只是遵遁内心真实的想法，想每天来这个让她平静的地方坐上一坐，消磨掉白日里积攒的班味，却并未是真正想来找盛谙。
但此时，这些想法又似乎通通成了借口。
时语抿着唇，耳根火烧火燎得烫，她偷偷站在门外好奇探头向内眺，充满期待的眸光中，竟只见贺晖百无聊赖坐在吧台后玩手机，似乎是在跟人发微信，笑得开心而幸福。
——盛谙不在里面？
时语诧异收回目光，下意识茫然得左右四顾，却在她身前靠着的那堵曾经粘贴招聘广告的玻璃墙上，发现了另一张朴素简洁的通知：
【老板外出远游探亲，归期未定，联系电话：***********】
时语忽得有些茫然，耳道内霎时生出数道尖锐鸣响，似乎她的恐惧绕过她内心，以这种方式率先具象化了。
连店铺营业时间都更改了，这哪里像是老板外出远游？倒像是店盘给别人的架势？
盛谙是在……躲她吗？躲到连店都不要了？
时语不由慌张，她脸色“唰”得苍白，惊惶之中伸出手便要去推玻璃门。
身后伸出一只手，猛得抓住她小臂。
时语吓了一跳，抽手转身，却见盛谙站在她背后，一身黑色运动装风尘仆仆，还背着个鼓囊囊的运动包。
“我……”他下意识双唇轻动，情急之下想说话，又懊恼闭嘴。
盛谙垂眸看着时语，明显气喘，似乎跑了很远的路，抓住她的五指汗津津的，微微颤抖。
“我……”
“我们试试，好不好？”他很艰难得咬着字，略难为情得对时语说，“但我不够勇敢，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就像我们初见那一天，我等你走进店里来一样。
时语周遭仿佛陡然安静下来，盛谙那短短两句话，似乎断成了无数截，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耳内钻。
让她着实听得清清楚楚。
“好。”
耳道内的鸣响莫名随着字音消散殆尽。
盛谙话说得着实没头没尾，人出现得也诡异，时语怔怔看着他，也没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去了哪儿？又从哪里这样艰辛跑回来？
她似乎隐隐猜到了答案。
遂她踮起脚，抿着唇，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抹了抹他额头的汗。
“那，你可以慢慢学，学得像我一样勇敢。”
夜如倾墨，塞伦索门前霓虹闪烁，多种瑰丽色调齐齐投在澄澈玻璃门上，又搅扰在一处，倒像是一捧焦糖倾泻其上，铺染出的光影仿佛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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