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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真假假 ...

  •   屋外,晓白告诉风扬和云景,关于沈负雪最有名的三人纠葛,他也不清楚实情,这一年里,他只见过沈负雪的师兄君霜。

      沈负雪尚在襁褓中时被天门宗掌门捡到,不知父母,他拜掌门为师,做了关门小弟子,而君霜是掌门亲子,也是天门宗的大师兄。

      所以君霜既是沈负雪师兄,也如同他真正的兄长,加上人人夸赞君霜是谦谦君子,豁达仁德,有这样的品性,还对沈负雪很好,他们关系自然显得很亲近。

      沈负雪带晓白去天门宗,和君霜谈话时避开了他,因此晓白并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我只知道他俩见面时,君真人温和中带着喜色,很欣慰仙君去找他,但沈仙君冷冷淡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晓白觉得,沈负雪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见关系很好的兄长,更不可能是见放在心上的情人。

      至于沈负雪的竹马,晓白不仅没见过,甚至都没从沈负雪嘴里听到过。

      沈负雪的竹马叫殷放,出身名门,因父母推崇天门宗宗主修行之道,小时候常来天门宗走动,六岁就跟沈负雪玩在一块,是外人眼中的竹马相交,两小无猜。

      沈负雪跟解昀相识的时间没有和殷放认识来得久。

      并且殷放也进了道玄书院,道玄书院内分几阁,殷放天资中上不算奇才,因此没能跟沈负雪分到同一阁修行,不是朝夕相处的同窗,但也经常跟沈负雪一块儿玩,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果说君霜和解昀交集不深,那么殷放跟解昀之间就是相当不对付。

      起因是殷放看解昀不顺眼,如果只是如此,解昀完全不会在意,顶多当他是空气,但殷放还撺掇着想让沈负雪离解昀远点。

      这就不能忍了。

      于是解昀和殷放两人从书院时代开始,双方就结下了深厚的梁子。

      沈负雪还试图缓和过两人关系,他对殷放说:“解昀也没招惹你,你冷鼻子冷眼的做什么?”

      殷放警惕:“我看你跟他走得那么近,不会也想去修无情道吧?”

      “哈哈怎么可能,世上那么多趣事,修了无情道我还怎么尽情体会。”少年沈负雪还以为是小伙伴怕自己有了新朋友就不带他玩,拍拍殷放的背,“放心,我不会跟他走得近就冷了你,你也对人家好点,解昀人不错的。”

      但殷放和解昀到底也没变得亲近,至于如今和沈负雪的关系,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屋外晓白把知道的都说了,屋内,沈负雪用三盏茶的功夫,给解昀讲了一个曲折婉转、合情合理且狗血复杂的爱情故事。

      解昀最初听得很认真,他真以为沈负雪嘴巴里能出几句实话了,结果越听越面无表情,冷漠地想:他还挺适合说书。

      末了,沈负雪意犹未尽地总结:“总而言之,我喜欢过他俩,但现在谁都不爱了,可他俩不肯对我死心,企图和我旧情复燃。”

      沈负雪啪地一下阖上折扇:“唉,可真是令人烦恼。”

      沈负心汉人设不倒,嘴上说着烦恼,面上是看不出半点忧虑,桃花眼里笑意盛满,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享受其中,根本就是他把另外两人哄得团团转。

      但解昀认识的那个沈负雪绝不是会肆意玩弄他人感情的人。

      他跟沈负雪十三相识,同窗五年,五年中对方是什么性子,他看得一清二楚,尽管后来三年不见,人确实可能有所改变,但他相信某些骨子里的东西没法轻易磨灭。

      沈负雪如今的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解昀不知道沈负雪有没有真爱过那两人,但他相信沈负雪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他从前清楚明白沈负雪只拿君霜当亲哥哥,拿殷放当真挚友,没有半点暧昧逾越的意思。

      要问为什么解昀敢如此笃定,因为他大约是见过沈负雪对一个人抱着特殊喜爱之情时的神情。

      尽管情绪都藏在一双眸子里,但对视就能察觉与别的感情都不同。

      解昀给他的说书作了点评:“故事讲的不错。”

      沈负雪假装听不懂他在嘲自己编故事:“毕竟是真实经历嘛,讲出来格外有感情。”

      解昀深深看他一眼,沈负雪面不改色,从芥子里摸出一壶酒,搭两个玉杯,给解昀和自己倒上酒。

      他芥子里还真是什么零碎玩意儿都有,真会享受。

      “你头发无法复原了吗?”解昀问。

      沈负雪用指尖绕了点银发,无所谓道:“是啊,伤势痊愈后就剩这点后遗症其实很幸运了,好在不难看,看多了还觉得挺别致的。”

      银发确实没有破坏沈负雪的惊艳容貌,少年时他爱将黑发用根简单发带束在脑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如今银发如雪,映着那双桃花眼,反添几分昳丽,更加明艳动人。

      雪落桃花潭,美人雾里歇。

      沈负雪能稳坐美玉榜第一不是没道理。

      玉杯盛着上好清酒,解昀还没伸手端杯,沈负雪已经自顾捏着杯盏跟解昀面前的杯子轻轻碰了碰:“还没问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无情道功法大成后,想来也没几件事能让你烦心了吧?”

      上好的琼酿清且醇香,解昀端过杯盏,“嗯”了一声。

      沈负雪笑了:“那就好。”

      不是故作风雅的笑,也不是使坏的笑,而是个真心实意的笑,如杯中佳酿一般,甘醇清冽。

      自重逢以来,沈负雪好像只有在此刻才终于舍得松下一点儿伪装,露出些许昔日的真心来。

      听到解昀过得好,他高兴,还带着如释重负。

      但这样的表情却勾起了解昀某些不好的回忆,他心头一沉。

      沈负雪饮下杯中酒,感慨:“当年我看不惯你修无情道,如今想来着实不必,这世间纷扰,徒乱心境,还是少情寡欲好,多痛快。”

      解昀捏紧杯盏,如炬的目光直逼沈负雪:“你这些年过得不痛快?”

      方才难得露出的真心和轻松立刻被沈负雪严丝合缝盖了回去,他又戴好了笑面,把扇子上的红尘俩字摇给解昀看:“那我过得可太痛快了,四处与人品风月,赏遍九州美人美景,师门不逼我除恶扬善救济苍生,作为仙君也没几人敢找我麻烦,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快活?”

      解昀不放过他丝毫表情:“当真?”

      沈负雪悠悠打扇:“真的不能再真。”

      他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拎起酒壶又给解昀续上:“而且我风流浪荡如斯,居然还有人愿意当我道侣,我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比我更顺心。”

      解昀变了变脸色:“道侣?”

      “嗯,等我玩够了,我就从君霜和殷放里选一个,结成道侣,也试试成家的滋味。”

      解昀倏地抬眼:“可你刚说不喜欢他们。”

      “适合做道侣就行,何必非要喜欢。”沈负雪把混账话说尽了,“从他俩里选一个结契,即便我日后还要出去猎艳,他们也不会拦我,只会纵容我,这么好的人,我不选他们选谁?”

      “换别人未必能忍。”沈负雪笑得格外好看,“解剑尊,你说是不是?”

      却听到“咔”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捏碎了,沈负雪低头,面露惋惜:“夜玉雕花杯,这套杯盏我非常喜欢,你捏碎一只就不完整了。”

      玉杯在解昀手里化成粉末,上好的夜玉不同凡品,破碎后依然细腻,隐隐还泛着流光,玉沙从指尖滑落,解昀的面色也从寒凉如冰沉淀成了面无表情。

      “我赔。”解昀说。
      他还道:“你说的我不信。”

      沈负雪微微一哂,他拿折扇轻扬,玉沙随风而散,沈负雪懒洋洋道:“自欺欺人不是好习惯。”

      “昔日同窗旧友变成浪荡公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沈负雪支起下巴,“除了多情,别的方面我可没变坏。”

      解昀冷冷地想,你还挺自豪。

      “当初分别时,我说日后会去天门宗找你,你还记得吗?”

      沈负雪点头:“记得啊。”

      解昀:“我有话想在重逢后告诉你。”

      沈负雪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勾勾嘴角:“那么请你斟酌一下,对如今的我还有必要说吗?”

      解昀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唇上却突然被折扇轻点,话被阻断在口中。

      沈负雪握着扇柄,在近处笑吟吟瞧着他:“如果是自荐枕席的话我有兴趣,别的就没必要了,不过你无情道大成,不求风月,所以肯定说不出我想听的话。”

      “你还是别说了罢。”

      沈负雪一边阻止别人,一边多情地说出解昀绝对不爱听的话:“剑尊,我是真欣赏你这张脸。”

      他凑得近,吐气如兰,缱绻的尾音荡着心绪,若有若无地勾着人心,窗外已近黄昏,霞光透过窗户静静照在他半张脸上,比任何粉黛都要醉人。

      不像仙君,像个蛊惑人心的妖魔。

      换个人来肯定已经看痴了。
      可惜解昀不是一般人。

      解昀一把钳住抵在他唇上的扇子,眼神和面色都沉了下来,一字一句:“沈逸。”

      “你非要跟我这样讲话?”

      沈妖孽不知悔改:“没办法,谁让我如今就是这副样,你要是厌恶,以后就离远些,反正我不打算改。”

      他把折扇从解昀手里抽回,软骨头似的伸了个懒腰,朝房内唯一一张床走去:“我歇会儿,到点叫我,你自便。”

      他伸手按按床板,捏捏被褥,像是不满意,又推开窗户把晓白叫进屋。

      晓白进屋后从储物器里摸出被子褥子加枕头,一应俱全,手脚利索将床铺好,风扬和云景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沈负雪这才满意了,拉过被子翻身躺下,留给解昀一个后脑勺。

      解昀:“……”

      他走到床榻边,盯着沈负雪的背影看了半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了多少东西,就这么默然站了许久后,他终究是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桌边,将沈负雪没收起的酒壶和杯盏拿过来,给自己倒上了酒。

      沈负雪听着脚步声,背对解昀睁开眼,心想这回应该是把解昀气狠了,等从阿郎村离开,怕是从此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这样就好。

      沈负雪藏在被中的手指紧紧掐住,良久后才缓缓松开,他默默将被子拉高了些,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好让冰凉的手指回暖。

      真冷。
      他在心中再度重复:这样就好。
      *
      屋外,风扬对晓白先前说的话产生了怀疑:“你跟着仙君真的过得很好?”

      谁家剑侍随身携带床单被褥啊,这不是杂役的活儿吗?

      云景虽没开口,但从神情里也看出了担忧和不赞同。

      “仙君身边就我一个人,我多做点没什么,他虽然时常讲究,但东西都是备好的,不麻烦。”晓白认真道,“仙君真的对我很好,你们不要多想。”

      见两人还是不信,晓白只好多说了点:“如果不是仙君,我恐怕早就死了,哪还能有今天。”

      啊,居然是救命之恩吗,这可就重了。

      云景:“原来如此,我们又唐突了,抱歉。”

      “诶,怎么又道歉,真不用这么客气。”晓白摆摆手,指了指隔壁屋子,“我们也去歇会儿?”

      三人挪进屋子,风扬打坐,云景则拿出那张血书字条,反复翻看,试图不放过任何细节,晓白将背上自己的剑取下来,安静擦着剑。

      待到日落,家家户户亮了灯,胡四来询问是否要吃食,被随便打发走了,村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每间屋子里都有人念着自家的经,人声不歇。

      随着夜色渐深,灯盏也跟着零散熄灭,最后一户人家吹了灯后,整个村子的光便只剩下村口和几家屋前黯淡的灯笼,偶尔在夜风中晃晃,晦暗不清。

      子时,三个少年已经到了屋外,晓白还谨慎地朝胡四屋子里弹了个昏睡咒,确保他睡得够熟。

      而后他们看向了院门口,那里显然还有外人的气息。

      三人交换眼神,无声跃上院子的泥巴矮墙,却见崔二就金刀大马坐在院门口,正咬着根水烟杆子,用烟叶提神。

      如果留人守夜是为了保证贵客安全,大可以跟他们明说,眼下看来,这就是在防着他们夜里出去。

      崔二的确是个不错的体修,身强体壮,即便遇上练气期的修真者,也能不落下风。

      可惜晓白他们三人都是筑基,凭崔二就想拦他们,那是在小看人。

      更不用说还有沈负雪和解昀两个归墟大能。

      云景凭空画了个符咒,从身后骤然拍在崔二背上,崔二毫无防备直接晕倒,晓白开门风扬拖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三人眨眼就把崔二打晕拖进院子,院中,云景看了看晕倒的崔二,叹气:“总觉得像在做坏事。”

      负责拖人的风扬哼哧哼哧把人放下,这大块头还挺沉,他转了转手腕:“这才哪儿到哪儿,程度不如我们半夜翻去云中渡后山玩。”

      云景平静强调:“是你,没有我,谢谢。”

      晓白宽慰:“做大事不拘小节,我们是为了查邪祟,而且又没伤他,还能让他多睡会儿,挺好的。”

      云景觉得这个解释可以,安心了:“有道理。”
      说着,他又朝崔二拍了张昏睡符:“稳妥起见。”

      晓白看了看本来就晕得不能再晕的崔二,顿时肃然起敬:看似温文尔雅的云景,没准才是不好惹的那个!

      风扬:“我们去把剑尊和沈仙君叫起来吧。”

      结果他一回头,就发现两人已经站在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沈负雪还眨眨眼给他递了个戏谑的眼神,风扬本觉莫名其妙,但突然想到刚才说过的话,登时头皮一炸。

      糟了,不知道剑尊来了多久,他半夜翻去后山的事不会暴露了吧!

      天道保佑,可千万别让剑尊听见!

      天道表示,剑尊已经听到了,爱莫能助。

      “风扬。”解昀声音古井不波,“回云中渡后,自去执法堂领罚。”

      风扬垂头丧气:“……是。”

      沈负雪笑弯了腰,未免把周围村民吵醒,还不能肆意笑出声,眼泪都给憋出来了,他在风扬控诉的眼神里笑够了,揉揉眼角:“哎——这趟来得值。走吧,去看看到底是我们多心,还是真有邪物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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