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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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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里帕失魂落魄了一阵子，又想到奈特还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在萎靡了一会儿后又马上从地上爬起，冲着去找奈特。
比阿格里帕想象的平静一些，奈特看上去很难过，很失落，但没有先前的反应那么激烈，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失神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仿佛一只囚鸟在向往天空，眼神是那样渴求着能够冲出现有的天地。
那之后的几天，奈特也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每天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没有先前那么折腾人了，就像他并不怎么难过一样。
不难过，可是，也不会再开心了。
阿格里帕再没见他笑过，也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用来逗他笑的话题了。每天在吃饭的时候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唯一能够聊的话题只有一些简短的生活用语，问他要不要吃这个，什么时候洗澡，水温合不合适，这样的话，就再无多言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阿格里帕觉得好，又不好，好是因为自己省了很多事，不用像先前那样伺候疯子一样伺候他了，不好是因为他觉得以奈特的个性，心里有事还不愿意发泄出来，搞不好会把他自个儿给憋坏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太行了，再这样搞下去就怕他没几天活头了。
一周后，阿格里帕终于无法忍耐，率先试探着问奈特：“先前你说等等再出山，还作数吗？”
奈特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半晌，才道：“阿格里帕，如果我说我不想出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他头一回露出这样怯弱的试探，这让阿格里帕觉得又新奇又心疼，连忙说：“怎么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答应过你要拯救世人的，现在却窝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不敢出门。”
“现在世道不好，每个做这事的人都无法成功，我逼着你出去送死做什么？”
“世道什么时候都没有好过。”奈特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回忆往昔道，“格拉古兄弟那时候格外糟糕，他们两人都先后死去了，可是却留下了土地革命的火种，我父亲那时候的世道更加难，他还出身一个破落贵族，却也硬是凭着自己的才能做到了罗马的执政官，我呢，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有父亲的指定，人民的支持，却什么事都没有做成，想要远征开拓罗马的疆土，却屡战屡败，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又很快开始闹分裂，现在想要做个好人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却又一败涂地，被我的人民所抛弃，我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场笑话，从前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能，就算是被庞培囚禁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可是现在，我开始感到怯懦，我意识到有太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我的力量最多也只在我手边的方寸之间而已，甚至，有时候连这方寸之间的人都无法保护得了，我实在是……太无能了……”
说到最后，奈特甚至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
明明眼前这个人正在哭，阿格里帕却觉得这是好事，肯哭，肯将内心的苦痛说得这么清楚，愿意发泄出来而不是像先前那样闷着，这就是好事。
阿格里帕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奈特的哭声由小到大，再渐渐平息，这才开口道：“我倒是从小就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了，别说身边人了，连自己的饱腹都很难做到，可是，尤利乌斯，遇见你，让我的生命都变得灿烂了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副手，这样怎样的荣光，当你的那些追随者对我毕恭毕敬的时候，不怕你笑话，我都飘飘然了好久，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本来打算十三岁的那年去死，可是遇到你，你当时在洪水中出现，就像是给我的烂泥一样的世界照见了一束荣光，尤利乌斯，尊贵的奥古斯都，你就是我的光。”
“你会觉得有荣光，那也是因为我的身份，那都是父亲赐给我的东西，我如果不是奥古斯都，只是一个普通要被洪水冲走的普通人，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不，是因为你自己，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泥泞，在泥巴堆里打滚，明明瞎了眼却又自强不息，我想，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着魔一样跟着你那么久的原因，你的身上有常人没有的生命力，对那时候已经打算不久后去死的我来说，那就是我缺失又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
奈特的泛满泪水的眼睛里现出动摇，阿格里帕抱住奈特，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真的不想再出山，就不出山了吧，人们会有现在这样凄惨的下场，总要靠做牛马才能活着，那都是他们自找的，他们也许可怜，但绝没有人亏欠他们，他们本来可以选择反抗，却自己选择了安逸，即使那会每天都压榨得他们没有一点喘息的力气，甚至连肚子都吃不饱，畏惧变革，甚至还对想要带领他们走出去得到更好生活的领头者刀斧相向，你可以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其他人全都坐视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一丁点付出和保护，可以说这样的事就是他们所默许的，他们就应该有现在这样的结局，就该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奈特沉默了一会儿：“这不对，总有没有反抗力量的人，你这样说，是在否定你自己，阿格里帕。”
阿格里帕冷笑一声，思绪也渐渐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他说：“我又有什么不值得否定的呢？我小的时候没有反抗的力量，这要是在丛林里，我就是该活活被饿死或者被天敌吃掉的猎物，动物们都活得那么胆战心惊了，凭什么人就可以在温室里心安理得混饭吃，还抱怨这个世界给他的不够多？够多了，早就已经够多了，只是他们太贪心，觉得人生而尊贵，就应该索要更多，还是从同类身上索要，你的同类又为什么要给你的？不将你的性命都夺去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恩赐了，一直以来，人在做的事难道真比动物高级多少吗？我可不见得，滥交，战争，等等这些东西可也是一直发生在人身上，真的，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尤利乌斯，没有谁非要被他人拯救，也没有谁有拯救他人的义务，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去森林里拯救几只动物，他们也许还会对你感恩戴德。你想着拯救别人，别人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拯救，他们会有今天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他们活该，如果他们真的无法忍受，早就已经开始反抗了，他们只会觉得你自以为是的拯救是多此一举，违抗传统，是危险的事，是要打压的异端。他们自己不去努力，心安理得的被聪明人和胆大人的计策和武力诱骗到绝境，却从没想过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真有了反抗的契机，也是希望别人替他们上，怎么说呢，就是死谁都不能死他们自己，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么好的事？一有一点威胁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利益的时候，就宁愿去杀害那个尽管在帮助自己但是却更加弱势的一方，而不敢去碰一直在欺压自己的更强势的庞然大物，你说，他们有什么值得帮的？”
“阿格里帕……想不到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和你在一起做革命的时候，我也曾热血沸腾过，觉得自己想要拯救世界，但现在想来，我只是被众人的簇拥弄得昏了头，其实我没有多少善心，我只是享受他人的拥护而已，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他们会怎样拥护你，有可能会怎样将你摔下来，我可受不住最后的那一摔，还是老老实实只过自己的日子强。”阿格里帕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早就已经，不想再拯救任何人了。”
现在的我，唯一想要拯救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奈特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了，像是从阿格里帕的话里得到了答案，渐渐释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