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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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后墙处有一片荒凉的空地。早年的一座教学楼已经太老，为安全考虑便空置了，墙上密密匝匝覆了一层浓绿的爬山虎，静悄悄的，只有轻风拂过叶片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教学楼旁，景观池与假山高低错落，湖面上落了几片枯叶，随着缓缓扩散的涟漪荡了出去。
“藏好了，别露出头。”
“放心吧，这片我们还不熟？”
“小东去了吗？什么时候能把程应寒那个好学生骗过来？”
“快了，午休结束，下课铃一响他就去。”
“嘿嘿，这次机会难得，我要给他好好长个教训。”
假山背后藏了三个男生，都小心地把自己嵌进巨石间隙中，压低了声音。
这个角落没监控，离主教学楼又远，平时没什么人会往这里来，保卫部和教务部巡查也不会来这里，因此学生们心照不宣，把它当作翻墙出校的好位置。
“好学生一般不来这里，不会骗不来吧？”
“方秉鹤今天不是去医院检查没来么？小东到时候就说方秉鹤有急事找他，他们两个关系好，他一定来。”
“到时候堵住打一顿，我们四个，还怕打不过一个？”
方秉鹤下了公交，望着校门发了一会呆，鬼使神差地绕到后墙。
今天爷爷有工作，也可能是还在生气，总之他一个人去了医院。医生说的还是老一套，保持心情平静，耐心等待变声期结束，因为这只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没法开药，也无从治疗。
青春期？方秉鹤提了提唇角，通常倒仓都发生在十四到十六岁，他今年已经十八岁，变声期也漫长得异于常人，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嗓子什么时候能好，甚至……会不会好。
医生诚实地说：“我没法保证你变声期结束后一定能唱戏，因为这本身不属于生理功能上的疾病范畴。从医学角度看，你声带的生理功能——也就是说话——一直没有问题，只是人的变声期都来得有早有晚，时长也不同。至于变声期结束后，声音的质量、音域和音色也都会有变化，不可能和变声前一模一样，这都在正常范围内。”
如果真的再也没法唱戏，该干什么呢？他盯着秋风里瑟瑟的满树叶子，漠然地想。
回家？他当时逃家出来学旦角，叔叔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这半年开始千防万防，就是防他一旦放弃旦角回家，老爷子直接把家产给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恨不得他早日被扫地出门。姑姑最近回国，已经吵了几架，他要是回去，这场大戏就更精彩了。
本来下午还有几项没什么用的例行检查，方秉鹤被医院里纷乱的人流吵得头疼，索性提前回校，这会他又犹豫了。
附中的门卫相当尽职尽责，假条上的时间一直到下午，他提前三个小时销假，又没有家长送回来，免不了一番盘问。而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方秉鹤在后墙游荡了几个来回，终于下了决心，助跑两步，单手一撑，就利落地翻过了围墙。
算了，提前回去吧，还能看看排练，虽然唱不了，看别人唱也不错。
他朝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假山背后压低的对话声隐隐约约，被风送到耳边。
“别看程应寒那小子平时文文静静的，长得还挺高，咱们下手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他打了就好笑了。”
“记得先把头套住了，别说话，让他看不清是谁，”这是齐骁慢条斯理的声音，“下手有点数，手、脚，随便哪个骨折，都够让他半年上不了台了。”
“打完之后呢？”
“不是说过吗？”齐骁说，“带着他翻墙，扔到网吧一条街去，说破天了也是他自己翻墙出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什么时候来，我都等不及了。”
“急什么，午休下课铃还没打，再说，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方秉鹤两步从假山上跳下来，猛地一拳揍下去。
“啊！”
黑压压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骇得几人都大叫出声。
方秉鹤是从小练的跆拳道，黑带，出拳踢腿都很规范，还带着呼呼风声。假山里藏的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敌，几下就被打得乱七八糟。
“哪里骨折？嗯？上不了台，嗯？”方秉鹤一边打，一边说，声音里都带着狠劲儿。
“方秉鹤，你疯了？”齐骁认出了他的声音，艰难地从地上撑起来。
方秉鹤眼底通红一片，一个标准的左勾拳招呼上去，立刻带起一片青肿，腿也没闲着，一个侧飞踢，把背后刚爬起来的那一位再次放倒，语气居然低沉带笑：“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校规……”
“校规算个屁！”方秉鹤居然爆了粗口，一字一句说，“你盘算着毁人前程的时候，把校规放眼里了吗？校规管不住你，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教训。”
话是这么说，方秉鹤手上其实有数，武馆师父打小教训，习武之人要有仁心，手上留德。这几个都是学戏的，他手上留了分寸，不能毁人前程，只是单纯鼻青脸肿，足够叫人痛到打滚，但没有大伤。
“谁让谁没法上台？”
三个人都被放倒在地，方秉鹤骑在齐骁身上，一拳一拳往下抡，用有些低沉的京腔说：“咱们看看，我能不能让你没法上台？”
假山后突地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呢！”
几个老师都在往这边赶，手指牢牢指着这边：“分开！立马分开！学校里不许打架！”
方秉鹤松开齐骁的领口，把他往地上一扔。
“怎么了？”程应寒居然也在老师们当中，正在跟着往这里跑。
“咳，咳……”齐骁终于半撑起身子，虚弱无力地咳了两声。
老师们跑到这里，强硬地将两边分开：“都不许说话！先跟我们回办公室！”
“老师……”程应寒刚跑到，正要开口，被老师严厉地喝止了。
“你先回教室，马上。”
方秉鹤对他一摇头：“回去，没你的事。”
齐骁被打，他家里不会善罢甘休，方秉鹤也是京剧世家出身，还能对着杠一杠，程应寒不一样。再说选拔在即，齐骁本就打着阴狠盘算，程应寒要是卷进来，就是给他送机会。
程应寒站着没动，方秉鹤又对他坚决地一摆头。
“呵。”齐骁已经被老师扶了起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方秉鹤转过头，线条明晰的唇一掀，对他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
“干什么！这种时候还嚣张？走，去办公室！”
办公室。
四个学生被分作两边，校医拿了碘酒绷带，挨个查看伤势。方秉鹤独自坐在一侧，沾了酒精的冰凉棉花贴上他脸侧，激得他眯起眼睛“嘶”了一声。
“年轻人，做什么不好跟人打架？”校医教训道，“你看看这副样子！”
比起对面三个，方秉鹤的形容尚不算狼狈，但是也受了些伤。脸颊、脖子都有两处青肿，眼下还有一处细细的刮伤，但仗着极其优越的骨骼轮廓，竟然维持了颜值，像一尊精美的瓷器在地上滚了两圈，只沾了些尘土，釉色与器型丝毫未损。
方秉鹤把袖子卷起来，臂上也有几处小伤，修长的指关节蹭破了点皮，少年人练不出夸张的肌肉，但手臂线条结实清晰，比医学解剖图还标准。
叶主任皱着眉头，大步走进来：“都是旦角班的学生，竟然打架，心里还有没有点轻重？”
“叶老师，”程应寒站在门外，一只手撑住门，“这件事，我能不能……”
“好了，我已经通知双方家长了，我知道你担心同学，但是既然打架，就要按照校规严肃处理，同学之间的求情没有用，你先回去排练吧，”叶主任又对办公室里的四人说，“你们也不用说话，不用解释，一切等家长来了再说。”
办公室里的四个学生脸色各异。两个打架的男生都被白着脸；齐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时显得虚弱又无辜；方秉鹤往后一靠，掀了掀唇角：“好啊。”
“这是什么样子！”叶主任惜才，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更气愤，“方秉鹤，在我眼里你一直是附中最优秀的学生！不光是学习成绩，还有为人。但是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逃课！打架！你的假条不是到下午四点才销假吗？为什么在这时候会出现在学校，还和同学打架？等家长来了你好好给我解释！”
这一连串的问句，方秉鹤只觉得头疼，半句的解释也不想说，但叶主任毕竟是好意。
“叶老师，抱歉，让您费心了。”他最终只是简短地说。
“不是让我费心，你们是让家长失望，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叶老师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校医处理完伤口了吧？一人一个办公室分开反省，去去去。”
叶主任经验丰富，不光是避免再打起来，也是防止串供。方秉鹤被叫到对面的一间空办公室，一直守在门外的程应寒跟了进去。
“哎哎哎，”叶主任在身后道，“干什么呐？小程，赶紧回去。”
“叶老师，我就送个创可贴，校医姐姐刚才没弄完，”程应寒举起手中的两片创可贴，“弄完马上回去！”
叶主任点点头，默许了。
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程应寒蹲下，假装给方秉鹤看伤口，飞快地说：“怎么回事？”
方秉鹤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很有原则和底线，他就不是个会打架的人。
方秉鹤没答：“午休之后有人找你么？”
“有一个，隔壁班的王晓东，但是他说话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去哪，我再问，他转身就跑了。
我觉得不对，往他说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就听见有人打架，刚好叶老师也听见，他带着人就来了……”程应寒眯了眯眼，敏锐地说，“不会和我有关系吧？”
“和你没关系。”方秉鹤放下心，负责把程应寒诱过去的人临阵怂了，剩下的就是他和齐骁几个之间打架的事，这样处理起来反倒简单，“你好好练习去，马上就要选拔了。”
程应寒皱着眉，被方秉鹤轰走了。
下午的时候，方秉鹤和齐骁的家长都到了学校，另外两个男生都是外地寄宿的，家长还没赶来，先被一并带去医院检查。
当天晚上，方秉鹤没回宿舍。少了一个人，宿舍显得空荡荡的，程应寒很不习惯地发了半天呆，才沉沉入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