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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温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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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天气阴沉的厉害,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潮湿的雾气也让人烦闷。
幼淑起得早,她喜安静,早起时多半是在房内读书。
前几日女校休沐,她带了几本外国书回来。以往她读的书多半是四书五经,而今初读这些外国书籍,倒是觉得有意思的紧。
房门被推开时,幼淑尚在窗台边站立读书。
吴妈站在门口道:“小姐,周先生来了,在楼下坐了有一会了。”
“老爷让我喊小姐下去。”
幼淑放下手中的书,眉眼溢出些许欢喜,她应道:“我现在就下去。”
说罢,正要往外走去,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西洋镜内倒映着一张黛眉粉腮的脸,她生得白净,在家中又被养的极好,杏眸清澈,小鹿似的,没沾染俗尘。
幼淑仔细的端详了一会,最终还是涂了些口脂,看起来气色也要好些。
唇色比平日嫣红了些,幼淑轻抿了下唇,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自半月前他去北平谈生意,幼淑就一直未见到他了,心里日日数着归期,早听父亲说他前几日回来了,他不来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好去找。
就一直这样等着,现下他来了总是要止不住欢喜的。
下楼时,幼淑一眼就看到了坐于沙发上的男人。
他平日里穿洋装西服要多些,今日脱了外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马甲,瞧着也斯文贵气。男人咬着只雪茄,雾白烟圈从薄唇边吐出,眉眼也瞧不清楚。
他抬眸见到幼淑后,漫不经心地眯了下眸子,然后将薄唇边的雪茄取下,烟圈散了一些,程幼淑此刻也到了沙发跟前。
走到了跟前,幼淑怯怯地低下头,心里是欢喜不假,但面对周聿怀时总是止不住的紧张,有时还会话也说不利索。
她恐周聿怀因此烦了她,所以与他一起时话也说得少些。
她与周聿怀的关系实在谈不上什么亲密熟络,相处时她又安静偏多,而周聿怀更是不会主动与她说什么,每回只有程幼淑大着胆子轻声问几句,周聿怀也都一一回答了。
幼淑自也是能察觉出周聿怀的冷淡,但她想着可能是他脾性本就如此,何况她也没见过周聿怀对谁是不冷淡的样子。
陷入情感间的小女人大抵都是如此,总爱找些自我欺瞒的想法。
幼淑站在周聿怀跟前犹豫了下,小声问道:“先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养在家中许久,自要知端庄矜持,也一直随着别人唤他先生。
周聿怀将眯起的眸子收回,他换了个坐姿,将手中夹着的雪茄咬回嘴里,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沙发旁侧,慢调子道:“坐。”
幼淑乖巧地走过去坐下,眉眼间已经漾了浅笑,满心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嗓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些,她温软着问道:“先生找幼淑是有什么事情吗?”
周聿怀斯文贵气的眉眼在雾白的烟圈里朦胧而模糊,雪茄上滚红的火星子像是能烫到人心尖上去,他又轻眯了下眸子,掐灭了手中的烟。
这副轻薄而散漫的样子由他做出来也斯文得紧。
他并不看幼淑,而是问道:“晚上九点有个宴会,去么?”
幼淑犹豫了会,软声道:“晚上么?”
她父亲怕是不会同意的。
周聿怀不紧不慢地回了句:“我会送你回来,你父亲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同意你去。”
言下之意去不去都在她。
幼淑自然是想去的,这毕竟是周聿怀第一次提出要带她出去。她咬了下唇,然后温声应下:“好……”
……
幼淑走之前还是换了件衣裳,她平日里穿旗袍偏多,衣柜里大多数都是浅色的旗袍,也没有可挑的。
幼淑换了件浅紫色的旗袍,袖口齐手肘,一截白藕似的胳膊脆生生的盈露在外。她梳了个发髻就急着往下走,恐周聿怀等久了不耐。
母亲还在后面追着喊:“早点回,别碰外头那些糟七糟八的酒。”
幼淑回过头,一一应下,“我记下了。”
门口停着辆汽车,幼淑走到跟前时,有人下车替她开门。
周聿怀就坐在车内,与白日着装不同,外衣已经穿上,纽扣系好,瞧着规整而斯文。
幼淑走过去,大抵是她动作慢了些,周聿怀散漫地看向她问道:“不想去?”
上午时答应的也勉强。
幼淑已经上了车,忽听这一句话后赶忙摇头,她不敢看周聿怀只是小声回答:“没有的。”
她怎么会不想去,只是从未去过那样的场合,心里总是生出些茫然。
周聿怀没再问,他敛眸,眉眼上的散漫更甚,修长的手慵懒地搭在裤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
这小姑娘次次见他时都是怯怯的样子,弄得他活像洪水猛兽似的。
幼淑好半天没听到周聿怀的应声,免不了胡思乱想,她安静了好半会小声开口:“没有不想去的,先生……”
“我只是从未去过那样的地方。”
声音有些怯,幼淑低着头,倒也不敢抬头去看。
她本就生的瘦弱,白净的小脸瞧着温静乖巧,黛眉纤长,这样低下眉眼的样子,更显得温软。
她没把话说完,周聿怀应了声:“嗯。”
幼淑听到这声后,才抬了眼睛去看。
周聿怀正轻眯着眸子看她,眼底深邃,他见幼淑抬起视线,勾了下唇道:“知道了。”
嗓音也慵懒散漫。